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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此时此夜难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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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恍惚的视线中,洛姬看到那个丫鬟早就吓得浑身发抖,她相信,这个时候,她一定记起了自己。
果真,那丫头俯在戚郁桐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戚郁桐的脸色一下子更差了,飞快地扫了虞洛玑一眼,她铁青着脸色一笑道:“妹妹哪里话?若妹妹喜欢,拿去便是了。”她声音里的暗哑和轻颤,洛姬听得清楚。
胸口一股剧痛袭来,她知道撑不住多久了,也不想再为难她,她只是想替他拿到血如意而已,视线模糊中,她看见云嫣拿着血如意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她一笑,撑着最后一口心力低声道:“夏侯禹,你要的血如意。”
终于,所有的支撑崩塌,眼前一黑,身子倾向一侧。
“传太医!”最后一点意识里,她听到耳边男人的疯狂的怒吼声。
流翠轩,灯火通明。
屋子内,六个太医面色凝重;屋子外,太监宫女站了一院。
云嫣和朱雀在院子内焦急的走来走去,想进去看看却又碍于王爷正在里面,朱雀急得已经哭了起来,一早出去的时候主子还是好好的,怎么去了一趟家宴就人事不省了,只听云嫣说是中了毒,其他的什么也不清楚了。
刚刚马车停在院子门口,她刚想去迎接,王爷却抱着主子从马车上下来,她心中也一急,本来想随着一同进去。却只见王爷却一脚把门踹开狠道:“除了太医,都给本王滚出去!”
院子里,云嫣蹙紧眉回忆着这一天发生的这些不可思议的事,芷茜也站在院子里,望着王爷抱着怀中女子匆匆进入屋子的背影,眸子越沉越深。
“王福,半盏茶时间,把花郎给本王找来!”
“老奴遵命!”守在门口的王福一怔,马上应道,闪身一跃已经消失在了院子中,云嫣一怔,目光若有所思地望着王福消失的那个屋顶。
刚刚那一阵极快的脚力,让她微微一震,这德王府里当真是藏龙卧虎,她虽然一早便知道王福有武功,只是从来没亲眼见过,今日一见,能有这么深的内力的在她见过的所有人里竟也没有几个!
花郎赶到时,太医们都一脸惶恐地退在了一侧。
床榻前,王爷锦袍似墨站在窗前,目光沉沉地锁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女子脸上。一个医僮正拿着毛巾为昏迷的虞洛姬擦拭脸上的汗珠,刚刚已经喂她吃过一粒玉脂丸,却还是丝毫不见起色。
“怎么还不醒?”
夏侯禹虽果敢决绝,但却很擅长粉饰一切,因而向来是喜怒不行于色,此时,声音里的急躁和怒火却引得所有人一骇。
“回禀王爷,这玉脂丸只是寻常的解毒之药,只能暂时护住心脉,况且”那太医话语一顿,畏畏缩缩不敢再言。
“况且什么?说!”夏侯禹眸子一紧,看向那说话的太医。
那老太医一惊,再不敢犹豫,道:“王妃中毒太深,就算是服了解药,也……也难保一定能救得回来。”
众人看见夏侯禹身子一震,眸子只定在那人身上。
芷茜顺着门隙看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看男人的暴躁和狂怒,看男人的一反常态,看男人的眸色焦急似火。
她听说在家宴上这个女人为王爷得来了血如意,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救她,是吗?
稍稍瞟了瞟夏侯禹的脸色,又看了看床上的虞洛姬。王福眉梢一紧,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所有太医都出去。
“王爷,这药您派人以水融之让王妃服下吧。”花郎言罢从怀里拿出一颗粉白色的药丸,刚刚给虞洛姬诊了脉,幸而她中的是胭脂扣的毒,想来也巧,这胭脂扣的出处便是玉蟾宫,所以在这韩越境内,也只有玉蟾宫和他们控制的毒庄有这种解药。
王福此时已经取了温水过来,花郎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男人紧锁的眉目,犹豫了片刻,还是微微沉声道:“恕花郎直言,刚刚太医所言非虚,饶是服了解药,若是三日之内无法苏醒,王妃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夏侯禹并不言语,只是漆黑的眸子紧紧锁着床上的人。
王福叫了朱雀进来给虞洛姬喂药,朱雀刚进来,却见王爷大手从王福手上接过药碗,沉声道:“都出去!”
众人一怔,只听王福低声道:“是!”
