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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反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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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伐与阿藦一同等在宣政殿,我在海秀的服侍下入殿,些许疲惫的落座。
二人很是恭谨,阿藦偷偷的看向海秀,海秀却与他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海秀上了杯白茶,径自退了下去。
我抿了口茶,阿藦忍不住问道,
“母后可是还好?”
我摆了摆手,道,
“无妨。”
我放下茶杯,侧卧在身旁的软枕上,问道,
“如今态势,你们二人应有所耳闻。依你们二人看来,如今突厥暂退,接下来我朝该当如何?”
我瞧着二人,地伐沉默不语,神色冷漠,而阿藦则是杏眼精亮,似是有话要说。
只是地伐不言,他不敢多言。
我见状,问道,
“太子,你认为呢?”
地伐听罢行礼道,
“儿臣以为应加固长城,修好突厥,引大兵向南进攻陈朝。”
我冷哼一声,道,
“太子竟是如此执着于南陈,那突厥可是能轻易安抚的?”
地伐不甘,反驳道,
“儿臣以为,沙钵略可汗之所以怒而进攻,是因为父皇登基之后,赫然减少了进贡而引起的。只要我们恢复前朝的进贡力度,让他们失去继续侵犯的理由和动机,相信安抚突厥并不是不可能的。如今我朝初立,百废待兴,此时应休养生息,发展国力,先行统一全国,再谈对外御敌!”
“母后,儿臣不同意太子的观点,”
我还未曾多言,一旁的阿藦却上前一步道,
“突厥进犯,意在颠覆我大隋。阿史那摄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此时若是不反击,岂不是便告诉突厥,我大隋无能力抵御侵犯,犹如南陈一般软弱无能?”
阿藦转身对地伐道,
“太子所言不错,我大隋誓要一统天下,结束这南北分治之局面。但是若因此屈服于突厥,恐才是后患无穷,更无能力与精力解决南陈之事。”
阿藦看向我道,
“母后,儿臣认为,如今当务之急,是即刻反扑,将突厥远拒千里之外。当其已然无能力进犯我天.朝.上.国之后,再挥师南下灭陈!”
我很是满意阿藦的说辞,与我不谋而合。
我道,
“阿藦所言甚合我意。南陈是要解决,但是突厥之患已近在眼前,若是不知变通,怕会顾此失彼。”
我垂目晃着手中的茶杯,道,
“本宫与你们父皇不是汉高祖和吕后,而我们大隋也不是当初百废待兴,一片狼藉的初汉。你们父皇登基,并没有生灵涂炭。如今我大隋的国力,也不是当初的汉朝可比。若是让本宫如当年吕后一般,受了冒顿单于的羞辱,还能淡然回信以表臣服,那本宫可是做不到的。”
我将茶杯砸在了几案上,道。
“本宫直言相告,既是突厥自己撞到了枪口上,那就试试,到底是他突厥铁骑厉害,还是我悠悠华夏的长城坚固!”
我起身,道,
“随本宫来,今日你们也来听听,真正的较量是什么样子的。”
言毕我直起身子,起身离开了宣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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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中众臣等候,见我和地伐、阿藦一同进殿,立刻下跪行礼。
我抬手让他们起来,径自走到正座上坐了下来。
众臣见状落座,我靠着一旁的软榻,道,
“皇上近来太过劳累,身子不爽,暂由本宫代为理政,众臣可是有何异议?”
“臣等谨遵皇上圣旨。”
众臣言明。
我垂目冷冷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有谁欣然接受,有谁心中鼓舞,又有谁面和心不合,一一落在我眼中。
哦……
李德林,苏威……
我知道了……
我面上淡然无波,看到赶回大兴城的长孙晟,冷声道,
“长孙使君车马劳顿,着实辛苦。只是本宫如今还不能让长孙使君休息。”
长孙晟听到我唤他的名字,立刻起身走到大殿中间,行礼道,
“臣长孙晟失职,差点酿成大祸,求皇后娘娘责罚。”
“本宫如今的确是想罚你,罚你没有调查清楚突厥现况,没有及时察觉细作网有漏洞。导致帝.国被动挨打,匆忙应战,差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如此重罪,就算是灭你三族也不为过!”
