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同盟|乱梦（悠佑）》剪烨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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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是谁？是外面来的人吗？”
　　视线尽头，金色麦田随着气流起起伏伏，这道清脆的童音仿佛应和着那节奏似的，轻飘飘随着悬崖边上的飓风落进了佑希的耳朵里。他在顿一下后才转过头去，挂在狼藉衬衣上的纯黑领带被顺手扯开，一下子随着风飘远了。
　　“喂!你这家伙——”十多米外的小少年一下子提高了嗓音，“那是我家的麦地，乱丢什么东西啦！”话说完才注意到远处青年仿佛刚刚从一场械斗里逃脱般的狼狈模样，他在后退半步后一下子闭上了嘴巴。
　　佑希迎着对面人有些忽闪的视线抚上了自己的半侧面颊，被子弹擦过的伤口没再流血，却是结起了一道硬痂，此时看上去大约是十分狰狞的样子。他眨着眼迈近一步，远处的小少年立刻跟着后退了一步。
　　“喂，小鬼——”佑希没再尝试，他懒散站在原地，吐出字句时才察觉自己语声喑哑，“你认识路吗？”
　　小少年在上半句就已经黑下了半张脸：“谁是小鬼啊——”
　　“我要去海边，”佑希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打断他，音调里从来都是不见起伏，“离这里最近的那片海，你知道怎么去吗？”
　　“知道又怎么样？”小小少年眼神警惕。
　　“还能怎样，”佑希俯身将脚边沾满了浮土的小号黑色皮箱提了起来，摇晃着直起背时语气不耐，“带我去啊。”衬衣腰腹处的血迹随着这动作似乎又泅开了一些，斑驳的漆红色将对面少年正欲出口的反驳堵了回去。
　　“哼。”从鼻腔里轻嗤一声，带着连自己都说不明白的心思，小少年率先回转，迈向了空气里隐约漂浮着的腥咸水汽的来处。佑希在片刻之后才抬步跟上，皮箱把手被紧紧攥在手心里，好似和几近空白的心神一起被牢牢系在了一根越绷越紧的弦上。
　　终于到了即将接近终点的地方，距离一切开始的时间刚刚过去三天，还剩下一个人——只剩下了一个人。

　　01
　　正午太阳毒辣，即便开启了制冷空调，塞满了仪器的越野车车厢里仍旧如同蒸笼。一片寂静里只闻机器运作的轻声嗡鸣，角落里一动不动注视着电子显示屏的春极微地后倾一下，脱口而出的一声“糟糕”之后紧紧衔接着的是远处建筑物传出的警报音。
　　东西早已经顺利拿到了，然而潜出行动却出人意料地出了岔子。
　　“街角，C出口。”春在快速报出位置后挂上了耳机，神情慌张里噼里啪啦点击着键盘的十指却是依旧连贯飞快。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车箱倏地震颤了一下，引擎呼啸里亮黑车身迅速倒退，而后在一个漂移摆尾里利落转了方向。春习惯性透过椅背缝隙向前方扫了一眼，玻璃外两侧风景疾速后退，驾驶座被椅背遮去大半，垂下视线时只瞧得到松松握着换挡器的一只手。
　　“咦咦咦咦咦——前面貌似没有出口啊春酱？！”未等他收回视线，耳机里呲啦一声响后传来了熟悉的清亮嗓音。
　　春迅速回望显示屏，三只红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分成了两拨，恢复讯号后不断闪烁的一只正缓慢朝着建筑内部移动。他匆忙开口险些咬到舌头：“方向错了啦千鹤君——出口在后面才对！”
　　“啊咧！？”千鹤咋呼了一声，红点开始倒退，未等春舒口气，又立刻听到了他的一声痛呼，“嗷——”
　　“怎、怎么了？受伤了吗！？”
　　“快要阵亡了——小要要你下手不要这么重啦！”
　　“笨蛋！被你这么耽误，那家伙争取的时间还有什么用啊！”
　　来自要的暴躁语音混在讯号不清的电流声响里显得断断续续，但春盯着屏幕瞬间理解了大致情况：“佑希君和你们分开了吗？我这边暂时接收不到他的位置信息呢！”
　　“在另一个出口，换掉频道开启干扰模式了，”此时唯一一只运作中的对讲器被要强制接收，“东西在我们这边——猴子你乱拐什么啦！”
　　“没问题吧，这样子？”春迟疑发声。
　　“那家伙的话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要压低了声音，“至于这次的行动，我们从一开始就受到了监视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了。事情也许比之前预想的要棘手不少。”
　　“可是店长他——”
　　“那家伙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吧，说到底只是告知任务的中介而已。”另一道声音倏然插入。
　　“佑、佑希君？”春难掩诧异。
　　“佑希——你这家伙干嘛擅自恢复通讯通道！？”要瞬间拔高了声音。
