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短歌夏商

388、做戏

　　“下旨……快下旨！不可让士族得逞……！不可让……”
　　“朕知道了……知道了！”
　　“不能让……得逞……天下难安……”
　　“……”
　　我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杨坚焦虑的双眸，还有泛白的薄唇。
　　他坐在我的寝席边，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御医在一旁想给我诊脉他也不让，只得委屈的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躲过杨坚，极度别扭的歪着身子给我诊脉。
　　“你醒了？”
　　杨坚见我睁开了眼睛，甚是惊喜。
　　我喘着气，身子虚弱。
　　我想起身，他却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让我老老实实的躺着。
　　我心里有气，不理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御医。
　　御医心知肚明，急忙低下了头，额上渗出了冷汗。
　　“我不需要看病。”
　　我冷声别过头，看到寝席下跪着吏仕，似是准备写些什么。
　　我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看向了杨坚。
　　他面上无奈，眼里却带着些玩味，说了句，
　　“让御医看看。”
　　我不理他，看着那吏仕，问道，
　　“这是……？”
　　“方才苏威上书，请旨彻查太子之事。”
　　杨坚道。
　　竟是放弃了……
　　我些许以外，不过瞬间明白。
　　苏威毕竟老奸巨猾，知道此时已是劣势，便暂时收起锋芒，保全大局为重。
　　“元氏可还好？”
　　我问。
　　杨坚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他模样好似不在意，不过我却明白了，他压根不知道元氏近况。
　　毕竟，对于元氏这样的人，他不甚在意。
　　“你若是真有心，便就该立刻下旨杀了云氏。”
　　我道。
　　杨坚微微蹙眉，面色冷了下来。
　　他好似是怪我得寸进尺，而我却也不高兴了。
　　这个女人明显就是个祸根，他竟是不愿意杀她。
　　御医站在一旁，很是紧张，好似希望能插上话。
　　我嫌他碍事，不耐的一摆手，道，
　　“都下去！”
　　殿中众人见状，只得一个个的退了出去。
　　我见他们都出去了，道，
　　“那女人算个什么东西，你竟是要留着她？”
　　杨坚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道，
　　“大理寺未曾判决，何必急于一时？”
　　“那女人所犯罪孽，罪无可赦，依开皇律，她也当斩。”
　　我道。
　　“那女人是罪无可赦。可是孙子孙女，也是我们的。”
　　杨坚道，
　　“朕不想让他们从小便没有阿娘。”
　　杨坚的声音低沉冷清，显得极度生疏。
　　我知道，他是生气了。
　　可是明明那女人犯了重罪，他为何要生气。
　　“那又如何，这宫里多的是奶娘，还有元氏，再不济还有我。但一旦你留下这女人，我的威望往哪里放？！还有谁会遵循一夫一妻？！”
　　我急火攻心，气的胸口起伏，瞬间面色涨得通红。
　　“你够了……”
　　杨坚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温度，眸色冷若玄冰。
　　而这样的反应，却是彻底激怒了我。
　　我收敛起脸上所有的情绪，道，
　　“你不同意无所谓，我一样可以下旨杀了她。”
　　“朕不许你杀了她。”
　　我话音方落，杨坚冷酷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抬起头，他已经别过了身，道，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此事你不必再管。”
　　“……杨坚……”
　　我震惊的看着他，半晌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
　　“你给我出去……出去！”
　　杨坚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甚至连个冷漠的背影也没留下。
　　我瞪着眼睛望着冰冷的人影消失，毫无反应。
　　“娘娘……”
　　海秀小心翼翼的从屏风后探出头，望着我。
　　我的眼睛干涩，没有泪水。
　　我的心痛的失去了知觉，身体僵硬，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海秀的呼喊惊醒了我。
　　我身子一紧，回过神，猛地抓起一旁的酒樽砸在了地上。
　　那青铜酒樽正好砸在海秀脚边，吓得她急忙退了两步，双手按在胸口，状似惊恐。
　　“你来干什么？！”
　　我低怒道。
　　“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海秀急忙改变了神色，好似开心的说，
　　“何总管告诉奴婢，皇上的圣旨已经送到尚书台了，下旨命晋王殿下为行军元帅。”
　　“哼……”
　　我冷哼一声，重新躺下。
　　这该高兴么……
　　是该高兴，可是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好似有些巨大。
　　我重新躺下，不打算回应她。
　　海秀见我没有大发雷霆，胆子大了些，蹑手蹑脚的凑过来，道，
　　“娘娘，奴婢看皇上走的时候一脸的怒气，是不是咱们的戏有点过了啊……”
