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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拨除 ...

  •   晋烈说得对,白经远的确来找我了。
      他身上有种锐气,霸道地感觉浓烈了些,只有一双眼睛清远,却仍是不复当年。我亲眼看见了他的改变。从接手白氏开始,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和。人都是会变的,他白经远变了,我苏惟光就没变么。
      现在我已经能够坦然的在他面前微笑。
      说起来,私人的事情虽然不顺,事业却好像格外的受眷顾。《魔月》的反响出奇的好,捧红了新晋的几个演员不说,连作为投资商的他又一次上了报纸头条。来的这间茶馆的氛围很好,音乐缓慢,格调也幽雅,适合谈论,能够抑制争吵冲突。茶楼,可不就是这样的地方么?一切都这么冠冕堂皇。
      我从斟茶的服务生手中接过茶杯,手摸着杯子,等着他说。
      “电影反响很好,你大概也知道了。”
      “是啊,”我淡淡的微笑一下,心想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但还是说,“恭喜你,第一次投资电影行业就这么成功。”
      他沉默。
      我们慢慢地喝茶,好像有花不完的时间一样。
      “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出来见我。”他的声音低了低,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茶水的热气升上来,热乎乎的遮住眼睛,我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半晌说:“为什么不,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各取所需而已。”
      他竟然苦笑了一下,他一向是个冷漠的人。
      “各取所需。”他重复。
      “设计和公司都要抓,辛苦你。”我说。
      “找我来究竟是什么事?”沉默之后我开口。
      “想和你谈谈一个人。”
      我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他。
      “晋烈。”
      “他有什么好谈的?”我的语气波澜不惊,手指抚着茶杯不动。
      “惟光,他的背景很复杂,你和他在一起恐怕不会容易。”
      我差点笑出声来。
      “当初你没接手白氏之前,我也不知道你的背景这么复杂。”回忆着前几次看到的众星捧月的画面和社会名流,我回道。
      “我当然知道两个男人不容易,他背景复杂当然更不容易。”
      他眼睛深邃,仔仔细细的看我。
      “这个人在J市和C市都有势力,他跟黑白两道都有些关系,这些你都知道?”他无视我的话,反问。
      “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不在乎。”
      “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
      是啊,没有别的意思。
      “白氏最近有个出手狠辣的对手,一直在和我们竞争。虽然是个小公司,但是背景很大,这些天更是肆无忌惮的很。”
      “你想跟我说这个人是晋烈?”
      “我并不想引起冲突,但是事实证明是他不假。”
      “如果可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无数次派黑客入侵华世的电脑,而且不换IP地址,我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不是没有心惊的。晋烈出手真是快,而且一如既往的狠绝。还真是摆在明面上的挑衅,他毫不掩饰。
      “你也可以直接找他。”我回答。
      “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互相泄露秘密的程度,经远,恐怕我帮不了你。”我的右手握成拳,指尖微微发汗。
      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忪,完全意料之外的神情。明明知道不应该,明明已经过去,看到他这种表情,我还是会觉得心痛。
      没错,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什么时候都是。我滥情的很。你以为我跟晋烈在一起,我们深爱彼此,所以你宁可绕过他来直接和我说。你竟然真的以为我已不爱你。你承认我的背叛,对我本身就是一种否定。
      你要我怎么以这种心情,来帮你?
      我从来不怪他没有爱上我。我只是惘然,很深很深的惘然过,为什么我爱的那个人,始终不相信我爱他。
      但是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提。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短暂的保全。在这之后,我们两不相欠。我的心里不会再有痛和不安。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显得冰凉。
      原来看一个人不顺心心中会有快意。我压抑着心中破土而出的情绪,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待在这里的必要。
      “我约你来这里,本意不是为了谈这件事。”
      “你说。”我叹气。
      “傅闻意来找过我。”他说。
      “他找你做什么?”我本能的皱了皱眉,不由的在心下想这孩子真是莽撞,偏偏就找去问他了。
      “他问我,最近和你怎么样。”
      又是一阵短暂尴尬的沉默。对,傅闻意完全不知道我和白经远的事情,他不知道这一年多来什么都变了。我的事情对他向来保密。
      是我疏忽。
      “你……”
      “是我忘了。我会告诉他,他不会再误会的。”我说。
      “惟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都过去了,”我止住他的话头,云淡风轻地说:“都过去了,我们都不介意,旁人就更没有介意的理由。”
      他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这个人,我在心底轻轻地笑了。
      大概是我的功力真的已经炉火纯青,做戏做得连我自己都几乎要相信。
      苏惟光,你还真是很有做戏的天分。晋烈,你没有看错。我是个会伪装的人。所以我接着说:“男人和男人也就是那么回事,像我现在和晋烈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还是你看得开,我要是能像你一样,也就找个人结婚了。”我说,我想我的语气是无所谓的,他露出一点类似被刺痛的表情。
      他收敛了笑意。