我猛地拍了一下手下的软榻,厉声呵斥。
长孙晟立刻下跪,低下头,似是觉得愧对朝廷,不发一言。
高熲见状,起身为长孙晟求情道,
“长孙使君的确有过,不过幸好此次也多亏长孙使君及时斡旋其中,分化突厥势力,才能转危为安,及时退兵。如此,可否将功抵过?”
“……”
我垂目摆弄着袖口,不发一言。
地伐见状,看了一眼高熲,也起身说道,
“左仆射所言极是。长孙使君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除了他,难有他人可以胜任出使突厥之重任。如今长孙使君已经将功抵过,大隋仍是要依仗长孙使君的周旋之能。”
我见高熲和地伐都为他说话,心知如此可以就坡下驴,于是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了些,道,
“既是左仆射与太子都肯为你求情,今次暂且放过你。不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我扬手招呼海秀道,
“传本宫懿旨,降长孙晟为奉车都尉,其子退去爵位,以观后效。”
“是。”
长孙晟听罢,叩首道,
“多谢娘娘开恩。”
我让他起身,道,
“说说吧,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晟起身落座,道,
“回娘娘,此次乃是千金公主之谋。千金公主早就心怀不轨,在宇文招处死之日起,便偷偷派人背着佗钵可汗与摄图暗通款曲。她认为摄图相较大逻便和庵逻更为强悍,也更有野心。若是摄图登基,那必会为她报灭族之仇。因此与摄图里应外合,一边安抚庵逻,大逻便,一边给摄图消息,让他率众直奔佗钵可汗牙账。而佗钵可汗部众未曾听命于庵逻和大逻便,见摄图人强马壮,自是愿意依附。因此,庵逻与大逻便自是没有还手之力。”
“千金公主毕竟是中原人,深谙我中原之权谋之术。因此背地里将臣安插在都斤山的细作清除,导致此次突袭应变不及。”
长孙晟依旧愧疚,低头很是痛心。
“果然如此。”
我心知肚明,虽然憎恶,却不知为何,多了一层兴奋。
宇文英蕴……
倒真是不可小觑。
如今她人在突厥,想必颇得沙钵略信任,这倒真是个麻烦。
不过鲜少有人能让我如此的兴奋,我倒是很期待与她较量一番,更为期待她有朝一日,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
“依本宫看,此次战罢,沙钵略与千金公主定不会善罢甘休。众臣有何想法,可畅所欲言。”
我整理衣袖,扫视他们。
“回娘娘,臣以为突厥形势,长孙使君最为了解,可请长孙使君与我等细说一番。”
高熲道。
我深以为然,看向长孙晟。
长孙晟听罢起身,对我们行礼之后,走向一旁的地图,说道,
“其实,此次突袭,虽然帝国匆忙应对,但是最终仍是将突厥抵御在外。臣以为,其中的关键,便是在于达头可汗突然撤兵之故。想必各位对突厥内部四可汗已经有所了解。四位可汗虽然面上团结,然而其实内怀猜忌,心怀鬼胎,容易离间。就如同此次,臣只是与达头可汗分析一二,便就让他决心撤兵。”
“娘娘请看,如今达头可汗与被沙钵略篡位的阿波可汗居于西面和北面,远离朝廷。而沙钵略与第二可汗则就在天水以北。如此地势,臣以为最好的谋略,就如同战国名士范睢所言‘远交近攻,离强合弱’。”
“远交近攻,离强合弱……”
我看着长孙晟在地图上的比划,默念着深以为然。
“开皇元年,臣曾奉皇上圣旨,拜访达头可汗,赏赐其狼头纛,达头可汗欣然接受。其回访之时,皇上特地让达头可汗的使者位于沙钵略可汗之前,如此摄图便对达头可汗心怀不满,处处与达头可汗不睦。之后,臣又携带大量钱财出黄龙道,交好摄图之弟处罗侯。处罗侯虽是跟随摄图,然而其也心怀登位之心,因此几次三番之后,也心向朝廷,希望朝廷支持他夺位。”
长孙晟淡淡一笑,道,
“因此,恐怕摄图不知,他其实早已被孤立,此次失利并非帝.国幸运,而是他必然的失败。”
长孙晟轻描淡写,然而却已然给摄图判了死罪。
我听罢,不免觉得安稳不少。
于是直起身子,问道,
“那此次季晟认为,该当如何?”