　　我猛地坐了起来，怒目而视。
　　这种话她竟是敢口无遮拦的说出来！
　　我急忙环顾四周，发现似是没有人在周围，才松了口气。
　　我瞪了她一眼，道，
　　“若是不如此做，皇上他怎会这么快就决定？”
　　“娘娘这是何意？”
　　海秀不明。
　　“若是我不如此做，他怕是会把这功劳给杨雄他们也说不定。”
　　我道。
　　“这怎么可能呢，毕竟儿子还是比那些远房的兄弟亲得多啊？”
　　海秀道。
　　这如何不可能，杨坚到底怎么想的，谁能猜得透？
　　我突然觉得好累。
　　以前是要防着宇文护宇文邕，虽然艰辛，但是不会纠结，亦不会痛苦。
　　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好似越发的孤独。
　　我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要不是疏离，要不就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现在我谁也信不得……
　　就连他……我发现我都开始猜忌、都开始防范……
　　我叹了口气，浑身颤抖。
　　海秀见我胸口起伏，急忙上前帮我顺气，然后安慰道，
　　“奴婢不说了，不说了啊……娘娘您别气着。”
　　“……”
　　我缓过气来，道，
　　“以后这些事，你少说。否则让皇上知道了，他才是真的要生气。”
　　“……”
　　海秀听罢，咽了口吐沫，神色异常。
　　我看她似乎有口难言，问道，
　　“你怎么了？什么事情瞒着我？”
　　“……奴婢……没……没啊？”
　　她还想抵赖。
　　我面色一沉，怒道，
　　“说！”
　　“奴婢方才听说，皇上去审了那御医。御医可能是怕娘娘怪罪，就说娘娘只是急火攻心，不严重……然后皇上就冷笑了一声，道……
　　‘朕便是知道如此……’
　　然后就走了……”
　　海秀见我神色微变，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
　　我的心里不知该如何描述，只是从头冷到尾。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认为我一直都在装病……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不为别的，只是突然发现，我与他之间的信任，竟是如此的脆弱。
　　“娘娘……”
　　海秀急忙慌张道，
　　“皇上心里一直是牵挂着娘娘的，否则怎会去问御医？”
　　牵挂我？
　　我冷笑一声，心觉委屈，又难掩伤痛。
　　海秀担心道，
　　“咱们做戏是做戏……可是……娘娘，这吐血也是做戏吗？”
　　我神色猛地暗下去，冷笑道，
　　“你觉得本宫是在做戏？”
　　海秀见我面色阴沉，着实是伤感的模样，明白了我的意思，道，
　　“娘娘，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说实话，我也不知我怎会开始咳血了，我还不老啊……
　　我有些悲鸣，又觉得自己可笑。
　　我哪里有时间去想这个，坐在这个位子上，本就是飞蛾扑火，油尽灯枯也是迟早的。
　　但是在那之前，该做的事，我一件件都会做。
　　“娘娘……”
　　海秀见我面色阴晴不定，担忧的唤我。
　　“……”
　　“娘娘您怎么了？”
　　“……”
　　“娘娘……”
　　海秀微微的颤抖，让我清醒。
　　我没时间考虑这些，我沉下心思，强迫自己冷静，问道，
　　“本宫让你查的事，你查的如何？”
　　“回娘娘，您猜的不错……窦郡主似是也出入东宫不少次，算是常客。”
　　“……”
　　我沉默，闭上了眼睛。
　　海秀看不出我的心思，问道，
　　“娘娘这是怎么了？”
　　“她算什么郡主……”
　　半晌，我冷若玄冰的声音响起，道，
　　“把这事儿告诉何泉。”
　　“娘娘，奴婢不懂。这事情要是让何总管知道了，不是会伤害到唐国公吗？”
　　海秀问。
　　“是啊，是会伤害他……”
　　我道，
　　“他是唐国公，是本宫外甥。窦窈如今终于有了身孕，按理说该给他个重要官职了……可是本宫对他不放心……”
　　“啊？”
　　海秀很是惊讶，
　　“唐国公可是您嫡亲的外甥啊……”
　　我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冷笑了一声，引起海秀一阵寒战，
　　“他就算是本宫亲儿子，若是不让本宫放心，本宫一样不会手软。”
　　海秀咽了口吐沫，急忙站了起来，唤了声奴婢告退，便打算溜掉。
　　可是这个时候有宦者入殿，在海秀耳边耳语几句，海秀神色骤变。
　　我看出了异样，冷眼盯着海秀。
　　她额间溢出了汗珠，擦了擦，走过来，凑到我身边低语道，
　　“娘娘……元氏……殁了……”
　　我震惊不已。
　　自她回去，我便叮嘱海秀，让人盯着她，生怕有人报复她。
　　却不曾想……
　　我眼里寒气逼人，问道，
　　“怎么死的？”
　　海秀想了想，道，
　　“听说是自从云氏的事情之后，元氏便一病不起……可是奴婢这边的人，查了元氏的药渣，说是里面掺了番木鳖……”
　　有人杀人灭口？
　　我眼里布满杀气……
　　这是谁，一定要杀了她？
　　“娘娘？”
　　海秀担忧的唤我。
　　我手指摩挲，问道，
　　“你说，在这深宫之中，戒备森严。谁敢，谁有能力在本宫和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海秀咽了下吐沫，道，
　　“奴婢不想死，娘娘别逼奴婢说。”
　　我冷笑了一声，咬牙道，
　　“这孩子……心可是真够狠的……”

作者有话说

　　元氏是谁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