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源儿

5、四

　　四
　　阿溪和张成伟他们玩了四圈麻将，她一直都在输，她很懂得这是分寸，刚上手的牌子不能赢，她还摸不清今天这些人的路数，对面坐着的是谈家茶园的方曾黎，方先生，他来这里打牌，与阿溪这个谈家大少奶奶打牌，大家是心照不宣的，右手边坐了一直在给她递牌子的张成伟，阿溪居然一个不吃。
　　张成伟很难看，因为这都被方曾黎看得出来了，只是他不说。
　　只有那个胖胖的警察局的宋警官一直既没有人喂他牌子吃，又被张成伟一直死死的跟着他的牌子，四圈下来，都几乎被方先生赚到了，阿溪很明显的笑了笑。
　　方先生和她两个又一起笑了笑。
　　方曾黎便笑道：“余小姐今天的手气可不好，连着输掉了四圈。我这可是清一色的！”他顺手推到牌子，果然是清一色，很好的牌子，阿溪甩了两张钱出去给她。
　　阿溪继续摸牌，道：“方先生倒是该努力些才对。前面赢得都不算是钱，阿溪未必一直手气是不好的。”阿溪顺手抹了一张牌子，将牌子很优雅的往桌子上一扣：“红中！单调红中！暗杠清一色，南风，东风，西风！”
　　阿溪挑起眼睛，烟雾弥漫的房子里，她的红唇微微一笑，伸出手向方曾黎微笑道：“方先生！怎么样！”您的庄家，这一炸，还可以吧！”
　　方曾黎微微一笑，道：“很好！余小姐很好！很厉害！”
　　“哪里又有您厉害！”