“臣同意娘娘所言,突厥贪婪,不会因此善罢甘休。臣愿再次出使突厥,离间达头可汗与阿波可汗,引起东西突厥内战,让其自顾不暇!”
长孙晟禀明,义正辞严。
我见他儒雅淡定,面相似是个读书人,竟是有如此雄心壮志,果然人不可貌相。
然而,我却没有立刻应他,而是起身走到地图前,负手而立,眯着眼睛看着长城一线曾经燃起战火之处。
“若是此时突厥又来袭,连绵烽火,该当如何?”
我冷声问道。
“……”
长孙晟看向我,一时无话。
我转身看向身后的人,高熲、苏威、李德林、杨雄、杨爽等,一个个的不发一言。
我心知他们有些不敢多言,而有些则是不同意悍然出兵袭击突厥。
我的眼光瞄到了一旁的杨素,我抬起头,斜眼瞧着他,问道,
“处道有何高见?”
杨素听罢,看了我一眼。
他微微一笑,道,
“臣以为,离间可行。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发兵,其下攻城。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上策。”
“可是……”
他面色微变,上前一步道,
“可是臣……迷信实力。臣以为所谓的伐谋伐交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若是没有实力相符,这便是投机取巧之策,有朝一日被敌人看破,恐怕会引来更大的灾难,不可长久。因此臣以为,不该坐等突厥再次进攻。我大隋应给予其强而有力的反击,让他们从心底里惧怕,从而不敢进犯。”
“可是如今,朝廷方才战败,士气不足,又亟待休养,如何能举兵讨伐突厥呢?”苏威问道。
“如何不能?”
我冷声道,
“此次虽然有所损失,但是毕竟是在我大隋的地界,有城墙防守,互有损失。据左仆射之前计算,朝廷可以调动的兵力不下二十万,如何不能战?”
我回过身,看着长城,道,
“长孙晟所言极是,远交近攻,离强合弱。只是若是没有强大兵力支撑,如何说服玷厥与大逻便依附朝廷?更何况,本宫从小便听人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本宫信奉实力为上。我朝兵多将广,粮草充沛,如何不能战?”
我回过身,紧盯着身后的众朝臣,道,
“本宫最喜爱的一句话,便是当年陈汤上书汉元帝所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如今亦然。”
“是!”
众臣听罢,行礼作揖,不再言屈从之事。
我听罢,长袖一甩,走到大殿中央,负手而立,面对大殿之上金光灿灿的正坐,道,
“本宫今日在此代皇上下旨,命众臣即刻拟定北伐之策,整备军备,出兵反击突厥!”
“臣等,遵旨!”
虽说有微弱的反对声,然而此次,我与杨坚任性的固执己见,不放在朝堂上当众讨论,而在宣政殿便就将此事敲定,足以证明我们两个决心之重。
如此,识相的便也知道阻碍无用。
此举是冒了绝大的风险,然而想要做成一件事,岂有不担风险之理?
帝后如此言之凿凿,使得众臣也“不得不”迎难而上。
然而,今日我任性的事情,却还不止这一件。
我对杨素使了个眼色,杨素见状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道,
“回禀娘娘,臣有事请奏。”
“哦?何事?”
我装作不甚在意的问。
“如今皇上龙体不济,然而朝政大事耽误不得。臣以为,娘娘可暂代皇上上朝理政。”
杨素话声一出,便引得殿上众人面面相觑。
我对他们的表现不甚满意,冷眼扫视,问道,
“如此直接抛头露面,可是妥当?”
