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八幕 谈论?夫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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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谈论夫妻
陆逊休沐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自己女儿忽然变得更缤纷的衣服。
如意娘典卖掉大部分嫁妆，换成金银存放好在家中库房里，还特地贴上了重重封条。
如意娘还把自己剩余的嫁妆中的布料都封存起来，就拿了几匹给陆瑁他们做了一套新衣服。
至于其他衣服，都是如意娘天天在陆白羽房间里绣出来的。
如意娘还带着家中上下到后院换种了多种植物。可养蚕丝的桑树，可供果食的矮树，观赏与烹茶皆可的花木，甚至可做薪木的木枝，都有种上。
陆逊走的时候让如意娘自便，不许拘谨，如意娘也将这些或多或少写在了每月的家书上。
可是这还是让陆逊有点措手不及。
如意娘能下地，会骑马，除了女工还能下厨，甚至用藤条做器皿，她都会。虽然是生活在蒸蒸日上的东吴孙家中，但是她却远不是初见那种闺中贵女。
如意娘带着陆清给陆逊请安，陆清说要替阿翁做衣裳。
如意娘说剩下的布料还有，想为男君做身新衣，总是有用的。
“剩下的，就是五尺红布，八尺绸缎，三尺平料。等仲燕的婚事，或者是小叔子的婚事，都能用上，就封存起来可好？”
如意娘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妆，陆逊知道，他总觉得如意娘是不是在逼他说某句话，他只是点点头。
如意娘让陆清去请食。
饭菜也不是太丰盛，但是竟然是有鱼。
“小叔子到城外去了，意外遇到了有便宜的渔民，给家里带回了不少鱼。我想今日就奢侈一点，毕竟难得男君回来。”
陆逊只是吃。饭菜可口，咸淡适宜，吃完了还有面饼跟汤茶。
“这一月来，是苦劳新妇了。”
“男君可唤妇家小名。”
新婚那晚，如意娘就是如此跟陆逊说得，不过似乎陆逊还是改不了口。
陆逊吃完了，如意娘也遣走了陆清回房睡觉。
“新妇所为有不妥否？”
“断无此意，只是逊惯于粗茶淡饭，布衣麻巾。”
“布还是粗布，案纹都是如意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若是男君嫌其中有贵，那如意娘就自己织线。”
陆逊不想跟自己的新妇有争吵，可是他勤俭持家多年，忽然变化如此，确实有所不能接纳。
“华服绣纹，惯之则不脱，奢靡之风一旦缺开，多年勤苦耐劳便尽是幻影。”
“如意娘只知那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或者卖钱，或者穿衣。实在看不透有何不妥。女子从来多居内廷，无声色歌舞之事，无宴席畅谈之乐，更无众人齐聚高谈阔论之机，女工用以聊发，绣衣以自用无何不妥。况且，为家人修衣，本是女子之务。男君所言，是家风，如意娘所言，何尝不是本职所在。”
陆逊愣了愣。
“新妇，真是见解特独。”
“男君其实知道，年少当家的苦，年少当家的累。何苦又让小辈再受一次呢？”
陆逊又愣了一愣，许久，他才叹一口气。
“世事无常，乱世人生，惯以奢靡，总归不是好事。谁又知晓往后如何为之呢？”
陆逊经历过丧父，好不容易安顿到从祖家又面临着灭族之战，十二岁就忽然要担当起整个家族的大大小小。他的确有资格说这句，“往后如何为之？”
如意娘抬眼看了看陆逊，对方难得的出神，仿佛是沉醉在回忆中了。
如意娘只好等他回过神来才继续说话。
“所以，如意娘斗胆，线自给，衣自足，男君所言可好？”
陆逊苦笑，这不是完全没区别吗？
“新妇。。。。。。。抬起头来可好？”
“男君，仲燕身子不好，长居深屋之中，无口舌之福，无声乐之喜，既称我为阿母，我只愿可善其眼目，欢心几刻亦可。”
陆逊见如意娘不抬头，还搬出了大女儿，心思就飘忽起来了。
其实如意娘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她如此执着于衣服的图案权利，可是陆逊今日所见，如意娘自己的衣服就很朴素。陆瑁也就是迎接陆逊那天穿的衣服好看一点而已。或许真的在细节上纠缠不清的是陆逊自己了。
陆逊眨眨眼。
“既然新妇如此，逊也就纳下吧。只是关乎逊的新衣之事。。。。。。”
“男君此去可不是要缴叛吗？得胜归来可又要上君候的宴席，新衣是有备无患。”
