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短歌夏商

436、真相

　　隐隐感觉有人在给我喂药，我睁开了眼睛。
　　“娘娘，您醒了？”
　　面前的人影发出了惊喜的声音，她急忙放下手里的调羹，开心的抓住了我的手。
　　我微眯眼睛，眼前的场景才清晰了些。
　　一个头发花白，皮肤干枯的妇人激动的流下了泪。
　　泪水滴在了我的脸上，很暖，很舒服。
　　可妇人却惊慌不已。
　　她急忙想擦，但泪早已渗入皮肤，不见踪影。
　　“……梅子？”
　　我不敢确定，疑惑的瞧着她。
　　她见我认出了她，激动的又握住了我的手。
　　“娘娘！是奴婢！”
　　我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梅子不是这样的啊，她才不会哭呢……
　　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
　　我仔细观察，那眉眼，那鼻子，还有凌厉的嘴唇，还透着些许梅子的影子。
　　她……真的是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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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梅子……
　　我的眸子冷了下来，
　　“你怎会在这里？”
　　梅子见状，知道自己失态，于是急忙放开我的手走到寝席下，跪地叩首道，
　　“回娘娘，奴婢奉皇上之命，来照顾娘娘。”
　　我支起身子，看到她空空如也的左臂，心下钝钝的痛，可是神色却越发的冷冽。
　　皇上……
　　呵呵，难道她也成杨坚的人了么……
　　我摆手让殿中的人都退了出去，只余梅子一人形单影只的跪在地上。
　　我没什么力气，说话懒懒的，眸子却透着酷寒，
　　“你怎么老了这么多？”
　　“……”
　　梅子没有抬头，心平气和道，
　　“奴婢也人是凡人……多年风雨，自然是老了。”
　　我垂下眼睑，幽幽道，
　　“小翠走了……”
　　梅子身子微震，哽咽道，
　　“奴婢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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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厢无话，我有些怨念，可更是想念。
　　我突然觉得，人老了，真的怕孤独。
　　我瞧着跪在地上的人，往日的恨意竟是淡了……
　　我有些依赖她。
　　我怕她再走了，我真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不乐意认输，可是我更怕孤独，我别扭着，却听见自己问，
　　“你……这些年……过的好么？”
　　“……”
　　梅子望向我，眼里噙着泪，道，
　　“思念儿子，思念娘娘……”
　　思念我？
　　我冷笑，
　　“你会思念本宫？呵……那你为何要背叛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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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子闭上了眼睛，眼泪簌簌而落，却问我道，
　　“娘娘过的好么？”
　　我心间震颤。
　　这么多年了，好久没有人问过我这句话了……
　　我过的好不好，她看不出来么？
　　我没有回答，可是梅子却好像了然。
　　她眸子里有股子坚定，好似下定了决心。
　　她看着我，道，
　　“娘娘……可是皇上做了什么对不住娘娘的事？”
　　“呵呵，”
　　我没想到，她方才过来，便已看出了端倪。
　　我的人生是有多失败？多难堪？
　　“你好大的胆子。本宫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我心下狼狈，只得恶狠狠的掩饰。
　　梅子深吸了口气，对我道，
　　“娘娘，奴婢今日说的话，出自肺腑。请娘娘相信奴婢的忠心，奴婢……从未背叛过娘娘！”
　　“没有？呵呵呵……”
　　我笑的无奈，冷斥道，
　　“当年为了包庇姚诀你都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么多年了你不解释，今日你跟本宫说你从未背叛过本宫，你真当本宫老糊涂了？”
　　梅子垂目，眼里只余后悔痛心，哽咽道，
　　“在齐国之时，奴婢便已察觉姚诀似是有问题。但是那时我们性命不保，姚诀又颇为尽心尽力，奴婢才压下不讲。可是方才回大周不久，奴婢便发现了姚诀行动诡异。一日三更他偷偷起床，奴婢便随了出去。奴婢看到姚诀去了皇宫方向，后来又在宫人运送杂物出宫的偏门……看到了王藻……奴婢才知姚诀身份……”
　　“那……你为何不告诉本宫！”
　　我低声怒吼，痛心疾首。
　　梅子道，
　　“奴婢第二日便想告知娘娘，却被皇上找了去……他似是察觉到前一夜姚诀行动诡异，于是寻了奴婢试探。奴婢便把什么都说了。奴婢本是打算随后便告诉娘娘，可是皇上说，这件事他不想让娘娘牵扯进来。宇文邕狡诈，他担心娘娘与宇文邕周旋之时可能会露出马脚。皇上还说，等事情结束他自会跟娘娘解释。奴婢见皇上坚持，想着皇上定不会害娘娘，便就依了皇上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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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震惊。
　　我不相信梅子的话。
　　她肯定是骗我的。
　　若是她说的是真的，难道杨坚会骗我么？
　　“然后呢？”
　　我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抖。