“臣以为,可以在龙椅之后为娘娘安排一个凤坐,中间拉上帘子即可。”
杨素道,
“这样不仅娘娘可以出席朝会,还不必违背了道德伦常。”
这“道德伦常”听得我心中不快,甚为刺耳。
然而我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不可能一蹴而就。
对于出席朝会,我已经跟杨坚提了不止一次,而他也试着跟众臣商议。
可是,鉴于传统权贵对于女子干政的顾忌,他们对于我在背后干政已经是很大的隐忍,若是我要走到前台,便是他们无法接受的了。
不过我今日倒是对杨素甚是满意,我只是对他稍稍一提,他便毫无顾忌的答应帮我出这个头。
我承认我对他的动机一直存疑,然而这次我想做的,有可能会触怒杨坚。
但是杨素却未曾对我有任何怀疑,更未曾言过一二。
或许他对于我在杨坚心中的地位甚为自信,亦或许他对我更有信心。
不过无论如何,今日他敢于出头,于我而言,着实是一个不一样的变化。
说真的,虽说我仍是不太愿意承认,但是杨素在我心中的地位,越发的重要。
相反的,我却觉得高熲离我越发的远。
我的沉默让殿上众人显得游疑。
高熲微蹙眉头,显得忧虑,却未发一言。
而身后的苏威却不住的看向李德林,似是有话想说。
我见状,坐下,侧卧着道,
“有什么话就说说。”
苏威似是忍不住,他作揖道,
“回娘娘,臣以为此事不妥。”
他言毕看了我一眼,见我面无表情,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于是壮了壮胆子道,
“臣以为,自古女子没有走上前朝的规矩。若是随意便就破了,不仅无法跟朝堂重臣,世家大族交代,更没有办法跟黎明百姓交代。”
“世家大族……黎民百姓……”
我的声音低沉阴凉,心中不屑。
黎民百姓能有多少的心思去管如今的一国之君是男是女?
只要他们的日子过得好,有谁会在意?
然而这些可恶的世家大族……
却越发的让我厌恶,让我从心底里憎恨。
我曾发誓,谁挡我的路,我就让谁死。
我就不信,纵使是世家大族,我就毫无办法。
“苏使君,你此言在下不解。”
杨素反驳道,
“你说自古女子不得上朝,可是纵观我华夏史,自秦宣太后起,不下十位太后主政垂帘,苏使君何言女子不得上朝呢?”
“从秦宣太后开始,历朝历代,只有少主柔弱,太后才能垂帘听政。”
苏威反驳道,
“而如今我朝皇上正值壮年,皇后垂皇上的帘,亘古未有,如何能让众人信服?”
我越听心越寒。
我想上朝早已有之,可是杨坚一直模棱两可,却让我心下不由得有些沮丧和愤怒。
我面上冷冷的,眼里布满阴云。
我知道台下的都是人精,并未曾想隐瞒他们我心中的不快。
苏威察言观色,见我面色清冷,却并未曾停息,而是继续道,
“娘娘……士族势力强大,我们开罪不起。更重要的是,这事儿若是皇上不知,恐怕会有后患……”
“什么后患?”
