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山河虚画》且看人间欢喜

46、错误

　　韩九他们几个的轻功在玩家里算是不错的了，莫随风觉得碍眼，纯粹是心情问题了。
　　“把游戏存档维护吧。”莫随风对轩辕六御说。嗯，存档维护，玩家强制下线，游戏里就只剩下他和轩辕两个人了。
　　轩辕六御哪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

　　莫随风笑笑，他说这话，也是打趣，半点没认真。

　　“锵！——”
　　一弦琵琶，携着气劲在山巅荡开。
　　几个玩家被气劲扫到，惊呼一声，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摔落在茂盛的林木上，惊起了一群飞鸟。

　　琵琶声仍未停，大开大合携雷带电，压制着几个摔蒙圈的玩家，让他们迟迟爬不起来。
　　莫随风挥袖，震散了波及到他身遭的气劲。
　　“可惜没有琴。”莫随风说，“见雅韵而避之，总是失了风度。”

　　轩辕六御翻手，从试剑亭内石桌下的暗格内取出一张琴。
　　不是寻常的七弦琴，而是仿古伏羲琴，琴身三尺六寸五分长，只有五弦。随手一拨，声如幽泉。
　　莫随风踱步过去，借琵琶余调弄琴合音。不同于轩辕六御随手拨弄，莫随风抬手间，便为琴音中注入了醇厚内劲，与琵琶之声一接触，荡起的气劲回旋，让周遭林木都战栗似的抖动。

　　“不妥，不妥……，这样纯拼内力会不会太失气度？”莫随风一边抚琴，一边问轩辕。手下也柔了起来，不去与琵琶曲做激烈碰撞，而是去寻合拍节点。
　　“这是新出的‘音杀’绝学。我这是GM号免伤害。你自己小心别被震伤就好。”轩辕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

　　“音杀……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莫随风问。
　　这个游戏初始的所有资料与知识，莫随风自意识出现之始，就全部知晓。但是之后上千次大大小小的更新内容，莫随风却要和玩家一样，去慢慢吸纳理解。这首琵琶曲，就是他从没听过的。
　　“日月照耀金银台。”轩辕六御说。
　　他不是事必躬亲，只是审批更新时恰巧看到这个名字，莫随风又恰巧问了出来。两个恰巧，让他得以维持全知全能的形象。

　　“日月照耀，真是大气。”莫随风赞道。随手抹弦，却是把琵琶曲《霓裳》用琴奏了出来。
　　音波气劲再无激烈碰撞，一铿锵，一绵绵，两首截然不同的曲子竟然也相辅相成。

　　几个玩家这才得以从地上爬起来，聚在山脊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要去的地方，显然就是那琵琶声传来的地方。演奏琵琶的人明显要阻止他们过去。刚刚的气劲较量，几个人心知肚明自己和对方的武力差距，跑过去也是送死。

　　“好霸道的内力，是玩家还是NPC。”蒋华的内力是几个人里面最强的，就连他都觉得胸闷，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八成是NPC了。”木碾尘抹了下唇边血迹。
　　“不对。”韩九一开口，又吐了口血。接了郭子离递过来的药吞了，这才直起腰继续说，“你们忘了，这次竞武大会的前十里，就有个弹琵琶的。”

　　“这么强！”几人惊叹。
　　韩野开始翻本子，念资料：“步非真，门派未知，抱着一把铁琵琶打进竞武大会前十，也算是这次三甲的热门人选！我已经买了1000两银子，押她中！”
　　“赔率多少？”蒋华问。
　　“1赔1.5，聊胜于无！当玩玩了。”韩野扳手指。

　　“步非真？听这名字是女的？”木碾尘的关注点略有不同。
　　“不但是女的，还是美女哟。”郭子离看热闹不嫌事大，“想搭讪的话……要小心你保护你的五脏六腑。啧啧这内功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这么强横。”
　　“还好琴声帮咱们挡了下，不然咱们可以直接回城重生了。”蒋华摸着下巴，“好像是莫老板在弹琴。”

　　“确实是。”韩九说。
　　“有这样的实力，前五十里好像都没看到莫老板的名字。”韩野还在翻自己的情报笔记。
　　“莫老板一定是脱离了低级趣味，游山玩水的休闲玩家。”木碾尘开始给莫随风点赞。

　　“我说……别歪楼了……趁着现在好机会，我们偷偷去主殿，任务要紧。”烟律和韩九韩野几人刚刚认识，并不熟悉，就一直在边上静静的听他们聊天，但是眼看这话题越扯越远，终于忍不住出声把几人拽回正轨。