陆逊听着，觉得如意娘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如意娘会注意用图与用料都在男君所纳范围之中的。”
“先扬后抑，新妇倒是智慧。”
“男君的智慧用在家国天下，妇家就该当把智慧用在操持家道上。”
“这是新妇心中的夫妻之道？”
陆逊说，几分淡然，几分试探，几分无话可说。
如意娘抬头，坦然，自如，自信。
“是如意娘至今所懂之事。其实妇家不懂太多家国天下，只懂维护自己所见所日夜相待的家庭，男君的鞠躬尽瘁，妇家当然也是戮力而为。”
“鞠躬尽瘁，缪力而为。。。。。。。新妇是说得好。”陆逊喃喃道“那么新妇可以拿出你想说的话了。”
如意娘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
“男君请过目。”
陆逊只看了一眼。
“新妇只是费心思了。”陆逊的声线已经带上了几丝冰冷。“新妇还有话要说？”
“有。如果男君觉得仲燕不适合谈论婚嫁，那么，是不是该为小叔子成婚做打算了？”
“若果小叔子要分家了，是不是又该存备一些细软呢？”
“卷中族人，都是已经可以不受援养之人，援养可自力更生者，断非男君所求，然否？”
“男君正要缴叛，怕是以后家兵会越来越多，家中有所储备，来时方可予以兵士该得之饷粮。”
“谈论得好，只是当是时，新妇可能履今日之言。”
“兵士所护的，是国，是家，是男君。再苦再琐碎的生活又怎样，乱世之中的平民生计，如意娘还是知道的，所以，如意娘更知道，若是男君有何闪失，如意娘便是秋水浮萍，再无依托了。因此，如意娘绝不会亏待男君的任何一个兵士。”
坚定的眼神里头有着几分悲哀，有着几分自轻自贱，但是却没有一分一毫的松懈可能。
陆逊忽然有了一分动容了。
他拿出一个同心结。
“新妇可知此物？”
“是先前的娘子们，为男君编制的？”
“是的，在我十二岁，逃难的时候，她们为了逗我开心做的。”
女性总是喜欢美丽漂亮的物件的，可是当时心烦意乱的陆逊收到这个，只觉得儿女情长的麻烦。多年后，斯人不在，旧物亦褪色不少，可是此中情谊，却只多不少。
“我确实不懂风情。兴许新妇所做得，也是同理，只是我理解不到罢了。”陆逊看着这个同心结“想来，她们多年辛劳，我却也没送过她们多少东西，给过她们多少好日子。”
“男君言过了，没有男君，如意娘跟叔子们，何来今日的生活。”
“你不用宽慰我。”陆逊慢悠悠的说着，抬首却见屋外明月撒入，情不自禁念出几句“月流人不在，河畔望谁归，青鸟吱吱声，唯见孤人泪。妾身不长留，唯求君身安，有佑家府处，乱世偏角安。”
“男君可要去赏月？”
如意娘觉得现在气氛太沉重了，怯生生的提议道。
“怎么，不谈了？”话略显轻佻，语气也轻松了些许。
经过这样一番谈话，两人的距离反而好像拉近了。
“男君不是都应承了吗？”如意娘的回答中也抖出了几分机灵。
陆逊觉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对你这卷清单，逊可还什么都没说啊！”
“那就是如意娘僭越了。”
“罢了罢了。新妇如此艰辛做了调查，逊再应对也只是诡辩。按新妇所思去办吧。逊不再过问。”
“唯。那如意娘去领些浊酒以男君赏月。”
“你还会酿酒？”
“其实如意娘还会骑马的。若是仲燕身子好了，如意娘真希望能带着她们去男君营下居住。她们都很想念男君。”
“我是对不起她们。”
“男君对得起天下就足矣。”
“新妇真是会说话。”
“再会说话也改不了男君对如意娘的称呼。”
酒菜拿了上来，陆逊也来到的廊下，月如水，夜如幕，星光明暗，正宜观赏。
两人又是闲聊了几句。如意娘说了家中的一些有趣琐事，陆瑁偶尔的冒失，陆清的天真无邪，陆白羽的乖巧可爱，一一娓娓道来，一点都不觉得烦闷。如意娘的世界就是那么大，曾经她的世界就是她家的四堵墙，妹妹弟弟和大阿母，现在还是这里的四堵墙，两个女儿一个叔子，还有总在行军的男君。她知道，她的世界就这么大，她非常爱她的世界。
“说起来，那日宫中献舞，所唱的是蔡中郎的《翠鸟》？”
“是的，如意娘很爱此歌，便擅做改动了。”
“驯心托君素。雌雄保百龄。。。。。。真是心安闲适之语。”
“如果可以，如此随遇而安，夫妻互敬，相守到老，又有何不好呢？”
“哪怕新妇，如意娘你要相对到老的，是逊？”
如意娘听到陆逊的称呼，笑了出来。
“良人何话，如意娘，可是说不出良人的不好来。”
被夸奖的陆逊只是笑“如意娘高看逊了。”
“月色甚好，良人可蒙不弃，能许如意娘一舞？”
“允也！当日宫中未曾细看，今日能好好观赏了。”
月如水，夜如幕，对影成双，轻舞如风。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八幕 谈论?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