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青霜遗恨》凤尾雏

72、第六十六章 希望

　　许多时候，青霜并不希望自己是个女人。她从小没娘，身边又全是男人，性格也和男孩一般活泼好动，和时下流行的女子以静为美的标准简直搭不上边儿。小时候无所谓，待她长大了，周围人纷纷开始注意言行，对待她有所顾忌，这让青霜感到自己不合群，是被他们排除在外的“异类”。

　　父亲青琮十分矛盾，青家女人容易早逝，母亲和姐妹几乎都是在嫁人生子后就去了。这使青琮格外不希望女儿嫁人，教养上也就按着男孩子养活。可另一方面，不嫁人生子的女人，似乎还是有缺憾的，青琮不知自己的女儿懂事后会不会因此责怪父亲，于是和儿子青栩比起来，青霜又多了份自由。

　　放养长大的青霜，在“性别”的差异开始凸显时，格外的不自在，男女有别让她失去了所有玩伴，身边从来就没有“女性朋友”，也让青霜不知道如何做个女人。

　　直到嫁人后遇上严厉的婆婆。

　　崔氏看不上青霜，几乎事事和她对着干。知道她从小野惯了，便在婚后请了不少先生教导她，硬要把她变成娴静的少妇。

　　那段日子至今还在青霜心底留有阴影，虽然崔氏的教导在重生后也帮了青霜不少忙，但她还是对宅院里的生活厌倦了。

　　像个男人一样活在这世上。

　　这是青霜心底的愿望，她希望自己有足够强的能力，让人仰望，或者站到足够高的地方，让所有谈论起她时，忽略性别。

　　对待凤麒，也是一样。被凤麒讨厌的前身，算是她先天的优势，在与凤麒的前几次接触时，青霜根本不担心对方会喜欢上她。可她对凤麒，渐渐还是有了期待，这种期待与情爱无关，是种千里马对伯乐的渴望，是种明知不可能，心里还有个声音期待着自己能走到他身边的愿望。

　　离开帝都，她能做什么？查清父兄之死的真相，然后沦为见不得光的杀手？她属于女人的那一面没有对权势的渴望，但是退避并不能解决问题，父兄一定不愿她为了复仇走上不归路。

　　作为臣子留在凤麒身边——她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诞，可终究还是不死心。

　　“不要小瞧我。”青霜坚持，从马上挣脱。就算是逞强，她也不想留给凤麒“这个女人需要保护”的印象。

　　一行人又朝着皇城疾奔。

　　来时因为有正事，众人不觉得什么。回去的路上多出了披着太子外衣的女人，一众人打马跟在二人身后，各种各样的猜测都冒了出来，当然都属于香艳刺激的那一种。

　　所以虽然天色晚了还需赶路，一众人却和打了鸡血一般亢奋，目光都仅仅盯着跑在最前面的二人，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也正是由于众人都紧紧盯着青霜，所以在她摇摇晃晃，差点坠马时，有人及时地扶住了她。

　　“太子殿下，她晕了！”

　　队伍乱成了一锅粥，凤麒粗通医术，接过来查看一番，亲密的姿态，看的一众人眼睛不知往哪儿搁。

　　原来是累晕了……

　　凤麒将人安置在自己马上，一手牵缰绳，一手护着她，再次启程。

　　夜风打在面上，一片冰寒，凤麒为青霜紧了紧衣衫，被她倚靠的胸膛下，一颗心被沸腾的血液烧的滚烫，咚、咚、咚，杂乱有力地狂跳着。

　　***

　　十二月，帝都下了一场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直落了三日，天才放晴。

　　丞相府，寝房里传来阵阵咳嗽声，严重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婢女端着药碗，匆忙打起帐子，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榻前道：“小姐，药来了，快快服下吧，吃了就不咳了。”

　　裴殊菊轻轻推开婢女，捂着口狠狠地咳了几声，才顺过一口气来。

　　“拿走，我不吃。”

　　裴述恰好走到门外，闻言后心中一痛。从梁王封地回京，一路舟车劳顿倒是其次，长女的病迟迟不好，他知道，这病是心病。

　　他没有刻意回避与女儿，走到裴姝菊榻边轻声劝道：“姝菊，良药苦口。”

　　话音刚落，裴姝菊的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心中委屈又绝望，多少次想过一死了之，却又觉着对不起疼爱她的父亲。

　　她轻声呜咽，一手端过婢女呈上的药汁，边流泪边大口喝下。

　　面对这样的裴姝菊，裴述的心狠狠疼了一下。长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已经历过一次，看着第二个孩子如此痛不欲生，裴述深觉自己这个父亲十分不合格。他只有四个孩子，难道为了自己的立场，还要罔顾女儿的幸福吗？

