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短歌夏商

97、潜龙在渊

　　虽然我那日有些失控，但是好在都是皮外伤，上了些药，很快就消肿了。
　　只是如我所料的是，我们母子间的隔阂因此显现了出来。
　　之前我虽然对他们比较冷漠，但是地伐却没有如今对我的极度恐惧。
　　每每我去他房里看他，他都会如临大敌般惊恐的看着我，好多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我知道，如今这样，我越去看他，他的伤势好的越慢，于是也有自知之明的不再去探望。
　　而是对梅子吩咐，所有的药材都要用最好的，务必让他快些好起来。
　　普六茹坚快回来了，我不希望他看到自己儿子这个样子。
　　我已经和儿子之间有了隔阂，实在是不愿意，也没有力气因此跟他再产生什么矛盾。
　　更何况他如今陷入这样的困境，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如果家里也是这样鸡飞狗跳，那他该是多么难过。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天气终于开始回暖，院子里的雪已经融化，我的腿也好了不少。
　　前几天，普六茹坚来信说，他很快就到京城，让我少走动，在家里等他回来。
　　我知道他回来，一定会面临很多困境。但再困难的事情，至少这次都不是单打独斗，心里总是安心了一些。
　　这一日，我正在房里读普六茹忠的信。
　　我拿到兵符之后，立刻吩咐梅子将兵符送去了蒲坂。
　　我本来以为普六茹忠上交了兵符以表衷心，却没想到，他却是脱簪待罪，脱去了一身的官服，自己去监狱里等待上面发落。
　　他一个人将所有的罪名都扛了下来，只希望一切不要牵扯到自己的儿子和家人们。
　　普六茹忠一把年纪，金戈铁马一生，到了晚年却仍要为了家人们的安危忍受这胯下之辱。我除了心里难受之外，着实能感受到他的爱子之心。
　　这是一个父亲对于自己孩子无私的回护。
　　普六茹坚是孝子，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父亲为了他如此费心，心里会作何感想。
　　只希望他不要把所有痛苦都埋在心里，我不忍心看他如此自苦。
　　普六茹忠信里让我安心，他已经重新回到军营，如今一切安好。
　　他的信里总是絮絮叨叨的，提醒我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提醒我切勿莽撞，让我一切小心。
　　普六茹忠的每封信，我都会好好的保存起来，如今已经快一盒了。
　　我将他最新的信小心的叠好放进存放信件的盒子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梅子在门外说道，
　　“夫人，小翠回来了。”
　　我一听立刻站了起来，一开门，看到梅子站在门口，身后的小翠风尘仆仆，似乎是刚刚回来，还没有梳洗就过来了。
　　她消瘦了一些，但精神还算好，见到我以后，眼眶一下子红了，立刻就地跪了下来，对着我磕头道，
　　“小姐……小翠来晚了……不能陪在小姐身边……小翠……”
　　她没说完，就伏在地上哭了起来，浑身颤抖。
　　我看到她心里感慨良多，我们一起去咸阳之前，总是觉得一切都好了起来，只是才半年而已，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我突然很是疲累，不知道自己担惊受怕，处心积虑的忙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次次的希望，换来的却都是更大的失望。
　　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承受这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我不禁怀疑，我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如果我不那么坚持复仇，不那么逼着普六茹一家与宇文护划清界限，这一切会否变得不一样？
　　我把小翠从地上拉了起来，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带她走进了房间。
　　她一边抽泣，一边随着我坐了下来，梅子泡了茶，也静静的坐在一边。
　　“别哭了……”
　　我看着小翠，有些疲惫的说道，
　　“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别人哭……”
　　小翠听罢，急忙点了点头，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小翠……明白……”
　　“这一段时间，四姊和姊夫怎么样了？”
　　我喝了口茶，问道。
　　“四小姐身体好了不少，只是……”
　　小翠小心的看了我一眼，犹豫着不敢开口。
　　“说吧……”
　　我见状，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放下茶杯，转过身看着她
　　“还有什么我不能承受的？”
　　“……是……”
　　小翠见状，小心的点了点头，喝了口茶给自己装了壮胆，说道，
　　“四小姐这次生产着实危险，伤了身子，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唐国公不敢将小姐的事情告诉四小姐，怕她担心。可是四小姐不知道怎么的，还是知道了一些蛛丝马迹，天天为小姐担心，身子反倒更是不好。奴婢看着四小姐一天天的瘦下去，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不知道如何劝她……”
　　小翠说罢又偷偷的抹了抹眼泪。
　　我心里想着四姊的样子，不禁心头一紧，心里默默的念着，四姊如此强悍，当年家里初逢变故，也努力的挺了过来。
　　现在她也一定不会这么轻言放弃的……
　　我心里难受，急忙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小翠恢复了一下心神，刻意换了个神情，故作欢笑的说道，
　　“不过，三郎君倒是极好，这两个月吃的白白胖胖的。奴婢回来之前抱他，都有些坠手呢。四小姐和唐国公都很喜欢三郎君，单是三郎君的名字就想了很久。最后决定给三郎君一个’渊’字，说是取什么……渊渟岳峙之意……”
　　啪嗒，我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愣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小翠。
　　小翠仍然皱着眉头想着李渊名字的由来，见我的表情如此震惊，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梅子。
　　梅子也有些惊到了，不知道我为何对李渊反应如此强烈。
　　我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嘴里不住的说着，
　　“李渊……唐国公……唐……”
　　“夫人……？”
　　梅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说道。
　　“竟然……竟然……”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眯起了眼睛，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小翠担心的看着我，急忙跪了下来。
　　我猛地站了起来，抓起几案上的茶杯狠狠的砸了下去，
　　“李渊……哈哈哈哈……竟然是他！”
　　我拼命的摇着头，哈哈大笑。
　　我奋力的救下这个孩子，却没想到，他竟然与未来的大唐皇帝一个名姓，而他的父亲恰好又是唐国公。
　　我不相信，除了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更有可能是那个日后颠覆了大隋的唐高祖李渊！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是我四姊的儿子，是我四姊拼了性命诞下的幼子！
　　我能亲手杀了这个孩子吗？
　　我摇了摇头，我怎么能下手杀了他呢？
　　当年李澄过世，四姊就已经伤心欲绝，这么多年，除了漱玉，四姊再无所出。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幼子，也是李眪唯一的嫡子，如果他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四姊一定活不下去。
　　就算不为了四姊，他的父亲是唐国公，镇守着咸阳，手上有大批的军队。
　　为了普六茹坚，我怎么能杀了他呢？
　　我如何能杀的了他呢？
　　一切都是命运！为什么这么造化弄人！！
　　梅子和小翠都被我的举动惊倒，小翠吓得跪坐在一边瑟瑟发抖，梅子倒还是冷静，急忙走到我身边问道
　　“夫人是有什么要吩咐吗？”
　　“……”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她，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什么渊渟岳峙……我看……是潜龙在渊吧！”
　　“！”
　　梅子一听，眼神一凌，惊讶的说道，
　　“夫人是说，李三郎君日后会……君临天下？”
　　“……”
　　我眉头紧锁，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那……”
　　梅子见我的神色，震惊但却困惑的说道，
　　“如此……夫人不要……好好与李三郎君……”
　　“是呀……我能如何呢……”
　　我咬着牙，心里虽然愤恨却无可奈何。
　　李家不仅是我，更是我们整个普六茹家的重要盟友，就算日后李眪不在了，我依然不能对他如何……
　　“等着……我给四姊写封信……让她安心……”
　　我最终是泄了气，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然自顾不暇，还能对他如何呢？

作者有话说

　　李渊正太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