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列中堂》雪落寒枝

12、好运来

　　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爷摇摇晃晃的进了院子，后面跟着芄兰，芄兰对奶奶见了一礼说：“姨奶奶，我们二爷让我送了申大人回家，我这就回去了。”奶奶忙说：“好，辛苦了。”芄兰说：“这是小的应该的。”说着便出去了。

　　我跟着奶奶上前去扶了爷，奶奶说：“你怎么在姐姐家里喝的这么醉？”爷说：“我没醉，你看我哪次喝醉过。我清醒着呢。”奶奶见他这样便对我说：“快扶着去屋里吧。”于是我们俩便扶着他去了屋里。

　　爷的身上一身酒气，还不要我们扶，非说要自己走，结果自己根本找不到正房，见着门就要进，我和奶奶连拉带拖的才将他拖到屋里。到屋里，奶奶让我扶着他不让他动，自己动手脱了他的外衣。便将他推到床上去，脱了靴子，盖上被子。这人刚躺倒，就一动不动睡着了。

　　奶奶便拉着我往外走，我指了指帐子，奶奶笑着往外走说：“没事，他喝了酒就不要放帐子了，一来散散酒味，二来也假如有什么事要喊我也方便。”我问：“爷经常这样喝醉吗？”奶奶说：“爷是很能自律的人，很少喝多的。今天估计是喝姐夫聊的高兴，多喝了几杯。”

　　到晚饭的时候，爷也没有醒来，于是我们便先吃了，奶奶吩咐江大娘给老爷留了饭菜在锅里。吃过饭歇了一会，我们便准备烧水洗漱了。这时我才发现，江大娘和全老爹住在我隔壁的屋子呢，原来江大娘和全老爹是一家人，可是全老爹看上去比江大娘大的可多呢，我心里疑惑，但是又觉得这事恐怕也不是我该问的，所以也就没问。

　　第二天我便起床，自从开始服侍小姐，便渐渐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乘着爷和奶奶还没起，我先将自己的夜桶倒到旁边巷子后面的公厕里。院子里没有茅房，要到夜桶只能去公厕，虽然天气还很冷，但我一大早起床便干活，身上倒也还暖和。

　　倒过夜桶，回来便将自己的屋子里地扫了，箱子擦一擦。我便找到大扫把扫院子。江大娘全老爹和我差不多时间起床，全老爹去挑水，江大娘做早饭。我扫好了院子，全老爹的水也挑了回来。正好打了水洗脸漱口。江大娘看我就打冷水，忙说：“丫头，舀点热水兑着洗。”我说：“能兑热水吗？”江大娘一笑说：“这有什么能不能的，这么冷的天，冷水洗脸还不冻坏了。”听她这么说，我开心的跑去锅里打了瓢热水。这热水洗脸还真舒服。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爷和奶奶也起来了。爷穿戴整齐先开门出来了，看到我在门口站着，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来我是谁说：“哦你叫什么？”我回到：“爷，我叫满月。”爷便说：“去打水来洗漱。”

　　我打了热水进屋，奶奶还在铺床。我将盆放在洗脸架子上，垂手站在旁边。爷边洗漱边说：“满月你以后就在我们家了，我和沈大人说好了，他说让问你，若是你愿意，我就去将你的身契讨了来。你要是不愿意，那今天你就回去吧。”

　　奶奶正梳着头，转身过来问：“那姐夫可说要多少钱？总不会白给吧。”说着又转过头去嘟囔了一句：“白给你也不会要。”

　　我想着我既然被派过来了，恐怕回去也不好。但是这拿身契过来和不拿身契过来又完全是两码事，不拿身契，我只不过是借过来用用。拿了身契，那以后回去的可能也不大了。我现在也知道拿了身契就不能回去，可是那边还有爹娘家人在，我若是不回去，恐怕别人又说我小小年纪就不着家。

　　我真想着，爷便不耐烦的道：“你考虑好了没有，我看你就在我们这里吧，我们这里虽小，却比大院里对下人还好些。你昨天在这里吃饭也看到了，都是一样的吃，只不过将菜分两份。并不像有些人家，奴才都吃主子剩的。”

　　他一句话，好像一下子就点中了我的心，让其他的心思都越不过去。我便说：“奴才听大人吩咐。”他听我这么说，笑着说：“好，好。你就一心服侍好你奶奶。你原先在那边府里一个月多少工钱？”我答：“一个月四百文。”他说：“从下月起，每月给你五百文工钱。”