      “我说真的。”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是在很久之前,自己曾经幻想过和他结婚。真切的幻想过。
      我们一起去过很多的地方。而他这个人,占去了我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然后不发一语,沉默的走掉。我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并不是没有一点分量,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童年的玩伴。
      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待在身边,也不会毫无感觉吧。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总还懂。
      他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事,你也早点回去吧。”他说。他说着站起身,拿出几张纸币放在桌上,走了。
      够潇洒。
      他要是以前也这么干脆利落的表达,我早就死心了。是要跳出来,才看得见自己当年的愚蠢和可笑。时间是个好东西,我现在已经开始能够抑制自己的感情。
      我不是个强悍的人,活了快要三十年,不能说碌碌无为,但也绝对算不上金光闪闪,回头看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走了这么多的弯路,不是不觉得心酸的。
      可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有一种心情就好像是本能一样,因为太习惯了,不做反而心中不安、急忙。
      我大概最爱的还是自己,不舍得自己心里有一点难过,所以才那么拼命的爱过他吧。
      生活不会总是制造偶然的。他和我之间慢慢的就像平行线,没有相交的时候。原本他公司的方向和我完全相反,更没有了见面的理由。
      我问晋烈为什么要在我的屋子里装那么多的摄像头。其实我知道原因,不信任,我搁在他身边事实上与危险分子无异,必须随时保持警觉和距离。
      我倒是不担心他监视我,做都做过那么多次,没必要遮遮掩掩。
      “看好你,你心思活得很。”他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我不明白,”我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问他,“为什么是我?爱他的人不止我一个,痴心者更是不在少数,为什么?”
      他的脸色称不上好,但还是基本维持了平和的语气:“你当时爱他爱成那个样子,而且,”他露出鄙夷的表情,“你好像忘了,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和他每天都在一起。”
      这回换我愣住。
      我被他无意中表达出的愤慨稍微惊到了。
      “更何况,那个人本性凉薄,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死心塌地成你这个样子。”
      他讽刺地一笑。
      “你什么意思?看着我不说话。”
      我摇摇头。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晋烈实际上爱着白经远。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未免太荒谬。
      “他来找你帮忙,拒绝的不错。”他提起那件事。
      “你派人跟着,目的也达到了。”
      “还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拿到硬盘。”
      “很快。别着急,等他倒台,你就自由了。”他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还是那么阴沉。
      有时候我猜想,晋烈一定是受过什么刺激和阴影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很可惜,对于他的往事,我并没有兴趣知道。
      这个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了。那些淫靡不堪的画面,那些辱骂的话语,颠倒的世界,疼痛的身体,都一刻不停地提醒我,这个人是怎样一步一步,和我自己一起,把我推入堕落的深渊。
      “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氏。”他波澜不惊。
      他说的好像是实话,又好像不是。不像是撒谎,可是太干脆,不得不让我怀疑。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恨他,恨他恨得牙痒。”是的,他从不掩饰。
      “明眼人都看得出。”跟他在一起总是压抑的,因为这阴暗的房间。我轻叹。
      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他说:“我讨厌阳光。”
      “你喜不喜欢阳光与我无关。但是,仇恨太深是会害己的。”我淡淡地说。
      “我怎么看不出你这么在乎我?你还挺关心我的安危的。不要说你爱上我了。”
      “随你怎么想。”差一点就上了他的套,这个男人心机太深。
      我知道他向来对我不屑,他讨厌谈感情,他大概最瞧不起我对白经远一往情深。恶趣味,是他选择我的原因也说不定。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要怎么收场,我没想过,也懒得想。左右是豁出去,像我现在这样,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好失去了。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抬头看摄像头,露出一个类似苦笑的表情。
      这一晚,晋烈没有碰我。

      “唉唉,你们知道吗,就是那个华世集团的老总,长得特别有型的那个?”
      “知道知道,这年头,女人都垂涎这种色相好又家世好的男人,更别说他又那么有才华。”
      “我今天看报纸,说华世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小公司对上了,叫什么来着,哦乾风。一个那么有名的公司,干嘛非要和小公司对着干?”
      “啧啧。”
      “要我说啊,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哎呀,看男人嘛,脸就够了,这种复杂的事儿啊,轮不到咱们想。”
      “说的也是,哎,可惜名草有主,结婚了啊。”
      “就是不结婚你也高攀不上。”
      “喂,怎么说话呢,我男朋友也是不错的!”
      “行了,行了啊,你们两个别吵了,快看吧。”
      “哎,你们说这双鞋好看吗?”
