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情扣》姬姒

46、第四十六章 寥寥薄情冷处浓

　　听出她语气里的淡漠，男人冷笑一声道：“是吗？”起身走到床榻前，毫无预兆间，大手勾起她的下颌，逼她看向他的眼睛。

　　她以为自己是谁？他当真是疯了才会想来看她一眼，晚膳时，他居然还忽然想起了她的伤，这样一个女人，果然是对她好一点就不知天高地厚。

　　洛姬也不反抗，顺从地看着男人的眼睛，胳膊扭不过大腿，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静静地看着他，淡淡漠漠，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只是这淡漠却一瞬间触动了男人的怒气，那平静噬人的眼底一点点燃了火。

　　虞洛姬，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感觉到他胳臂上肌肉的绷紧，只是那狠绝的力道还未传到手上，忽然想起了敲门声，急促却把声音压得很小。

　　“谁？”大手一甩，男人转身沉声道。

　　“王爷，是我。”

　　“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身宫服的人进了内室——是芷茜。

　　那人的目光先是不自觉地扫向床上的人，正看进那人的布满血丝的眼底，一怔，芷茜颔了首，福了一福道：“见过夫人。”

　　“芷茜姑娘还是女装好看些。”床上的人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轻轻看了地上的两人一眼，那一眼的苍凉让芷茜心头猛地一痛。

　　男人并不看她，只是等着进来的人说话。

　　那人犹豫片刻，还是凑到了夏侯禹耳边，余光中她看到夏侯禹稍稍变了脸色，头一阵胀痛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之后，她听见女子低低的告退声，和男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直到她怎么努力也听不真切了，她才睁开了眼睛。将眼底浓浓的湿气忍回，她轻声唤了一声云嫣。

　　扶着虞洛玑在花圃小径前走了许久，她一直一言不发，云嫣担忧道：“夫人放宽心些身子才能大好。”

　　洛姬一笑，只淡淡道：“我有什么不宽心的。”

　　云嫣一怔，不再搭言，那日她引她到书房，只是为了让她把芷茜从流翠轩赶走，在王府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她早就知道这个芷茜与王爷关系非同一般，她们要给紫荆传消息，有她在身边自然是不好行事。

　　所以她才故意让她看到了那一幕，可是却没有想到会成这个样子。

　　“云嫣，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散散心”轻轻挣脱云嫣的搀扶，她转身道。

　　云嫣皱眉急道：“夫人，你的身子……”

　　“放心吧，我没事。”

　　云嫣担忧地看了虞洛姬一眼，最终也只好自己回去了。

　　深廖的夜延向远处的苍穹，一轮月悬挂于空，或许，不该称作一轮，因为它皎洁沁人，却独独缺了一角，那一角残缺却让人看得生生心痛。

　　风波平静，只是穿越千年万年，她站在这里却为什么还是相同的结局。

　　苍穹深处，是谁的眸子凄凉悲伤得要滴出血来？又是谁的声音在喃喃低诉？

　　下一辈子，不再牵扯纠缠，可好？

　　“怎么一个人出来？”

　　洛姬神绪被抽回，一惊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竟然是——夏侯瑾。

　　她总是更愿意相信他，比起那个男人，那仿佛就是一种天生的熟悉感，就如她对夏侯禹天生的恐惧感一般。毫无理由更不想深究，她信他的话。

　　并身走在花圃中的小径里，此时的王府惊得连蝉鸣都清晰可闻。

　　“对不起”她身侧的手微微握紧，还是说出了口。

　　他不兴师问罪不追究，不代表她可以不道歉。

　　“没事。”男人嘴角一翘微微笑道。

　　她身子轻轻一晃，她是在为狩猎赛的事比赛，她当然知道他懂自己为了什么而道歉，只是他的回答还是让她一诧。

　　不问原因不说理由，甚至没什么情绪，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两个字——没事。

　　进入王府以来，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平静，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湖边，她说有些累了他们就席地而坐，有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他是三王爷，忘记了他是夏侯禹的哥哥。

　　中间隔了两巴掌的距离，夏侯瑾侧目，静静看了身旁的人好一会儿。

　　月光刚好，从一侧投下来，女人长睫投下阴影，她的嘴张张合合，和他说着她童年那些有趣的事。

　　“你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大概是把想到的说完了，她忽然就侧过头。

　　夏侯瑾立即别过眼，不自在地轻轻咳了两声，眉心一挑问：“你想听？”

　　洛姬眼睛一亮，用力点了两下头。

　　“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曾经一个小女孩救了我的性命”

　　“那你找到她了吗？”她追问。

　　“我回到洛城就一直找她，一直找一直找，找了很多年。”

　　“那后来呢？找到了吗？”

　　夏侯瑾微微怔住，眼底比面前的湖水更深比这夜更黑，侧目看了她一眼笑道：“没有。”

