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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9、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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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圣旨下,今年元日,要在仁寿宫举行大宴,要我出席。
只是,我心思不在于此。
我手里握着那赐死独孤陀的圣旨,浑身都是寒意。
我不相信,独孤陀会因为钱财便就要下蛊诅咒我。
我知道他怕我,他可能也怨我。可是我们是至亲的姐弟,难道我们从小的情分还抵不上这一点点的怨气,这一点点的惧意吗?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最亲切的,我若是死了,他定是会悲痛欲绝的。
我愿意背叛天下人,我愿意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苦痛。
只要陀儿能平安康健,能安居乐业,能有个自己的小家,有自己心爱的妻子和孩子,我便就满足了。
我厌倦了欺瞒,厌倦了背叛,可是我相信,我的弟弟是不会的……
他与我心连心,他是我在独孤府里最快乐,却也是最痛苦的回忆啊……
他是我心间的那一处羁绊,我这辈子欠他的也还不清……
是不是……
我的偏爱,反倒给了他压力?
我不知道答案……
可是我总是下意识觉得,弟弟永远是我最深沉的爱怜和最平静的港湾。
杨坚的背叛让我身心俱疲,可是若独孤陀也背叛我,怕会是我的致命一击……
那恐怖的夜,血流成河,每一步都踏在血里……
滴答,滴答,滴答……
满目都是殷红色……
血水里,是破碎支离的骸骨,感觉那血好似可以融化一切,骨水渐渐与血融为一体,渐渐的发涩,发黑……
我浑身都在抖,我想让自己镇定,可是这身体不是我的。
无论我怎么想,我都无法控制自己……
父亲的背影好远,我看不清,我想去追,可是却追不到。
又不知为何,我甚至不敢靠近,
我心虚,总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父亲……
“阿姊……阿姊……阿姊……”
似是有人在唤我。
我知道那是我的弟弟……
我四处去找,可是却也找不到……
我拼命的喊,可他好似在躲我……
“阿姊……阿姊……阿姊……”
他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我寻不到,又躲不开……
他孱弱的声音,让我痛苦,让我心伤,让我泪泣。
我无可奈何,无法帮助他……
我捂住了耳朵……
“陀儿……陀儿你在哪里?”
“阿姊在这里……”
“你出来好不好,让阿姊帮你……”
“你要什么阿姊都答应你……”
“陀儿……你在哪里?”
“阿姊……阿姊……”
我感觉他好似突然靠近了,我急忙睁开眼,直起身子。
我看到独孤陀满目疮痍,头发花白,浑身是血的被吊着,而脸上常年带着的眼罩不见了。
他的左眼上惊恐的刀疤好似一个狰狞的蜈蚣,趴在他的眸子上。
没了眼珠的左眼深陷,脸也因此歪斜……
我的心猛地一揪,痛感从心间迸发,直达指尖,我险些站不住。
“陀儿……陀儿……你怎么……”
我想上前,可是却无法移动半步。
独孤陀望向我,绝望的笑着,眼里却是恨意。
他幽幽道
“阿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陀儿,你怎么了?阿姊现在就来救你!”
我急切的想上前,可是他好似没有听道,他的下半身浸在血水里,越陷越深……
我看着那血没过了他的膝盖,他的腰身,他的胸口。
而他脸上的冷笑却越发的浓郁。
他脸上沾着血,好似嗜血幽魂,带着报复的笑意,
“阿姊……我恨你……我要报复你……我要你心痛……我恨你……”
“陀儿!只要你回来,你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我绝望的尖叫,可他好似没听见一般。
他依旧在下陷,血没过了他的下巴……
他的鼻子……
他的眼睛……
最后没过头顶……
“陀儿!陀儿!!”
我惊惧又绝望,可是他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消失了……
就这么消失了……
为什么他丝毫都不曾犹豫,也不曾怜惜?
这么的义无反顾?
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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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你醒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没什么情绪。
孙思邈?
“你是谁?”
对方听我如此问,一阵沉默,我感觉眼前有微风,好似有人在我面前比划。
“……你是孙先生?”
我见他不说话,循着声音狐疑的问。
对方依旧不答,而是抓过了我的手开始把脉。
“你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声音响起,他道,
“我给你施针。”
“等一下……”
嘶……
我心下不满,他竟是不等我同意,便随意在我身上施针!
可是,我却不知为何,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将针拔了出来,随后声音冷冷的响起,
“睁开眼睛试试。”
我乖乖的睁开了眼,有些模糊,但是看得到东西了。
我猛地眨了眨,揉了揉头,再一次睁眼,总算是看清了孙思邈清瘦的脸。
他微挑眉毛,问道,
“能看见了?”
我能看见了。
虽然感激,但却放不下脸面,我冷下脸道,
“方才不经本宫允许……”
“你昨夜又梦魇了?”
孙思邈好似丝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可是当朝皇后,他竟是打断了我,一边自顾自地收拾药箱一边问。
我被他噎得怒气上头,皱着眉头瞪着他。
方才想说什么,却听他道,
“所谓心病难医,若是你一直心里装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下药石,都是无济于事。”
我心中愤怒,眸子里的怒气燃了起来。
孙思邈收好了自己的药箱,转过来道,
“在下既是应允娘娘,便要尽人事,为娘娘虑。无论日后如何,心里装着事,怕就算是死,也死的不安生。”
“你……”
孙思邈话说的冷硬,可却不无道理。
我说不出话,他起身,提起药箱道,
“在下做事,从心为上。让自己舒坦,至少让自己不牵挂,便是上策。”
我盯着他,没有说话。
孙思邈见状,行礼告退。
孙思邈出去后,梅子才进殿。
我见她进来,不快的问道,
“你怎么才进来?方才为何殿内只有孙思邈一人?”
梅子见我如此问,只得道,
“孙先生言不喜外人在侧,因此才屏退左右。”
“你也是外人?”
我不满道。
梅子说,
“孙先生不悦,奴婢也是无奈。”
我身心俱疲,既然孙思邈如此说,我也是无语,不打算再纠缠于此事。
“夫人,既然是醒了,要不要出去走走,透透气?”
梅子问。
我见她问,摇了摇头,道,
“散步就不必了。”
梅子见我如此说,只得禁了声。
可是我却坐直了身子,
“既然如今本宫还在大兴,就去大理寺瞧瞧吧……”
“夫人是……?”
梅子惊讶。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梅子心下了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