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短歌夏商

308、死结

　　我们从偏门出，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许久，梅子才一个人神情恍惚的出来。
　　她上了马车，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神飘忽，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不理会她，闭目冥思，独孤陀看着梅子冷笑不言。
　　许久，梅子才抬起头，对上了独孤陀阴郁的眼眸。
　　她好似突然明白了一切，睁大了眼睛，半晌突然伫立不安起来。
　　“阿姊，到了。”
　　许久，目的地已到，独孤陀先行下车探查了周围环境，确定没有人跟随，才将我扶下了车。
　　梅子随我一同下了车，抬眼一看，莫名的看向了我。
　　“没错，就是般若苑。”
　　独孤陀扶着我，头也懒得回，侧头瞟了梅子一眼，便就扶我进了般若苑。
　　“威惠呢？”
　　进入寺院，只有小和尚在院内清扫，冷清异常。
　　我心下警惕，问道。
　　“他们在别院，如今正在加紧训练，阿姊要去看看么？”
　　独孤陀问道。
　　我听罢摇了摇头，说道，
　　“不必了，如今正是紧张时刻，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他们比较好。”
　　“阿姊说的有理。”
　　独孤陀回道。
　　“带路吧。”
　　我冷漠的环顾四周，说道。
　　独孤陀听罢，扶我朝们口的一处厢房而去，梅子跟在我们身后，一言不发。
　　这处厢房的衾席后有一处暗门，独孤陀启动机关，暗门打开，我们三人鱼贯而入，一路向下。
　　这处的监牢修的有些像云阳宫之中的那处隐蔽牢房，昏暗无比，又湿气甚重。
　　我们方才进去，便有一股腐败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味道难为至极，让人作呕。
　　我急忙用袖口堵住口鼻，才随着独孤陀一同而入。
　　这处监牢很小，总共也就三个牢房，昏黄的火把架在墙上，隐隐让人可以看到牢房之内的情形。
　　我们走到最里面的牢房前，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倒在牢房当中，不省人事。
　　我眯起眼睛向前看，仍是看不清那人的脸。
　　突然身后的梅子好似苏醒了一般，从我的身后冲上前，抓住了牢门，睁大了眼睛，呼吸沉重。
　　我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说道，
　　“你想的没错，他就是姚诀。”
　　梅子背对着我，浑身震颤，抓住牢门的手指死死的刺入门栏中。
　　她低声的抽泣，无法呼吸。
　　纵使是如我一般的看客，也能感受到悲天悯人，如天塌一般的绝望和震惊。
　　梅子将手伸进牢房，想抓住里面奄奄一息的丈夫，却仍是相隔犹如千里，怎么也抓不到。
　　梅子跪了下来，隐忍的痛苦让她不由自主的捂住了眼睛，可是自始至终，却一句话也没有。
　　她为秀竹百般求饶，却未曾为姚诀说过一句话。
　　如此却激怒了我，印证了我心中所有的疑惑，也将我心里还仅存的一丝奢望和怜悯彻底浇灭。
　　我上前一步，咬着牙，隐忍着怒气，语气冷若冰霜，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替他求情……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抓他？”
　　梅子停止了抽泣，不言不语，一双泪眼看着姚诀。
　　“说啊！！”
　　她的模样彻底激怒了我，我爆发出一声怒吼，吓得身后的独孤陀急忙向后退了一步。
　　“那里面躺着的人是你的丈夫！是你男人！你宁愿为了秀竹顶撞我，却不为他说半句话！为什么……啊？为什么！”
　　我指着她怒吼道。
　　梅子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咚的一声叩头在地，闷声一响，她的额间便溢出了血。
　　“这么多年了，你瞒了我多少？你早就知道姚诀是宇文邕的细作，你为什么不说？！”
　　“庞晃，来和，这些事儿，这些宇文邕手里的把柄，一件件都是他捅出去的！我们这么多年如履薄冰，全拜他所赐！可你呢？你可曾与我言过一二？”
　　我心中悲愤，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怒不可遏的斥道
　　“尉迟炽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当年，他与陆令萱做了什么交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说啊！”
　　“……”
　　梅子仍是叩首不言，浑身震颤，却是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着，笑声中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独孤府的人可信么？你们都是独孤府出来的……却一个个的背叛我……我信？你说我能信谁？我能信谁？！”
　　“……”
　　“你不想辩驳什么么？”
　　我弯下腰，双目圆睁的盯着伏在地下的梅子，话中透着悲鸣。
　　“……对不起……奴婢……奴婢不忍……”
　　半晌，梅子终于开口，颤颤巍巍，哀恸不已。
　　“不忍，因为他是你夫君么？”