　　“走。”几人当机立断，窜入山林，借着树木的掩护，往任务地点奔去。

　　琵琶声似有些烦躁，嘈嘈切切，似乎想甩开琴音，但琴音不疾不徐，绵绵不断，把琵琶声搅得声声滞纳。
　　琵琶几次转调，都未得逞，连其中携带的内劲都弱了下去。
　　音杀武功，都是以内力注入乐器之中，以音波攻击敌人，看起来潇潇洒洒，其实非常考验内，功底子，一旦后力不济，弹得再动听都没用。

　　莫随风就用那不疾不徐的琴音，生生把对方耗到内力用尽。
　　终于，对方转轴拨弦，骤然收音，再无声息。

　　莫随风也终于弹完《霓裳》的最后几个余调，末了转头，问轩辕：“第一次用琴弹《霓裳》，没弹错吧？”
　　轩辕六御莫名的想到了“曲有误，周郎顾”这个梗。然而他并不是周郎。古琴他学过，但也只是勉强记得指法。附庸风雅并不适合现代，这些东西他搁置太久了。

　　“我不懂琴。”轩辕六御轻轻摇头，实话实说。
　　听到这句话莫随风反而眼睛一亮：“我教你啊~”

　　“天色暗了。”轩辕六御说。
　　莫随风抬头，果然见最后一抹残阳已经没入崇山峻岭之后。一没了日光，山巅的风就猛然凛冽了起来。

　　“九仪掌教的房间现在应该空着，我们可以去那里过夜。”轩辕六御提议。
　　“会不会有玩家误闯进去？”莫随风问。掌教的竹屋周围虽然布了五行阵法，但是难保不会有玩家掌握了破阵的办法。
　　“掌教的竹屋里有重要的任务线索，但是现在还不到可以让玩家发现的时候。”轩辕六御说。
　　“所以……”莫随风一点就透，“你已经利用权限，把那块地方设成禁地了。”
　　“差不多是这样。”轩辕六御点头。

　　“这张琴……”莫随风把琴托起，打量怎么放入石桌下。
　　“你带着吧。”轩辕六御说，“我下线复制数据，再做把琴放回去就可以。”
　　“九仪宫还真是宝地。”莫随风笑。
　　“你先去竹屋，我五分钟后到。”轩辕六御说。

　　莫随风没有再问，抱着琴径直去了。想也是知道轩辕六御做事雷厉风行，这就下线去刷新那把琴了。

　　莫随风到了竹屋，刚把两排蜡烛依次点亮，就听有人进来了。
　　“弄好了？”莫随风问。
　　“嗯。”轩辕六御说，“改了两个数据，以后玩家做任务从石桌下取到的琴，会和你手里这张有细微的不同。”
　　“有心了。”莫随风轻轻微笑。烛火摇曳，趁得他整个人好像都在微微的发光。

　　轩辕六御走过去，拿了个新烛台引燃，把它放在临窗的书案上，顺手取下了撑窗户的木杆，关实了窗子。
　　莫随风好笑的看着。他内力护身，轩辕更是GM无敌状态，还怕被山风吹得伤寒？
　　轩辕六御关紧了窗户，转过身，一脸肃然。

　　“怎么了这是？”莫随风问。
　　“之前和你说的时候，被你打岔岔过去了。”轩辕六御眉宇间略带疲惫，“现在，我必须再和你说一次。”
　　“你说，我听着。”莫随风收敛了笑容。
　　“在这个世界里，谁都可以死，就你不可以。”轩辕六御说，“我不确定你死后会变成什么状态，最好的情况，就是和玩家一样重生。最坏的情况，就是魂飞魄散，意识重归虚无。”

　　莫随风静静听着。

　　“这都是我的失误。”
　　“我为了限制你，给你建立了人物模型，让你拥有和玩家一样的被游戏程序认可的身份，可以接任务，可以查看世界频道，拥有交友系统，但是你受伤后的恢复能力，却远远慢于玩家。”
　　“我看过很多次你的建模数据，没有错误。”
　　“但是我又不敢撤销这个建模，万一有失误，我……”

　　轩辕六御后撤一步，仿佛站不稳似的，后腰抵住书案。
　　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很久，一直压在心头。刚刚修改古琴的数据，这种担忧又开始猛烈起来。对他来说，游戏就是数据，可以凭借他的意志进行修改。但是偏偏，这次出现了一个他无法触碰的数据。

　　轩辕六御闭着眼睛，思绪陷入混乱。
　　忽然，他感觉被拥住了。有人在他耳边说：“没有错误，那就是没有错误。”

　　莫随风说：“在你们的世界，受了伤，难道也可以眨眼痊愈？”
　　“但是……”轩辕六御迟疑。
　　“错误的数据并不是我，而是其他所有的玩家。”莫随风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