　　奶奶梳好了头，转过来拉着爷说：“你先别放大炮，我问你，你要她过来，给姐姐多少钱？咱们到哪里一个月开给她五百文工钱？”爷笑着拉她坐下说：“夫人别生气，你听我说。昨天我去你姐夫那边喝酒，正巧他家来了一个户部同僚是他同年的好友。我们交谈一番，他是江苏司的郎中，说他底下还有个七品堂务的缺让我去。”

　　奶奶听他这样说，便喜不自禁。我出去重新打了盆水来，让奶奶洗漱。便听爷说：“那江苏司可都是肥差。两江地带，那是遍地流油，三月里我调过去，咱们家日子可就不同了。淑玉你再辛苦两月，若是家里的钱一时又不够的，你跟我说，我先去借点也好借。”

　　过了元宵节，爷便去上差了。我和奶奶在家无事，有时候在屋里磕磕瓜子，有时候打个络子编个穗子。一天天的日子也快的很。

　　终于到了二月里，奶奶赶忙的将家里的衣服都收拾出来。没想到，还真有不少要缝补的。又想着要不要添补些新衣裳。而我，突然拿到一大笔的钱，不知道怎么用才好。以前每个月阿娘都是给我一百文钱零花，其他的都不用我管，衣服鞋子都是阿娘做好的。

　　我想着这么多钱，我也不怎么用，便对奶奶说我想回去一趟，将钱给阿娘保管。那天天气大好，我赶早服侍了爷出门便也出了门。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沈府。我并没有从前门进去，而是直接从后门进去到厨房去找阿娘。

　　阿奶阿娘见我回来都很高兴，拉着我坐在厨房说话。厨房就我们三人，我便对阿娘说：“阿娘，那边奶奶给我五百分的工钱，我自己留一百文，剩下的都给你吧。”阿奶说：“哟，那姨奶奶真大方啊，听说她家不是说艰难吗，怎么还这么大方？”我说：“还好，申大人要调任了，听说是个肥差。”阿奶说：“原来这样。”

　　我将钱拿出来给阿娘，阿娘将我手推了回来说：“这钱你自己保管吧，如今你离的远了，跑来跑去也不方便。再说你自己也该学着些过日子了。我们都还够用，你的自己留着用吧。”我说：“阿娘，我够用呢。”阿娘说：“怎么够用？马上开春你得做衣服吧，个子长了，去年衣服还能穿吗？你头油香皂雪蛤膏你得自己买吧，不是钱吗？鞋子你又不会做，不用买？你这么大了，想带些头花也是正常的，头花也得买吧？平时想吃些果子也得花钱吧？”

　　我听阿娘这么说，我都觉得我这五百文都不够用了。阿娘笑着说：“花钱的多着呢，你除去开销，还得存些钱做嫁妆。可别都花光了。”我笑说：“那我给阿娘两百文存着以后做嫁妆吧。”

　　阿娘笑说：“我才不要你的，你自个儿留着吧。你去前面给奶奶请个安，再去见见小姐少爷就回去吧。”说着将我往外院推去。

　　我先到正房给奶奶请安，然后又去了小姐屋里见了小姐，小姐正在屋里和红罗绣花。我听绿叶叫红罗为绿水，便知道小姐给她换了个名字。绿叶见我来了，也呆在屋子里和我说话。大家说了一会子话，我便去了少爷屋里，阿弟正在屋里陪少爷玩，见我进来开心的迎过来说：“阿姐回来啦！”

　　我见了少爷，对阿弟说：“嗯，我这就要走呢。”阿弟听我这么说神情便有些不舍。但这也没办法。我看快要晌午了，便出去和阿奶阿娘说了就出门往回去了。

　　三月里爷调了任忙了起来，不像之前每日下午未时的光景就回来了。虽然每日里忙碌，但爷脸上的光彩却是很好，好像每日心情都很好。

　　到了四月里，奶奶的肚子开始现出来了，就像当年那边的二奶奶一样，有时候奶奶说：“满月，我感觉有个东西在里面踢我呢。”有时候到屋子里服侍，看爷会扒在奶奶的肚子上听，两个人讨论着什么时候踢的多，什么时候不踢。

　　我们也感觉家里的日子过的好些了。奶奶肚子大了，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上，去街上买了好几匹布，让江大娘拿了尺寸去找裁缝做了新衣裳。奶奶说：“看一家子家里好不好，首先看吃穿。胡吃海喝穿金戴银却一身布衣的那定是商贾之家。衣着一般吃饭斯文的那是穷儒人家。衣饰非凡吃喝有度又礼仪周全的那才是诗书传家之高门。”

　　我原以为大人有了好差事，奶奶身子也很好，一切都往着好的方向走，等奶奶平安生下孩子，奶奶的生活也就美满了。没想到这倒霉运就像是夏天的暴风雨，说来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