我一听他搬出杨坚,顿时不快,直起身子问道。
“这……”
苏威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甚是后悔,犹豫起来。
高熲见状,道,
“此事应慎重,娘娘还需三思。”
我眼里放着寒光,却因为高熲出面,必须给他个面子。
苏威见高熲出面,急忙道,
“左仆射所言极是,娘娘三思。”
我没有答话,一双眼睛犀利的盯着他,嘴角却带着渗人的微笑。
片刻,我神色一变,又成了方才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摆摆手,道,
“处道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只是想的不够周全。”
杨素听罢,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上前道,
“娘娘训斥的是。”
果然还是时机不成熟,我有些许沮丧,不过却未曾放弃。
我知道我还需要等,等杨坚真正支持我的时候,才是我能出现在朝堂的时候。
“下去吧……”
我摆摆手,道,
“昭玄,你留下。”
我抬手,声音低沉下来,冷冷的说。
“……是……”
高熲些许莫名,众臣面面相觑,高熲行礼,独自留下。
我见所有人都出去了,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方才我意气风发,雄心壮志的在众臣面前表现。
但是我心里其实是害怕的,我不知道这次任性的冒险到底是对是错;我不知道,我大隋将士是否真的能制服野心勃勃的突厥;我也不知道,这贸然出兵,若是战败,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说实话,我真的心里没底……
还有……
我想知道,高熲是否支持我。
我需要他的支持,才能在朝堂之中拥有自己的位置。
我本想将高熲留下,与他说些真心话。
然而抬头看到恭谨的高熲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垂目不言。
瞬间好像头上被浇了一盆冷水。
“坐。”
我微眯着眼睛,神色相较更为冷淡。
高熲行礼坐下,将宽袍大袖整理妥当,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懈怠。
我闭上眼睛,告诫自己要清醒。
现在在我面前的高熲,早不是当年在独孤府中可以与我谈天谈地,肆意妄为的翩翩玉公子。
如今的他是我大隋左仆射,丞相之首。
而我,是大隋母仪天下的皇后。
想想也是幼稚可笑,我如何能奢望如今我与他还能真正的交心呢……
我侧撑着软枕,揉着眉心,冷声问道,
“说说看,此次出兵,到底有多少人支持,有多少人反对?”
“回娘娘,确有些议论之声。”
高熲道,
“主要是一些士族,以及这次在前线与突厥正面交战的将军们,还有……”
高熲犹豫了片刻,道,
“还有与郑译等前朝旧臣。”
这两个弄臣,已然失宠,还不死心。
我冷哼一声,问道,
“那苏威呢?”
“苏使君心生疑惑,却并不反对。”
高熲保证道,
“苏使君也是对此次突袭很是愤怒,只是担心贸然出兵会过于冒险,考虑不足,后患无穷。”
“……”
我手指摩挲,心中思考,片刻问道,
“那你觉得呢?”
高熲看了我一眼,行礼道,
“臣以为,应该即刻反制,遏制突厥的嚣张气焰。前几日,臣听武阳郡公李充言,经过这次突厥突袭之后,因为我朝措手不及,导致突厥会轻视我朝军队不加防备,战力不足。尤其是这个关键时刻,若是我们策略的当,突袭反制,相信突厥定会自食其果。”
我听高熲如此说,心里不免淡定了些。
心情略好,我神色微变,冷笑着说道,
“如此甚好……那到时候上朝之时,便就靠左仆射周旋了。”
“臣定当尽力而为。”
高熲誓言。
“不要尽力而为,”
我眼色犀利,盯着他道,
“本宫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高熲看着我,见我如此看重,不免心中也更为认真。
他神色真诚的点头,道,
“臣愿立下军令状!”
“好。”
我笑着,心中满是霸道的戾气,道,
“你的军令状本宫记着,若是成了,必有重赏。若是败了,本宫绝不留情!”
“是!”
高熲应着,坚定不移,纵使仍有着淡淡的隐忧。
高熲言毕,我与他瞬间无语,四目相对。
片刻,我道,
“苏威今日所言,是否也是你心中所想?”
“……”
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高熲的眉头蹙得更紧,他看着我,眼中尽是无奈与疼惜。
他作揖,方才想说话,我却突然抬手道,
“你不用说了。”
“娘娘……”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想的很清楚。”
我冷声坚定道,
“我生来与众不同,若是不能做些与众不同之事,我便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直起身子,透过大殿的门窗看向外面的天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蓝天之下一望无垠的土地,是我的国,有我一片心血,我不会放弃。
“我告诉你,那些反对我的,什么刘仿,什么苏威,本宫不曾放在心上,”
我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悠远清冷,
“但是……挡我路的,终归是要化为尘埃,这是他们应得的代价。”
高熲看着我,眸子里出现了一丝惶恐。
我是变了,我变得冷静淡定,变得更加的狠戾决绝。
我毕竟生存于这个朝堂,一个吃人不见骨的皇宫。
纵使有杨坚庇佑,我必须学会独断,学会饮血,学会算计,才能保我一生平安。
高熲终归是接受了这个现实,他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的颤意,让他显得孤单。
他对我作揖,说道,
“娘娘,臣还有事请奏。”
“说。”
“臣听闻奏报,突厥突袭期间,除了高宝宁谋反之外,还有一人原想趁机谋反,却被皇上的细作先行探得。”
“哦?”
