《遗叶春秋》楚楚梦语

3、处境未明

　　第一次走出房间，叶衡内心有些小激动小忐忑。
　　在这陌生的时空，花草树木似乎都格外葱郁繁茂，天空似乎也格外湛蓝高远，但那太阳……还是千年后的太阳。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一切都没什么好怕的。
　　几千年的时光，或许可令沧海成桑田，可这点变迁之于浩淼广阔的星河宇宙，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仍旧是万物灵长，社会的主旋律仍旧是发展前进，大自然仍旧以物竞天择为准绳，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她只是，换了个环境罢了。
　　叶衡舒展眉眼，轻轻笑了笑，从容往前迈出步伐。
　　带着两个侍女，叶衡一路欣赏着风景，格外留心沿途的建筑风格。从美观的角度来讲，这个时期的建筑绝对比不上后世影视当中的雕栏画栋亭台楼阁来的精美雅致。
　　这里的房屋都属台榭式建筑，以阶梯形夯土台为核心，倚台逐层建木构房屋，藉助土台，以聚合在一起的单层房屋形成类似多层大型建筑的外观，这是先秦时期常见的建筑风格，以满足统治者的侈欲和防卫要求。
　　饱了眼福的叶衡心情是复杂的，如同一个流落到孤岛的人发现了巨额的宝藏，你兴奋，你狂喜，但你马上又发现这笔宝藏根本花不出去，也无人与你分享。于是，在激动满足之余，难免会感到一丝丝失落和遗憾。
　　随着脚步前移，沿途看见侍者都是低头行走，有侍女也有宦官。叶衡发现后面的楼宇越发显得恢弘豪华，想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简陋冷清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不平，但更多的是疑惑。
　　有心向阿林和阿水打听，可怎么做才能不显得突兀，不让人怀疑呢？
　　走过一座拱桥，叶衡在一座宫殿前停下脚步。这座宫殿建在层层阶梯之上，显得巍峨华贵。宫殿正门牌匾上写着三个篆体古字——凤雏宫。
　　“凤雏宫……”叶衡轻轻念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纳罕。这几个字不知有什么魔力，竟让她情绪起了波澜。刚刚那股怨愤应该是原主留下的情绪吧？
　　难道里面住的人与她有过节？正要踏步上去，却被阿林劝阻。
　　“女公子且慢，女公子大病初愈，身子尚且虚弱，还是早些回去吧。”阿林显得有些紧张。
　　叶衡也不说什么，只静静看着阿林，想从她这儿看出点端倪。
　　阿林被她看得手足无措，低下头去。
　　“难道这座宫殿我去不得？”叶衡知道她的话只是借口，她的身体虽然经过一场大病，但真正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现在已完全好转。
　　“女公子言重了……奴并无此意……”阿林惶恐地跪下，却始终讷讷，说不出真实的理由。
　　叶衡把目光转向阿水，阿水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留意着主子的神色，见她似乎并无不悦，于是大胆地说道：“主子，女公子青等人已被君夫人惩罚，您就消消气，不要再与她们一般见识了。而且，丽夫人早有吩咐，让奴和阿林好生看着您……”她偷偷瞄了一眼主子，声音低不可闻，“须谨小慎微，不可招摇……”
　　丽夫人行事这么低调？几乎可以说是胆小怕事了。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个女儿，所以不在乎她有没有受委屈？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她暂时放一边。
　　阿水话中的意思是，她们以为自己是去找女公子青算账的？叶衡有点明白了，这凤雏宫住的是她的对头。
　　那她这对头比她待遇好了不止几个档次啊。
　　叶衡默默地看着格局庞大、气势恢宏的凤雏宫，瞬间不能理解了：这根本不在一个层次的人，怎么还能结怨啊？
　　原先她以为，只是姐妹间嫉妒争风引起的小打小闹，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难道是原主比较讨嫌，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弃的事？
