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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密谋 ...

  •   梅子在前面带路,我和郑译跟在她身后。
      郑译时不时偷偷看我,看得出他心中有疑惑。因为梅子带的路,分明不是出宫的路。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着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跟着我走。
      醴泉宫离崇义宫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时光荏苒,离我上次在这里软禁,已经过了六年,这里也被封宫了六年。
      醴泉宫本就在皇宫东北角,僻静之地,一旦封宫,就鲜少有人踏足。
      我站在宫门口,看着惨白的封条,地上已经长满了杂草,萧索衰败,总是会勾起心中最惨痛的回忆。
      郑译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或许他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这里是明敬皇后生前的寝宫,他应该知道我的心境。
      梅子见我愣在原地,虽是有些犹豫,但还是走过来唤道,
      “夫人……”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浸在回忆哀伤之中,于是回了神,转身对郑译说,
      “郑使君可愿随妾身移步前方的竹林?”
      郑译抬头看了看我指的方向,是醴泉宫后方一片竹林,先前我便是在这里发现了宇文邕不为人知的一面。
      郑译奇怪的看向我,我笑道,
      “郑使君可是不愿?”
      “咳……”
      他一听,尴尬的咳了一声,不自然的笑着
      “夫人请……”
      我听闻轻笑,走进了竹林,郑译跟了进来。
      竹林里宇文邕先前的落脚之地,可供来人谈天饮茶。
      梅子放下了一个小盒子在几案之上,便对出了竹林,在外面看守。
      郑译不知盒子里是什么,虽是坐下,但总是有意无意的偷瞄两眼。
      我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很是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于是笑道,
      “使君自行打开便是。”
      “这……”
      他见如此直接,虽然很是想这么做,但是仍是有些不好意思,踌躇的看着我。
      “请。”
      我见他如此,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使君应该知道妾身的性子,就不用客气了。”
      郑译听我如此说,知道我不是开玩笑,于是对着我点了点头,打开了盒子。
      盒子很小,只有手掌大,郑译缓缓的打开盒盖,却很是惊讶。
      里面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是七根封好的琴弦。
      他很意外,莫名的看着我,我倒是很满意他的反应,笑着问道,
      “这些琴弦,使君可还满意?”
      “这……”
      郑译听我这样问,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仔细端详,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说道,
      “这是……琥珀缫丝,丝质坚韧却极为细腻,做工甚是考究。这……着实下了不少功夫。”
      “这琴弦是阿延母亲娘家当地产的,每年也产不了多少。我虽不懂琴,但是也知道‘汉宫琴瑟,丝绳为弦’的说法。于是这回他去随州,顺便就遣人去了趟齐国。当年渭河畔送使君远行之时,便有幸一睹使君抚琴之风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形容使君的琴技,着实贴切。”
      “呵呵……”
      他听我如此说,有些奇怪的笑了笑,
      “粗陋之技,实难登大雅之堂,夫人见笑。”
      “……”
      我听他如此说,已然明白他到底何意,于是轻轻一笑,道,
      “使君如此说,就是还在责怪妾身了?”
      我坐直身子,真切的看着他,道,
      “使君琴技了得,放眼这长安城,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和您媲美。但妾身却并不认为自己当年说错了什么。使君以出身来选择朋友,确为人之常情,但这着实落了下乘。以高郎君的出身,虽然无法与您相提并论,但别忘了,出身不能决定一切。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大周宫中,不就有一个例子?”
      郑译虽是听着,但眼神中仍然透着些不忿,这个人并非君子,度量之小,实在是让人不喜欢。
      我看他这个样子,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道,
      “李昭仪的出身你我都清楚,但是如今在我大周后宫,她却是真正的主人。无论日后那位突厥公主能否入主中宫,就算众人都要拜谒阿史那皇后,李昭仪却可以靠着太子,立于不败之地。”
      郑译一听,眼神变了,不由得侧过了头。我见状轻轻一笑,继续说道,
      “说远一点,妾身听闻在齐国的后宫之中也有一位女子,不久前刚被拜为侍中。此女子姓陆名令萱,却是婢女出身。只因其是高纬的乳母,深得他的喜爱,就算身份如此卑微,照样能以女子之身位及侍中。郑使君,这些人的身份皆与您是云泥之别,然则她们如今的地位岂不都在您之上?所以,我劝使君一句,勿要以出身论英雄。高郎君是不世之材,或许有一天就会位极人臣,到时候如果他与使君计较当年之事,使君何以自处?”
      郑译听我如此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神不住的转着,似乎是真的听了进去。
      我没有再说话,而是盯着他的样子,心里很是满意。
      很好,如此这般,就更容易说服他了。
      过了半晌,郑译突然醒悟一般,立刻站了起来,对着我恭敬的作揖道,
      “那依夫人所言,在下现今该当如何?”
      我见他如此闻,笑了笑,走到自己原先的位子坐了下来,道,
      “使君可发现,这两个人有何共同点?”
      郑译一听,皱起了眉头看着我,想了想,问道
      “有何共同点?”