　　“因为已经甩掉尾巴了啊，”这道声音有气无力，“春，快点让悠太开来A区啦，电路系统瘫掉了，好热——”
　　“不行！要接也是先来接我们啦，东西在我们手里诶——对不对小要要？”
　　“要是那个‘我们’里能把你排除就更对了。”
　　“可是更紧急的是我这边啊，已经快要热到脱水了，千鹤的话即使多等一会也只是多享受了一段吹着空调的惬意时光嘛。”
　　“偷偷摸摸怎么惬意得起来啦——”
　　“声音太大了笨蛋！”
　　“嘛，嘛……”春不由苦笑，紧接着便在耳朵边上愈发吵闹的声响里缩起了肩膀。
　　“——春！”始终沉默驾车的悠太突然出声，然而这道提醒依旧是不够及时，车体急速掉转360度后车厢里的春瞬间晕头转向。
　　“春，出口已经被封锁住了。”后视镜里，道路几乎被蜂拥而至的警车堵了个严实，悠太不由蹙起眉开口提醒。
　　“唔……”春艰难吞咽了一下口水，而后快速敲打键盘，“各位，C线！佑——”没等他说完，屏幕上单独闪烁的红点已经暗下去了，春在眨动一下眼睛后沉下了嗓音，“两位，F区停车场，电梯的监控设备已经恢复了，必须通过消防楼梯前往才行。”
　　“明白。”要迅速应声。
　　“啊咧，这里是23楼没错吧，是23楼吧——”
　　在千鹤的破口抱怨响起前春已经卸下了耳机：“悠太君——”
　　“知道了。”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去，车子快速转向驶入了左侧支路。车轮舔舐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春不由眯起了一只眼睛。
　　显示屏上唯一闪烁着的一只红点同样按照既定路线行动着，然而情势所迫，它接近目的地的速度却是比制定计划时不知慢了多少倍。车厢内好似越发憋闷起来，春扯着衬衫领口感到烦躁情绪升腾不休。
　　“春，这种时候该相信一下计划之外的东西了，”地下停车场一片漆黑，沉默等待了许久，悠太在轻声开口打破寂静的同时打开了近光灯，“……他们到了。”
　　春仓皇抬头，远处的黑暗里隐约可辨两个飞奔而至的人影，行至灯光所及的范围，晃眼金发瞬间刺入视野。千鹤立刻大大咧咧冲着这边晃了一下胳膊：“唷！”
　　“闭嘴啦死猴子！”要的咆哮尾随其后。
　　春迟疑着低头看屏幕，这才发现不断闪烁的红点早已经停在了半途，看样子这两人是在中途将定位器丢弃掉了。千鹤在几秒过后气喘吁吁地爬进车厢，而后便是一阵催促：“悠糖快开车！开车开车！”要尾随其后，车子在他堪堪关上门时迅速发动，几乎是在几人驶离出口的同时，室内的灯光大亮，警报音从相反方向一路逼近。
　　“怎、怎么回事？”即使没有经历一阵飞奔，春也已经像另外两人般满头大汗了。
　　“消防通道遭遇警卫，中途乘电梯下来的，”要喘了口气，“这家伙，把口香糖糊在监控器摄像头上了——”他在话尾不知是第几次抽上了身侧的金色脑袋，千鹤只喘着气翻了个身。
　　对这样不打自招逃避监控设施的行为颇感无力，春只苦笑着揩了把额头上的汗，而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显示屏上，然而暗下去的红点却是始终没再闪烁起来。驶离停车场的同时便已经暴露了行踪，警方的车辆已经开始缩小包围圈了，悠太操纵游戏手柄般快速旋转着方向盘，车厢内的几人则是各自扒着座椅靠背颠簸反复。
　　“佑希君那边怎么办？”通讯通道始终保持静默，春一把扣上了电脑，再抬头时神情迫切。
　　“快要到了。”悠太语声平静。
　　“什——”千鹤一骨碌爬起身正要说话，右后方却蓦地传来了轰隆的爆炸声响。
　　车厢内的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回头趴上了后窗玻璃，一阵气浪夹杂沙石隔着钢化玻璃直扑过来，烟尘滚滚里各种嘈杂声响乱作一片。越野车在这时候突然急停，几个人重心不稳滚作一团时车子却已经重新发动起来，要第一个扶着眼镜爬了起来，扒着椅背呼出一口气时一眼便看到了瘫靠在副驾驶座上的栗发青年。
　　“Yuki——什么时候上来的？！！”千鹤在下一刻扯开了大嗓门。
　　“爆炸的时候，”悠太代替自家弟弟给出了回答，“之前已经短信我了，用别人的手机。”
　　“你又杀人了！？”悠太话音刚刚落下去，要已经冲上前扯住了佑希的领子。
　　“不然你以为我要怎么争取时间？”佑希懒洋洋将他的手拨到了一边。
　　“这种事情，总有别的方式吧。”要恶狠狠盯着对面的一双浅褐色瞳仁。
　　“不知道，”佑希闭上眼睛将脑袋转至一边，“总之快要累死了。”
　　“累得话就先休息吧。”好似完全没听到另外两人短暂的争执似的，悠太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佑希的脑袋，而后微侧过目光看向一动不动抿紧了唇的要。黑发青年偏过视线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摘下眼镜后靠上椅背阖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