我并不知道还有如此一出,问道,
“是谁?”
“是蒲州刺史梁士彦,以及如今身在京城的宇文忻和刘仿。”
“梁士彦?!”
我颇为震惊。
我一直觉得他为人正直果敢,平阳一役,我对他很是欣赏。
更何况他年事已高,如何还需要谋反呢?
高熲知晓我不信,道,
“此事确凿,但是皇上选择按兵不动。臣想知会娘娘,装作毫不知情便是。”
“……”
我不相信,虽然杨坚似是对梁士彦有些介怀,但是……
我突然想到平阳城外被区别对待的鲜卑士兵与汉人士兵,却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梁士彦,到底有没有动机呢……
我摩挲着手指,对高熲道,
“这样,这件事儿你知会处道一声,让他去查。以他的手段,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
我一时觉得已然无话可说,于是摆摆手,道,
“你下去吧……”
高熲行礼打算离开,他马上就要走出大殿,我突然抬高声音,道,
“得空左仆射去趟东宫跟太子说一声,他严于律己,不受贿赂,本宫甚慰。”
高熲突然停下了脚步,我瞧出他些许的不知所措,而我从他的紧张之中莫名的得到了一丝的快感。(说明独孤皇后对东宫了如指掌)
哼,原来你也会紧张的啊……
高熲立刻冷静下来,转身行礼道,
“遵旨。”
才“从容”离开。
海秀些许想不明白,见高熲离去,问我道,
“左仆射怕什么?太子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我抬起头看着她,问道,
“没有做错?”
“对啊,太子殿下拒收士族贿赂,这难道有错么?”
海秀不明白。
我冷笑一声,心寒心痛……
以前我对贪污受贿,对奢侈糜烂深恶痛绝。
可是越发的,我宁愿他们贪污,我宁愿他们生活糜烂,却不愿意他们一个一个的与我疏离,一个个的心怀二心。
“娘娘……”
海秀瞧着我的面色阴晴不定,不由得担心。
我回过神,无奈的冷笑一声,道,
“他婉拒了贿赂,却没有将他们赶走。他让那些人进出东宫。他在朝廷上为他们发声。就如这次,他的言论,已然不代表他一人,同时也代表他身后的那股势力。”
“娘娘的意思是……”
海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变了神色。
我点点头,道,
“那些人是权贵,是将军,对他自然是有吸引力。他不信任本宫,也不信任皇上,他想要自己的势力。”
“那……都已经是太子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啊……”
海秀有些想不通,我摇摇头道,
“他只要不越线,本宫倒不在意。只是……他毕竟年轻……若是有朝一日被利用……这才是本宫担心的……”
我忧郁的支颐,叹了口气。
“那娘娘要赶快提醒太子殿下啊!”
海秀急忙道。
“……”
我一听心中不免伤感,然而面色却仍是淡淡的。
我微微一笑,道,
“再看吧……”
“……”
海秀不明我为何对地伐如此冷淡,可能是因为她不曾为人父母。
我心里对地伐有愧疚,有不满,也有隐隐的愤怒。
可我毕竟是他的母亲,我怎么会不关心他。
但现实是,我与他早已话不投机。
我找不到合适的方法点醒他。
如今时局,又让我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顾忌他。
我真怕日后会后悔,可是如今,我只觉得疲累。
不知何时,竟有了’毕竟他未曾有任何越拘之作为,暂且先放一放’的鸵鸟心态。
我叹了口气,道,
“下去吧……”
海秀无奈,只得行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