　　眼底的光芒稍稍一暗，似乎是在为他们感到惋惜，随即却又亮了起来，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想开些，或许有一天你会找到她的。”

　　就这样，她听着他给她讲着他一个皇子的小半生，她静静听着，一直到她静悄悄地睡在自己的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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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醒了？”在床上醒来时已然是日上三竿，屋子里只有云嫣。

　　脑子微微发胀，想来是风寒还没好，揉着脑袋，忽然就想起什么似的，惊问：“云嫣，我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嫣一怔，随即端了洗脸水到床边低低道：“昨夜三更，是三王爷送夫人回来的。”

　　心下一惊，床上的人微微煞白了脸色，虽说有句古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是毕竟这里是王府，三更半夜被另外一个男人送回房间，若是传了出去，呃，那个人，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注意到洛姬微微泛白的面色，云嫣转身将水盆拿了下去，又递了衣服给床上的人，洛姬心下正担忧着，却听见云嫣在她的耳边低低道：“夫人放心，我吩咐过流翠轩的人，不许乱嚼舌根子了。”

　　洛姬一愣，定定朝云嫣看去，那丫鬟却已经转身去给她取鞋子了。

　　“夫人的病，那太医的药方并不尽有效，这么下去怕是会拖垮了身体。”坐在铜镜前，云嫣一边为她束发一边道。

　　昨夜三王爷送他回来，她无意间发觉她的指甲青白，就多了一个心探了一下她的脉象，却万万没料到她的体内竟然积存着大量的毒素，虽然她看不出是什么原因，但却可以肯定，她的身子弱绝对是这个原因，可是那太医每日为她开的补身子的药根本就无解毒之效，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怎么会？这个薛太医可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了。”朱雀在外面听见了云嫣的话，进门道。这太医是王爷让她去请的，她可是不敢马虎的。

　　在那男人身边呆久了，察言观色也学会了些，她眼睛仍看着刚刚进屋的朱雀，眼梢却已经稍稍掠过了身侧的云嫣，笑笑道：“云嫣也会看病？”

　　或许她不该怀疑什么？这段时日以来云嫣在她身边尽心尽力。可是小茜子的事，让她真的再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去相信一个人了。

　　没有谁路过沼泽泥泞，脚底还真的能一尘不染的。

　　“夫人见笑了，云嫣只是，只是学过些皮毛而已。”为洛姬戴珠钗的手微微一僵，她语气里几乎微不可见的不自然却被虞洛姬停在耳中，如果平时可能不会有人察觉，可是若是有心留意，她声音里微微的轻颤就显而易见了。

　　洛姬一笑，甚至有些恨自己的敏感，看来哲人的话才是真理，难得糊涂。

　　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她转过身轻轻拉住云嫣的手，笑笑道：“云嫣。”

　　云嫣一怔，不明白她眼中的波澜为何，只是微蹙了眉问：“夫人，你怎么了？”

　　“没事。”起身挥了挥手，她淡淡道：“我想出去走走。”

　　花圃里的郁金香调了一地，稀稀两两落在路边，没人收拾，便叫这来来往往的宫人碾的残缺，只是香气却越发的浓了。闭了闭眼，甩掉脑子里的胀痛，她目光远远定在身后的流翠轩前，屋子里的被子发潮了，云嫣正和朱雀在晒被子。

　　会不会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可是，她体内的毒单从脉象上很难看出，朱雀说得不错，那位薛太医果真是医术了得，但这毒并不是医术高的大夫便能诊得出来的，除非是专攻过毒的人才可能看得出来，依照云嫣的反应，她似乎是看得出来什么，一个丫鬟，怎么可能研究过这种东西？还有她话语里的遮遮掩掩又是为了什么？

　　那越理越乱的思绪混作一团，只觉头脑微热，她正欲转身回房，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夫人留步。”

　　洛姬一惊，转身看向那人，一身素青宫服，来人是——宁容。

　　手里拿着一个颇显精致的小食盒，还透着阵阵香气，饶是她这几日身子不爽，竟也被微微挑起了食欲。

　　“有事？”微微上了一步，她不自觉瞥了面前的人一眼，细想来倒是有约摸一个月左右没见过她，本还思度着以为她已经不在王府了。

　　“王爷让奴婢转告夫人，三日后皇后家宴，王爷要您一道同去，请夫人做些准备。”说话的人言罢，却默默然地瞧着她的眉眼。

　　观摩，迎上宁容的目光，她第一个想到的词便是这个，那绝对不是看，那目光的的确确只是观赏一般，从她的下巴移到她的额头。

　　如果可以，她现在真的非常想拿一面铜镜照照自己的脸，瞧瞧是不是自己多长了一张嘴或者是少长了一只眼睛。

　　“劳烦了。”被那人的目光看得颇不自在，洛姬轻咳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