花郎走在最后,出去之后转身轻轻掩了门,在缓缓合实的缝隙中,他看见男人端着药碗轻轻把昏迷的人抱在怀里。
让怀里的人勉强喝下了药,男人大手一托腾出一只手将药碗放下,又轻轻把女子放回被子里,她的眼紧紧阖着,浓密的长睫投下好看的光影,其实若是这个样子,她该是个很好看的女子,只是如果是醒着,她那眼睛里一定又是可恨的强硬和倔强。
或许是刚刚喂她吃了药的原因,夏侯禹目光所触,她的额角又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他一怔,伸出大手,轻轻替她拭了,只是床上的人似乎并不领情,昏迷中还轻轻蹙了蹙眉。
夏侯禹目光从床上的人脸上移开,落到一侧的桌案上,一个精致绝伦的翡翠盒子敞开着放于桌案之上,里面是一枚椭圆血红的物件——血如意。
那日,宁容对他说,若是能得到那罕见的血如意,会对芷卉姑娘的身子大有好处。
今日家宴之上,当他看到血如意之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有什么办法,他都会把血如意拿到手。
或许是因为心思都放在了血如意上,他竟无意间忽略了许多事情。
直到他触上她冰凉似雪的手,他才猛然间惊醒,她向七王爷索要的那杯看似轻佻无礼的酒,实则竟是她拼了命为自己挡下的一劫!
七弟是皇后所出,若是他的酒毒死了七弟,那么皇后必定会撕下自己的面具不顾一切与他针锋相对。
那一刻,他虽怒,却竟是慌的。
虞洛姬,不是明明知道那酒里有毒吗?这个愚不可及的女人,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爱上你吗?
他那一瞬间几乎本能的反应就是——救她。
她却紧紧抓着他的手那样低低的求他,那一刻,他怒极,因为他竟然猜不透她想要干什么?究竟是什么事值得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一怒,甩开她的手,她自己的命,她既然都不吝惜,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其实,不知何时起,他对她的情绪总是更浓烈些。
他习惯了千尺波澜粉饰为云淡风轻,却总是会被她一个眼神而惹得怒不可遏;他从前从不对女人动手,却几次狠狠把她摔在地上;他想他是厌恶她的,厌恶她愚不可及的善良,厌恶她不识抬举的强硬和倔强……
可是,那萦绕不去的声音是谁?
那虚弱的几乎听不清晰的声音又是谁?
那低低的小小的声音说:“夏侯禹,你要的血如意。”
在她身子倒在他怀里的一刻,心里最清清晰晰的感觉是——慌乱!
甚至没有向父皇和母后告辞,他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回了王府,又命王福把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都叫了来,甚至把被他派去执行任务的花郎也找了回来。
夏侯禹,这么紧张?究竟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因为她长得与芷卉相似吗?还是因为她多次帮了他?
就像现在,他手上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而她昏迷在床根本没有一丝知觉,就算是他守在这里,她也根本感觉不到不是吗?
“虞妃的毒解了吗?”
竹楼里,女子看了一眼手里的血如意,思量了片刻抬头淡淡问。
她静静打量着他的神色,想从他脸上发现什么异样,却又害怕在他脸上发现什么波澜,真的害怕,哪怕是一丝一毫。
今日午后,芷茜来竹楼找她,说是王爷已经为他找来了血如意,令她惊讶的是,这血如意竟然是那位虞妃在家宴上几乎赔上了性命为王爷得来的。芷茜又与她说了王爷带那女子回来时的种种。
“姐姐,我怕王爷早晚会喜欢上她。”
芷茜临离开的时候这样对她说,那时她只是淡淡一笑道:“不会的,我了解他。”
“她没事。”男人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负手站在窗前淡淡道。
不急不躁额语气,一如往常一样,她一笑,一颗微微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微微昏暗的灯光里,女人摸索着找到了鞋子穿上,悄悄走到男人背后,双臂环上男人的腰轻轻扣住,她的脸贴在他结实的背脊上,感觉到男人微微一怔,她以为他会说什么,却没有。她自嘲一笑,她真的是多虑了。
半响,她在他身后轻声开口:“让宁容去给她瞧瞧吧,宁容对毒很有研究的。”
许久没有声音,她正要转身走到他面前去,腰间的手却被一双大手覆上,前方,男人的声音沉声道:“宁容只能给你解毒,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他声音不大,她却能感觉到他的背微微一震,这话里的决绝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一怔,又将头靠在他的背后,虽没有说话,心中却是一阵震惊和狂喜,她知道,他这句话有多大坚决,就是有多在乎自己。
因为宁容一直在暗地里为自己解毒,而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所有的目的,最终也不过只有一个,就是——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