　　叶衡一边疑惑着一边从善如流地调转方向，离开凤雏宫。只是该问的还是得问清楚。
　　“你们可知，女公子青为何与我为难？”
　　“还能为何，不过是嫉妒女公子玉鸾深受君上宠爱，她奈何不得玉鸾主子，只能拿主子您出气罢了。”阿水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愤愤不平起来。
　　君上？叶衡垂眸深思。
　　看来自己这身体还是公侯之女呢，只不知是哪国公侯。
　　“玉鸾？她……”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叶衡知道不能这么问，硬生生换了话头，“久不见她，不知她在忙些什么。”
　　“女公子忘了，半月前君上北狩，着众公子陪同，唯有玉鸾一女公子在列，实属无上荣幸，女公子青嫉妒难忍，才来寻主子您晦气的。”阿水年龄比较小，性子比较活跃，说话做事没那么多顾及。主子有问，她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么，玉鸾竟受宠至此……”叶衡暗忖，女公子青因为嫉妒玉鸾才跟自己过不去，那是不是可以由此推断，自己跟玉鸾关系不错呢？
　　看来自己还不是失败彻底，总算还有一个友好同盟。叶衡心情好转，加快了步伐。
　　“我想去看看母亲，可否？”她问阿林。三个人中，阿林年纪最大，行事比较沉稳，叶衡不自觉更看重她的意见。
　　原以为这个要求并不难达到，没想到阿林却一脸为难：“不妥，女公子。”
　　“为何？”叶衡忍不住脱口而出。
　　阿林和阿水对视一眼，似乎没想到主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在她们看来，这样的事女公子应当是心里有数的。
　　“女公子且勿使夫人为难，擅自珍重吧。”阿林又跪下，一脸恳求。
　　“起来吧。”叶衡把她扶起，没再多做要求，乖乖地打道回府。
　　出门一趟，叶衡感到有些疲惫。
　　“早知道，就装作失忆算了。哎！悔之晚矣！”她哀叹一声，仰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床顶出神。
　　她想弄清楚目前的状况，却总感觉眼前被迷雾笼罩，让人看不真切。
　　好多问题亟待解决。她猛地坐起来，摇摇脑袋，振奋精神，将思绪理一理。
　　首先，和母亲的关系问题。连见见她都会给她造成困扰，这样的母女关系，怎么能不让人捉急？但是，还真不能急，得慢慢来。
　　其次，和姐妹有矛盾。女公子青害她落水生病，只因为她和玉鸾关系好。玉鸾受宠，她针对的也是玉鸾，所以，女公子青不足为虑，小心提防就是。
　　最后，她必须尽快弄清楚这是哪国，具体处于哪个时间段。这个目前看来比较困难。她身处深宫内院，又接触不到书籍资料，还是得慢慢来。
　　急不得啊急不得……
　　夜幕降临，阿水去厨房取晚饭，阿林忙着烧水。她的住处偏僻，四周荒草丛生，这季节正好有野菜生长，偶尔也有小动物活动。一天两顿根本吃不饱，于是叶衡做主搭了个灶台，平时没事挖点野菜，抓只兔子打打牙祭。
　　不管未来怎么样，眼下她得努力吃好喝好，茁壮成长。她这个身体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良可不好。
　　叶衡整理好思绪，心情也好了很多。
　　她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乐观豁达是她一向秉持的风格。
　　吃了晚饭后，她把阿林阿水支走，自己躲在房内练起了瑜伽。身子骨是瘦弱了些，营养不良也比较严重，可胜在年纪小，可塑性强。现在开始锻炼，还不算晚。
　　一套瑜伽练完，她已满头大汗，吩咐阿林打水来，洗过澡后，她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初时的茫然和焦躁褪去了几分。日子虽然冷清寂寞了些，但最适合平心静气。
　　但是，随着君上回宫的消息传来，叶衡平静的日子终是被打破。她终于见到了那位友好同盟——女公子玉鸾！
　　只不过，这位让她寄予厚望的同盟，着实让她狠狠跌了一回眼镜，如果她有眼镜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