　　裴姝菊几口才饮尽药汁，忍住恶心将药碗随意地搁在托盘上。裴述挥手叫婢女退下，看着满面憔悴的女儿，终究是软了心肠。

　　“姝菊，爹爹不逼你了。”长子已去，次子又常年在外耽误了娶妻，裴家人丁单薄。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再也不想再失去女儿。

　　“莫哭了，爹爹会找机会和太子提，殿下欠我们裴家一个人情，也需要爹的辅助，定然不会拒绝。”

　　裴姝菊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根本没想到裴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深知父亲这个决定作出了多大退步，日后为了她，又要付出什么。

　　“爹爹！”裴姝菊语结，她该为父亲着想拒绝的，可是，可是……

　　可是那个人是她此生所求啊！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自私，面对父亲的决定，她根本无法表现出自小到大懂事的那一面。秋狩是她的噩梦，父亲曾亲自掐灭她的希望，这几个月她都活的如行尸走肉，这一刻，她终于从绝望的深渊中逃脱，像是重获新生般，泣不成声。

　　“莫哭了，好好养病，若是被太子看到你这幅模样，会心生厌弃的。”

　　“爹……女，女儿会好好养病……女儿，女儿不会让爹爹失望的……”裴家一向中立，为了她，父亲要做出的牺牲无法想象，光是强大的后族，就足够令人头痛。

　　裴述欣慰一笑：“为父想通了，只要你们都好，为父便无所求了。”

　　父女俩相拥，裴姝菊又高兴又难过，埋首在父亲胸前，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眼泪都流光，比起没了父亲，沦为奴婢的唐婉婷，她是多么幸运啊！

　　天晴了，连带着她的心情也晴朗起来，病去如抽丝，雪还没化干净，裴姝菊的咳症便好了大半，对镜上了层淡淡的妆，掩去七分病色，余下三分更显娇弱，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想要怜惜。

　　太子殿下，他会喜欢的吧？

　　早归的裴述见女儿一脸有所思，也猜到了她的心思。看来他这个父亲要抓紧行动了。

　　“姝菊，皇后娘娘传了口谕，说要见你。”

　　裴姝菊急忙道：“皇后娘娘要见我？为何要见我？”她紧张地道。

　　“父亲，女儿怕。若是皇后娘娘要接女儿入宫怎么办？”终身大事，裴姝菊想起那位毫不怜惜拿她挡箭的帝王，浑身发冷。

　　“不必担心，有为父呢。”裴述安慰道。

　　“为父同你一道进宫，娘娘说什么你便听着，和平日一样便好。”

　　父亲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裴姝菊心中大定，乖顺地点点头。

　　父女俩一道进了宫。

　　裴述进宫，三分是为朝中之事，七分是为了见凤麒。他都打听过了，此时太子一定和圣上在一起，他可借此机会见太子一面，把女儿的事说说清楚。

　　却没想到，面圣之时，三皇子也在。

　　裴述面色不改，心中却忧虑非常。不知是他年纪大了还是圣上心思又深了，最近几年，他越来越难揣测圣心。圣上对国事从不懈怠，可偏偏在储君之事上十分糊涂，三皇子的势力早大到与太子分庭抗礼，圣上却仿若毫不知情，一再纵容。这也是他迟迟不愿站队的原因，圣上在位，一切安好，若有一日他不在了……那必将是一片血雨腥风。

　　凤汐看向裴述的眼神有些遗憾和伤感，结束后并没和他多做攀谈。裴述找准机会，追上了凤麒。
　　“太子殿下，请留步。”

　　裴述主动找他，凤麒心中惊讶，却没表现出来。

　　“丞相有事？”裴述处事，将中庸之道发挥到极致，他是纯臣，只忠于龙椅上的那位，并不是个好拉拢的人。

　　“可否借一步说话？”

　　凤麒心中好奇，便随了裴述之意。

　　待他得知裴述的来意后，眼中的惊讶掩都掩不住。

　　“丞相，你是说，裴小姐和……和本宫？”

　　“太子殿下见笑了，小女早就钟情殿下，老夫才厚着脸来探探殿下之意，若是无心小女，老夫也好让那傻丫头死心。”

　　很短暂地一段时间，凤麒愣了神。

　　裴述能主动找他说这件事，是他始料未及的。裴述主动说出这事，必定是做了支持他的决定，这对他而言，简直是最难得的助力！早些，他必定欣然应允，可如今……

　　“丞相，裴小姐是名门淑女之典范，本宫岂有不愿之理？只是如今父皇似乎有意与她，做人子的，又怎能和父皇……”又怎能和父皇抢女人呢？

　　裴述自是明白凤麒的意思。他叹口气，实话实说道：“殿下不必担忧，这事儿臣有把握，只要太子殿下主动和圣上提及此事，圣上必定应允。”

　　凤麒疑惑道：“丞相为何如此笃定？”

　　裴述顿了顿，轻叹一声道：“圣上曾答应过仁安皇后，殿下的女人，一定要殿下自己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