      “我看看啊……”
      我从几个看鞋的女人身边走过,脚步稍微顿了顿。准备给景然买点东西,她最近一直嚷嚷着要一款外衫,又懒得出门,我想去看看小家伙,顺便也就捎带着给她买东西。
      消息原来已经传得这么快了。
      “小姐,麻烦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好的,请稍等。”
      我怎么忘了,华世并非一般的公司,白经远的爷爷当年白手起家,一手创造了这个占尽风头,至今依旧叱咤风云的商业帝国。不要说几乎垄断了全国某些龙头企业,即便是在国外,华世的市场销路也十分顺畅。商业世家,留着白家的血的那个人,狠厉起来也并不比任何一个长久浸淫商场的商人差。
      知名跨国公司的董事长,本身就是个极富盛名的设计师,还有什么比这更轰动?各大报纸上竞相报道这件事,实在是不稀奇。
      他是焦点,从前是,现在依旧是。
      只不过在我眼里,现在的白经远,和哪怕仅仅是几年前的白经远相比,已经有太大的不同。
      曾经我以为,这个人一直单纯的爱着设计,我痴迷于他才华横溢的浪漫和冷冽,他是脱俗的人。我知道这种形容很肉麻,然而想一想,曾经那个和我一起坐在梧桐树下一画画就是一下午的腼腆少年早已不再,我突然间就笑不出来了。
      再可笑荒唐的曾经,都是有过光明的憧憬的。
      没想到景然并不是一个人在家,她打开门那一刻微微失措的表情,让我瞬间明白她家里有客人。
      陌生的,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刚正的脸很严肃,见到我进来,看着景然。
      “我的朋友,苏惟光。”景然柔和地说。
      “你好。”我伸出手。
      他握住,说:“幸会,方宇骁。”眼神之中有戒备,很快又闪过一丝疑惑。
      方宇骁看了看我,似乎是和景然有话说,只要一看便知,这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简单,恐怕是景然以前的男朋友。据我所知,她现在还是单身。
      “东西我放这里,该天再好好看宝宝。”我放下东西,准备走,做电灯泡实在是不厚道。
      “……孩子,多大了?你有孩子了?”男人说。
      我看见景然脸色一沉,她伸出手挡住了我离开的脚步,示意我别走。
      “是啊,你现在才知道,我早就有孩子了。”景然微微笑了,眼睛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话语尖锐。
      “是……我的吗?”
      “不是。”景然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斩钉截铁的语气,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男人。
      她的眼神之中有种讥诮,似曾相识。
      “那个时候,你说过你只和我在一起过。”男人艰涩地说。
      “骗你的。”
      “……”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你真的以为我会死心塌地地跟你一辈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景然声音很轻,我却明显看到面前的男人身体抖了一下。
      他的脸色明显发青。
      “我和你没话说。你也看见了,我过得很好,现在还有了男朋友。喏,他还去给孩子买东西了。”景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挽住我。
      她那种倔强的表情,反而显得很虚假。
      男人低下了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是不得已的。然然,你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他闭上眼睛,“我他妈的不是人,是我辜负了你。”
      景然新长出的指甲就那么生生的扎进了我的肉里,她用了那么大的力气。
      “这世上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了,我还真是没时间一件一件的顾及到。”景然笑。
      然后她收敛了笑容:“比如说你。我怎么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不得已的就成了有妇之夫呢。”
      男人露出一个苦笑:“是我不对,我只是想知道你好不好。你有男朋友我没资格反对,但是这个人,不行。”方宇骁看了看我,认真地说。
      真他妈的好笑。我不知道自己笑不笑得出来,觉得无比滑稽。怎么我和我身边人遇上的,都净是些自以为是的人。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方宇骁。”
      男人稍微犹豫了一下,眯了眯眼睛说:“然然,你该不会是不知道这个人和乾风公司的老板有关系吧。”
      景然咬住了嘴唇,强装镇定。
      “他喜欢男的。”
      “我上个星期还和那个公司的老板晋烈吃过饭,我见过他。”
      我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一些觥筹交错的场景。
      “我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景然紧紧地挽住我。
      “……”
      男人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他说:“晋烈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的,好自为之吧。打扰了。”然后他走了。
      景然就像瞬间失去了力气一样,神色颓然的倒在沙发上,目光仓皇。
      “还好吗?”我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但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言语在悲伤面前是苍白无力的。
      “没事,”她轻微地动了动嘴唇,“我干的还不错吧。”
      我说:“你做的很好。”
      她在沙发上坐好,转过头来,询问的口吻说:“晋烈是你现在的男朋友?”
      “……”
      “你都没跟我说过。你很喜欢他吗?”
      “……”
      “你已经忘记白经远了?”这句话带着疑惑和一种不可思议。
      “……”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能苦笑。
      “你呀。”她温柔地叹息,眼睛里闪动着破碎的悲悯。那种欲语还休又无限伤感的语气感染了我,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就算是吧。”
      我都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拨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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