　　梅子道，
　　“然后便就是宇文邕驾崩，奴婢便去寻皇上，问他可否将事情原委告知娘娘。可是皇上却让奴婢闭嘴，让娘娘以为奴婢包庇姚诀，背叛娘娘……奴婢本是不愿，可是皇上拿姚期要挟奴婢。奴婢不愿看孩子身死，于是扛下了所有的罪责。”
　　梅子的声音很平静，好似事不关己。
　　我摇着头，不敢相信。
　　可是我内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我，这件事，杨坚定做得出来，而且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
　　可是……
　　为什么？
　　我不明白，梅子到底碍着他什么了？
　　我瞪着眼睛，眸子腥红。
　　我摇头怒斥道，
　　“你骗人，他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如此？！”
　　梅子望向我，眼里阴郁，没有温度。
　　她的声音也渐冷，带着隐隐的恨意道，
　　“因为，奴婢不是皇上的人。”
　　轰！
　　不是他的人……
　　不是他的人？
　　呵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荒唐。
　　却控制不住地大笑，涕泪纵横……
　　搞了半天，因为梅子不是他的人？
　　那我呢？
　　我算什么？
　　我……原来自始至终，都不是那个他心里的人吗？
　　那他心里有谁？
　　他心里有谁？
　　天下？
　　江山？
　　杨坚！
　　你谋定一生，到头来心里连个慰藉也不打算要么？
　　我喘着气。
　　不知为何，我纵然是不愿，可是我就这么相信了梅子的话……
　　“你骗人！”
　　半晌，我咬着牙，嘴里仍是倔强。
　　我抬高声音怒斥，即使我心里早就相信了梅子的话。
　　“若你因为不是本宫的人被除掉，那他怎么保证接下来在我身边的是他的人？！”
　　梅子眼里痛惜，可是她说出的话，更好似利剑，一剑刺穿我的心，
　　“因为，除了从独孤府出来的，独孤将军给娘娘的人以外，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皇上的人。若是有朝一日，皇上发现那人不忠了，除掉便是。”
　　咣当……
　　我一把扫掉了放在我寝席边的药碗……
　　我咬着牙，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
　　我一直依赖奉为圭臬的信念没有了……
　　我心里的那根柱子，断了……
　　我的世界，就此坍塌……
　　我再也抑制不住，面目狰狞，眼神犹如酷吏，犹如恶鬼，犹如这世上最阴邪，最癫狂的所在。
　　我的声音沙哑又撕裂，早已陷入疯狂，
　　“你是说……海秀……她是杨坚的人？！”
　　我不相信。
　　我看人一向很准。
　　她海秀不是杨坚的人，她绝不是杨坚的人！！
　　梅子想上前安慰，却又不敢。
　　她跪地，点了点头，
　　“海秀并未骗娘娘，她确实是三韩人，颠沛流离到长安，后被娘娘收留。可是入了宫，她是皇上选定的人，因此才扶持到了娘娘身边。可是，兰陵公主来找奴婢之时，奴婢知道她死了。如此……怕是她对皇上变了心，才被灭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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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心……灭口……
　　是什么时候……
　　她……
　　我怀疑过她……
　　可是后来……
　　为证清白，她帮着我……
　　帮着我杀了尉迟月华！
　　我竟是没想到，我对于尉迟月华的恨，竟是害了海秀的性命……
　　“……是我……是我……是我将海秀推入了深渊……是我？害了她？”
　　我指着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这么愚蠢？
　　我竟是看不出她这些年，在我身边左右为难……
　　我只知道她开朗调皮，却不知道私下里，她到底经历了多少的痛苦和挣扎……
　　是我……
　　都是我害了她……
　　我知道自己崩溃了……
　　我的天塌了啊……
　　“我凭什么……凭什么相信你？”
　　我笑着，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
　　梅子膝行到我寝席边，道，
　　“奴婢的左臂，就是证明。”
　　我望向她，心里脆弱不堪。
　　这是我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候……
　　老天啊……
　　你的惩罚，终于还是来了……
　　梅子瞧着我，满眼的心疼道，
　　“娘娘，奴婢不会背叛您。原本……奴婢是打算把这些都烂在肚子里……可是当奴婢看到娘娘便知，皇上对娘娘并不好。当年……他承诺过奴婢，一定会对娘娘好……可是他食言了……那奴婢也不会为他再掩饰了……如今奴婢知晓，皇上和娘娘怕早就不是一条心了。那么……奴婢，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追随娘娘……”
　　“梅子……”
　　我望着她，眼里悲痛，嘴角却带着绝望的笑意。
　　我嘲笑着杨坚，也嘲笑着自己，
　　“我自以为自己聪明一世，却不知道自己……竟是糊涂至斯……”
　　对不起……
　　对不起……
　　杨坚……
　　你不会知道，我心里的恨……
　　可是，你为何要留下梅子？
　　以你的性子，你该杀了她才是……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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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阿延从未相信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