      “她们都有个强大的靠山。”
      我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袖子,不经意的说道,
      “选对了主子,也就意味着荣华富贵,这只在于人的胆识和智慧,与出身无关。”
      “……选对……主子?”
      郑译一听,眯起了眼睛。
      “李昭仪自然不用说,有皇上和太子,而那个齐国的陆令萱,则是有高纬这个大靠山。所以使君何不想想,与何人结盟,才更有利于使君?”
      “呵呵……夫人好口才,”
      郑译听罢,露出了然之色,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夫人的礼太大,在下着实不敢收。在下别的不知,只知道这大周朝只有皇上这一个主子。”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才干,但是却是一个有心眼的人,知道如今在这样的环境下,虽然宇文邕是名义上的皇帝,真正的主人却是宇文护。
      他并不得宇文护赏识,否则,以他的性子,一定会以宇文护马首是瞻,而不是如今只能呆在东宫,照顾那个小太子。
      而且说实话,小太子的地位到底有多稳,也是个未知数。
      等到那位突厥公主入主中宫,朝廷内外的势力定会因此有所改变。
      如果皇后诞下皇子,那宇文赟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这些话我不能明说,但是郑译再傻也应该明白如今他所处的困局。
      因此,如今的他,只能低调再低调,言明忠于皇上是不会有任何错误的。
      我这次的邀约,只是希望他能不要犹豫不定,而是死心塌地的追随太子,继而将赌注压在普六茹坚身上。
      “这是当然,”
      我想到这里,紧紧盯着他,道,
      “我大周朝只有一个主子,我们都是衷心于他的。只是……”
      我说着,稍稍凑近,放低了声音,
      “我说的主子,并不是当今的主子,而是大周未来的主人……”
      “……”
      郑译神色一凌,急忙掩去了眼神中的情绪。
      “不要管那个未来的皇后到底有什么能耐,单是她的出身,想生皇子,也要看大冢宰答不答应……而大冢宰如今年事已高,家里那几个孩子又是长安城中有名的霸王,难堪大任。郑使君,你想想齐国的那个陆侍中,你如今不也是同样的位子吗?”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下本就是东宫官员,忠于太子本就是在下分内之事……”
      郑译有些紧张,闪避我的目光。
      “这是自然……”
      我见他如此,轻轻的笑道
      “只是妾身今日想说的,却是为使君更往前想了一步。”
      “夫人何意啊?”
      郑译终于转过了头,问道。
      “使君别忘了,历朝历代都有外戚。包括如今的大周皇室,当年不也是魏朝的外戚?如果未来的皇帝视您为心腹,而您又颇得外戚信任,那您不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我笑着,随口便把这最重要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夫人的意思?”
      郑译听罢心下了然。
      他明白了我的来意,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我,眼神中总算是透出了一丝狡黠。
      “倒也没什么其他的。”
      我已经说出了来意,他的态度变化让我知道他接下来恐怕是想讨价还价.于是,我也换了个态度,语气里也没了任何情绪,
      “使君和夫君是太学同学,也是至交好友。小女与太子如今都受使君关照,妾身甚是感激。再过几年,小女也就到了成婚的年纪,指望使君多费些心思。到时候如果事成,使君的恩情妾身和阿延都会铭记于心。”
      说罢,对着他福了福。
      郑译并没有扶我,而是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笑着问道,
      “那夫人希望在下如何关照令嫒?”
      “今日我见到太子,似乎并不喜小女。其实喜与不喜都不重要,对妾身和夫君来说,只要到时候太子不反对即可。”
      我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郑译,幽幽道,
      “再者,使君是太子身边的人,皇上一定会询问使君关于太子妃的人选,指望使君到时候襄助一二。”
      “……”
      郑译听完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我见他如此也没有催促。郑译虽然是荥阳郑氏出身,但是他在朝中并无襄助。
      这些话都是我和普六茹坚反复斟酌的结果,我们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机会,对于他,不可谓不有吸引力。
      再者,普六茹坚如今虽然势微,但是他的出身和雄厚背景仍然没有被消除。
      普六茹忠手中掌握着大量的军队,普六茹坚是他的长子,况且普六茹慧去年又迎娶了顺阳长公主,这一家的势力对于郑译来说不可谓不强大。
      至于我,虽然我的娘家独孤氏已然垮台。但是我的母家清河崔氏仍在,而且是比荥阳郑氏地位更为高贵的大贵族。而我的四姊夫李眪如今也控制着咸阳。
      因此我们对他抛出了橄榄枝,以郑译的性格,他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郑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轻轻的盖上了礼盒的盒盖,将它收入囊中。
      我见状,已然明白他的意思,对着他微微一笑。
      郑译见我的神情,也是了然的笑了,对我作揖道,
      “夫人的礼物着实合在下的意,谢谢夫人。”
      听闻他如此说,我终于走到他身边,对着他行了一礼,
      “妾身今日与使君所聊甚欢。只是我们所说皆是不值一提的琐碎之事,指望使君别说与别人听……”
      “在下明白。”
      郑译听闻对我行了一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对他福了福,抬脚离开了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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