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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1、萧玉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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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定下来,我心里也放下了一颗大石头,接下来便是尽快将二人的婚事定下来,这件事便是成了。
我本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提一些我不愿意提的事情。
然而有些事总是躲不过的。
萧琮没提,可是他的准妹婿,才不过定下亲事几日,便就开始胳膊肘朝外拐了。
我与杨坚在甘露殿里批阅奏折。
不知道为什么奏折总是堆积如山,批也批不完。
我每次进殿看到那一眼望不到底的奏折就想逃,实在是不知道如果没有我帮着他批,他什么时候才能批完。
当我在奏折之中焦头烂额的时候,何泉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他屏退了左右宫人,连海秀也被他请了出去。
我与杨坚虽然没说话,但都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杨坚批完一本奏折,抬起头,道,
“说吧。”
何泉行礼道,
“经臣查明,梁国安歌公主所言非虚。她自出生之日起便被送入了张轲府上。张轲径自潦倒,宫中并未曾接济,因此公主从小便随着张妻一同家务劳作,甚是辛苦。公主身上无金贵之气也源于此。也因公主生长贫寒之地,因此研习医术,又懂占侯之术,所学破杂,却也是涉猎广泛。”
杨坚听着,觉得没什么特别,又拿起了一本奏折,低头看了起来。
何泉想了想,道,
“但有件事,安歌公主似是未曾提及。”
“何事?”
杨坚问。
“安歌公主襁褓之时,曾遇到一位寻访的道士。那道士看过公主之后,略带深意的说’此女有圣颜,他日当为皇后’。”
杨坚一听,神色微变,眸子不由得眯了起来。
而我则是将手中的奏折合上,放在那堆批好的奏折之上,又取了一本新的,笑着摇了摇头。
杨坚听到我的笑声看过来,不用他问,我便答道,
“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就算她真的敢提,我也懒得听。”
“为何?”
杨坚嘴角勾着笑,问道。
我听罢放下奏折,抬起头道,
“其一,就张轲那家境,能找到什么样子厉害的道士?就算找到了厉害的道士,不给自己的孩子看相,还给这个抱来的孩子看么?”
“其二,若这道士真有这个本事,还不好好给自己看看?或者,寻到长安来找你?跑去那里给个小女郎算命,能有什么好处?”
杨坚听着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也垂目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人呐,就是为了讨客官开心。反正是多年后的事情,到时候真的不灵,也寻不到他们。权当骗几个钱罢了。”
我道,
“你记不记得,当年你第一次外派任亳州总管之时,那个叫庞晃的曾跟你说你能称帝?那个时候他还胆敢给你介绍女人。”
我好笑的翻了个白眼,好似回忆往昔似的饶有兴致的说,
“后来你真的登基了,他入京面圣,还提到当年射公鸡之事,那副模样之自得我可是看在眼里。若是他当真能看出你有称帝之能,还用得着那样洋洋自得吗?我还听说,上次出兵突厥,他和威惠(杨雄)闹得很不愉快,而且竟然还得罪过昭玄。你说这人,仗着当年那番说辞,耀武扬威的。”
“有此事?”
杨坚问。
“你去问问威惠和昭玄不就知道了吗?”
我道,
“所以啊,这些人靠着骗都能在朝廷上弄个一官半职的。若是那个萧安歌真能当皇后,那还会没那个道士的好处?这些人啊,心思多着呢。”
杨坚眯着眼睛,听我唠叨了半晌,问何泉道,
“他真的与威惠、昭玄不睦?”
“回皇上,庞晃因为广平王深受皇上和娘娘器重,因此心有怨气。在军中见到广平王也不起身行礼,因此惹怒广平王。而左仆射更是因为深得皇上和娘娘的赏识,让庞晃觉得颇为不悦,因此处处与左仆射为难。”
何泉道。
杨坚听罢冷笑了一番,道,
“那就别让他出征了,让他在宫里当个宿卫吧,省的在外面惹事。”
我听着笑出了声,别了杨坚一眼。
何泉退下,我脸上的笑意却随着他的退去缓缓的消逝。
萧安歌为后么……
我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敏感,听到她可能为后,便本能的反应为她开脱。
我在怕什么呢?
何泉退去,杨坚放下了笔,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见状也放下手中的笔,他揽过我,让我靠在他怀里,问道,
“你为何如此笃定萧氏不会为后呢?”
我就知道他会这样问,于是道,
“就算是有后,那也是太子妃啊,跟她有什么关系?”
“朕以为,你更中意阿藦的。”
杨坚声音低沉,然而就在耳边,我却听得异常清晰。
我直起身子,蹙眉道,
“这是什么话?”
杨坚瞧着我,好似全然能看透我的心思一般。
我些许不忿,道,
“我承认,我更喜欢阿藦。可是我们有太子啊,地伐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更是我的长子。我可没那么清闲,三天两头想着换太子。”
杨坚没说话,而是搂着我的手紧了些。
我道,
“我与地伐是有些矛盾,可是这些矛盾跟国家大局孰轻孰重,我自然是清楚的。只要他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或者有什么不得不废的理由,我怎会轻易更改礼法呢?毕竟袁绍刘表废长立幼是个什么结局,我可是看得清楚。血粼粼的教训,我们家可不能出现骨肉相残的局面。”
我越说神情越落寞,杨坚也是呼吸略微沉重。
虽说目前看起来,孩子们还算是和睦,然而我真的很难相信,这样一个皇室家族,如何能避免夺嫡之争?
杨坚回过神,微微一笑,道,
“等阿藦成婚了,就让他去并州晋阳,暂且先将他们几个兄弟都隔开。”
“恩。”
“回皇上,娘娘,”
海秀进殿,看到我和杨坚依偎的模样,小眼睛滴溜溜的转。
我们两个早就习惯她了,见怪不怪。
我起身问道,
“何事啊?”