　　“是……”
　　梅子道，
　　“我昏了头……才会一次次的帮他隐瞒……奴婢无言辩驳……”
　　“……”
　　我看着她，心中越发的冷。
　　我的眼睛微眯，直起了身子。
　　可悲又可笑，到了如今，她仍是不愿意向我袒露所有的一切。
　　我垂目看着她，冷哼一声，责道，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说么？”
　　梅子听罢抬起了头，微蹙着眉头，莫名的看向我。
　　“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一旁的独孤陀走上前，猛地一甩，将襁褓仍在了梅子面前。
　　梅子惊讶的看着地上的襁褓，颤抖的伸手过去，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
　　“哼，就算你帮姚诀隐瞒是因为私心，那你是萧梁公主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
　　我质问道，
　　“现在的梁国皇帝萧岿是你小郎吧？当年侯景之乱，萧梁灭亡，但是你爹萧詧带着你小郎萧岿逃过一劫，而你却意外沦落，被我爹所救。可惜你与萧岿只差了半岁，又常以男装视人，因此冯梅带你回梁国之时，才会遭遇陈霸先的埋伏，对么？”
　　梅子双手紧紧的攥着襁褓，一言不发。
　　“既是梁国公主，为何要屈尊在我独孤府做一个奴婢？你到底有何目的？”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悲戚慢慢的变成了倔强，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将襁褓叠好，放在了自己身前。
　　我看着她，咬着牙，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却已经感觉不到，这些冷酷的字句，是从谁的口中而出，
　　“我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独孤氏之人，我就当从未认识过你。”
　　言毕，我头也不回，转身离开，独孤陀冷笑一声，也随我而去。
　　然而身后，却突然传来梅子的声音，
　　“夫人……奴婢知错，只是奴婢从未背叛过您！”
　　她的坚定让我嗤鼻，但是却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
　　“夫人！我现在就向您证明我的忠诚。”
　　充满决绝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梅子又重重的叩首，那闷声敲击着我心房，我阵痛，猛地闭上了眼。
　　“啊……”
　　突然，我身后的独孤陀失声一叫，而梅子却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他身前，拔出了他别在腰间的长剑。
　　我心中一紧，猛地回身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震惊的看向梅子，
　　“你……你做什么！”
　　我惊恐的怒斥，独孤陀吓得立刻躲到了我身后。而梅子却坦然的微微一笑，手起刀落，一把斩断了自己的左臂。
　　咚的一声，她的左手坠落在地，刹那间血如迸发出的洪水一般喷射而出，我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然而血仍是溅到了我身上。
　　“啊……”
　　梅子痛苦的嘶吼，跪了下来，右手握住伤口，可血却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止也止不住。
　　那喷涌的血水让我心下发慌，我惊怒道，
　　“你……你做什么？！”
　　梅子的额上溢出细密的汗珠，咬着牙忍痛说道，
　　“奴婢对不起夫人，以此明志，也以此为戒……”
　　她面色惨白，回头看了一眼姚诀，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求夫人……不要怪罪姚期……”
　　“……”
　　我睁大眼睛盯着她，心中翻江倒海。
　　我未曾想到，她会用如此决绝而刚烈的方式回复于我。
　　她的眼皮垂下，眉头微蹙，手中的剑刃咣当一声砸落在地，而她却也随之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咬牙愤恨的看着她，如此这般，我该当如何！
　　我没打算杀她，也没想过以此来惩罚她。
　　她这样，到底是在向我恕罪，还是在挑衅威胁我？
　　可恶……
　　我呼吸颤抖，猛的回过头，对身后早已不知所措的独孤陀说道，
　　“派人救活她！把她关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一辈子也不许她出来！”
　　“是……”
　　独孤陀惊恐的看着不省人事的梅子，颤颤巍巍的答道。
　　我不忍再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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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罗的死结，就是背叛，如果被背叛，她只会不留情了……
可惜可惜……
成独臂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