“咳……”
她轻咳一声,道,
“晋王殿下求见。”
杨坚听罢,起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扬手道,
“让他进来。”
阿藦恭谨的进殿,便对我们行礼道,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起吧。”
我笑着让他起身,问道,
“这几日和安歌相处,可是还舒畅?”
“回母后,一切安好。”
阿藦道。
我见他淡定了些,提到萧安歌也未曾露出羞涩之态,便觉得就这几日,这孩子便成长了不少。
他气色不错,只是略微有些紧张。
杨坚看出了些许门道,问道,
“何事?”
杨英一听,深吸了口气,道,
“回父皇,母后…… 昨日为了感谢外兄,儿臣请外兄于府上畅饮。席间,外兄跟儿臣说了些体己话,儿臣心觉,应与父皇母后言明。”
我一听,神色冷了下来。
既是萧琮所求,又是体己话,我便知晓是什么了。
我摆摆手,道,
“既是体己话,便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秘密,不需要说与皇上和本宫听。”
杨坚侧过头,目光深邃的瞧着我。
而杨英因为我的阻拦,显得些许不知所措。
他思考片刻,非但没有离去,反而是跪了下来,恳切的说道,
“回父皇,母后,可否让外兄与梅姨见一面?”
啪!
我抓起身前的茶杯,砸在了地上。
“放肆!让她出来你想都别想!”
我指着地上的阿藦,鲜有的怒吼道。
“母后,”
阿藦见我发怒,些许的退缩,然而他目光里满是坚定,膝行到我们身前,道,
“这是萧琮此行最大的因由。这不仅是萧琮的目的,更是他父亲的心愿。他父亲与梅姨失散多年,这么些年苦苦追寻,都没有找到梅姨。如今梅姨就在云阳宫,让他们见一面而已,还能让萧琮与萧岿感恩戴德,何乐而不为呢?”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我胸口起伏,心绪不宁。
杨坚起身走到我身边,道,
“息怒。”
“我……”
我喘着气,恨恨道,
“你说的轻松!你也是见过她的,她如今少了条胳膊。这副模样若是让萧琮见到,他会有何感想?!”
“母后,儿臣向您保证,梅姨一定不会让萧琮心生不满的。”
杨英道。
“她断了条胳膊!”
我再次强调,便是想要告诉他,没有人会看着甘心!
“阿罗,”
身后的杨坚揽过我,将我拉进了些,道,
“阿藦说的未尝不可。”
阿藦抬起头,杨坚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心知肚明。
“梁国重要。若是能让他们感恩戴德,岂不更好?”
杨坚道,
“梅子跟了你这么多年,起起伏伏,怎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萧琮?”
“我不同意!”
我怒道,
“我不能相信她!不能冒这个险!”
“那你可曾相信我?”
杨坚问。
“我……”
我一听,带着怒意和惊讶回过头。
我看到他笃定的眼神,以及化不开的深邃,一时无话。
“相信我,我不会拿国家开玩笑。”
杨坚的声音低沉,有一种让人安定的魔力。
“若是不放心,便就让她来这里见。”
杨坚道。
“……”
我垂目,一时无话,心中做着痛苦的挣扎。
我恨她,我恨死她了。
可是我又不忍心杀她……
我恨自己无能,怎么这个时候连杀个人都做不到。
“谁在外面?!”
我的目光游离,扫到了殿门外,却看到了一处阴影。
门外的人见我厉声质问,只得现身,跪在了大殿外,
“臣姚期,求皇后娘娘网开一面,让阿娘与家人团聚!”
姚期言毕,便咚咚的磕头,嗑的震天响。
这孩子从小便孤苦一人,虽是有我带着,但没有父母在身边,眉宇间仍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忧愁。
父母有失,却不是孩子的错。
姚期苦苦哀求,终是触动了我心中尘封的那一处柔软。
杨坚敏锐的察觉出了我的变化,道,
“姚期,朕命你即刻去云阳宫接萧玉蓉入宫觐见。”
姚期一听,惊喜万分,急忙磕头道,
“臣谨遵圣旨!”
言毕便匆匆离去。
我无力的瞪着杨坚,偷偷的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他面不改色,对阿藦道,
“你去请萧琮。”
“儿臣遵旨。”
杨英听罢,立刻起身离去。
我气愤不已,心中心情难以平复。
我第一次不由自主的流出了泪。
我不想哭,也没有哭的欲望,然而泪水却好似不受控制一般拼命的往下流。
杨坚很心疼。
他轻抚上我的面颊,将眼泪拭去。
“阿延……我不想见她……我不想看见她……”
我嘴里嘟囔着,满是委屈。
“我知道……”
他搂着我,轻拍着后背,柔声安慰。
“那你还帮她!”
我负气。
他道,
“我是在帮我们。”
“……”
我知道,我心里都明白,我也知道,梅子不会背叛我们。
我就是不愿意承认。
他搂着我,轻声道,
“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你总不会想让她死吧。”
“……”
我搂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嘶……”
突然,头顶一声,我惊得抬起头,慌张的问道,
“怎么了?”
他面上毫无变化,淡淡的垂目道,
“方才你掐我的腰,疼。”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而他则是淡淡的看着我,眼里竟是戏虐。
“好呀!你这个坏蛋!”
我锤了他两下,生气不已。
明明半晌过去了,还在这里喊痛。
然而我却不由得减轻了手上的力道。
或许当下,他真的很疼呢……
我有些后悔愧疚,幸好他紧紧的抱住了我,没看到我的眸中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