　　阿溪伸出手指尖，继续摸牌，抹好了牌子，阿溪把牌都摆好，从包里掏出一包烟凤凰烟，点了火，在白炽灯下，她的手指很白，很苍白，一双手指伸在外面摸牌，一双手一直夹着一根烟。
　　“好了。”阿溪道。摸回来了一张牌子，叫道：“白板！”
　　方曾黎立刻跟了叫道：“叫碰！”
　　张成伟夹在中间，又摸了一张牌子，打了一张五万出去。
　　“叫胡！”阿溪嘴巴里咬着一根烟，伸手到锅里将那张五万抹了回来夹在手指里，一手扣到了一手的牌子，向大家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清一色，二五万叫停！”
　　一个晚上警察厅的宋警官一直在送钱，他很不爽，嘴里吐着烟圈，恨恨的叫道：“他妈的！这一个晚上，老子一把胡牌都不叫！连他们的停都不停了，看来他妈的是走了背字运了！”
　　阿溪微抬起头，瞅了他一眼，没吭声。
　　只是张成伟很同情的说了句：“宋警官你别急不是。这不是小张我也在陪着你送钱吗！”
　　一听这话，宋警官更是恨恨的念了句：“这他妈的都叫谈家的人给把票子赢了去了。”阿溪警觉的听到这句，她和方曾黎两个人都打了一个冷颤，她吸了一口烟，继续在白炽灯下摸牌，不语。
　　只是那个宋警官继续又说了句话：“看来都是他妈的这上面派下的任务倒了大霉！唉！”
　　张成伟很久警觉的跟着问了句：“什么任务！”
　　阿溪一直低着头，摸牌，她也一直再听他们的谈话，张成伟确实在帮她套话，张成伟问了连着对着那个宋警官问了两句：“上面倒是分派了什么任务下来，让宋警官您这样劳烦劳神！”
　　为了阿溪他不惜低头躬身给宋警官点烟：“您倒是说说啊，也好让我听听这国家大事，省得我们这些生意人，老是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知道，也生的我家老爷子骂我是那没出息的，不关心家里的事情，不关心这国家大事不是！”
　　“狗屁他妈的国家大事！”宋警官将烟吐了一个圈，在白炽灯下冒了一道上升的白眼，缭绕在屋子里，继续就又开始低头摸牌了。
　　“宋警官！你说您这话说一半，这不是让我着急吗！”
　　“唉！”宋警官放了一张牌子，叹了一口气。道：“都他妈的什么世道，这年头，吃官饭不好做啊！你做好了，人家也骂你，做不好，也骂你，你说说这事闹得，那边的司令让抓人，那边的大官又让放人，我这个在地方上吃上头饭的小官，倒是该听谁的呢！现在他妈的的弄得我是既不敢放人，也不敢不放人，只好把人家当大爷一样伺候着！他妈的我做警察局这么多年，哪个他妈的抓回来的人都没这待遇！”
　　“那您今天这事是解决了吗！”张成伟一面给宋警官递了一张牌子，一面紧抓了他的话不放。“还是解决好了吧，要不您怎么有这么好的心情出来玩呢！那个犯人呢！是放了还是？……”
　　“狗屁！”宋警官顺手吃了阿溪放给他的牌子，推到了牌子，一晚上他也算是开胡了一把，他也有些高兴，就又继续讲了下去：“哪里就是那么容易呢！人现在给送到军队上了，我这里算是轻松了！唉！就怕哪一天我的上面被他的上面给灭了，那个犯人估计还得放出来！而我！也就跟着灭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阿溪也开始发问了。“值得军队和警察局都出动了抓一个人。”
　　“啥他们屁大不了的事情。”宋警官被放胡了几把，高兴的什么都往出吐了。“不就是你们这些商家的事情被，说是为了争夺什么地皮还是茶园什么的！；一家拉动了关系和把那家搞了下去，这不就是人家那些有关系的人呗，我是不知道哪里的人家，我就知道这么多，咱们是只管抓人，不问其他！”
　　“叫胡！”宋警官立刻又吃了一个方曾黎给他放的胡牌。“还是夹张的牌子！”宋警官往锅里瞅两眼，一看这张夹二万就剩这张孤张的牌子了，就更高兴了，激动的握住方曾黎的手一直在说：“啊呀！这次可该是得感谢一些方先生的！”
　　方曾黎沉了脸，搬开宋警官的手，把自己的牌子往锅里送。
　　但是就是有人不肯让他就这样把牌搅到锅里去，硬是拦住了他的牌子，张成伟一把推开了方曾黎的牌子，看到了四张二万，只是张成伟这一个动作，所有的人沉默了。
　　宋警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放我的牌子吗？”
　　方曾黎忙着解释。
　　阿溪看看方曾黎，再看看张成伟，他显然是一面在帮自己，一面在告诉所宋警官，你抓得人就是谈阿光，而他们一个是谈家阿光的太太，一个是谈家茶园的人，张成伟很明白的清楚知道一切，只是下了一个套让她去钻，还演绎的完美无缺，让她觉得自己一直在帮她。
　　阿溪狠狠的瞪了张成伟一眼，咬着牙道：“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什么？”张成伟故意装傻。“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张成伟！”阿溪站起来，甩手给了张成伟一巴掌。“你他妈的混蛋东西！往我把你当朋友！你和你那个爹一样的混蛋！装你妈的屁清白！”
　　张成伟用手擦掉了被打出血的嘴角，瞪了眼睛就是没有说话。
　　方曾黎和宋关简直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个宋警官，他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知道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只想着是一般的牌友，看到他们打了起来，只好赶紧起来去劝架，拉了阿溪坐下，一直就说：“余小姐！再生气也是不能打人的！”
　　阿溪坐在椅子里，埋着头，白炽灯烤的火热火热。
　　方曾黎倒是被吓坏了，他并不想搅进这些是非里，牌桌上他也是顺着刚才宋警官那些话才给他放胡的，有些关于少爷阿光被抓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要说他每天呆在茶园里，张家的人不找他谈话是不可能的，他拿了一些少数的钱，就不敢在吭声了。
　　但那却是无关少爷生死的问题。
　　他只是好赌，与宋警官一样，两个牌友而已。

　　阿溪埋着头，点了一支烟，坐起来，抬着头，对着白炽灯，将自己烤的火热，对着站在面前的张成伟说：“你说吧！你给我说清楚！阿光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别让我看错了你这个朋友！”
　　一听他们说到了阿光，方曾黎就害怕张成伟说出了他拿张家钱那些事，别的他都不怕，他终究还是怕少奶奶知道了这件事，给老爷说了，那他拿了张家的钱，私下里给张家到卖茶叶，老爷一定会杀了他的。
　　他想以谈思平的为人，他会被杀了的。
　　但是听到阿光这个名字的不止是他，还有宋警官。
　　他也疑惑，但他不会问，他懂得这是军队上的事。他不参与，他只打牌。
　　他说：“你们继续！我先走一步。”
　　方曾黎跟着就喊了一句：“宋警官！您等等我，我这也就来。”说完他很麻利的伸手去抓走了桌子上赢得的那些钱，走了。

　　阿溪看他们都走了。
　　就对张成伟道：“说吧！”
　　“你想让我说什么？”张成伟有些生气，但他还是坐下了。
　　“把你能说的都说出来。”
　　“我说我没有骗过你。我不知道我父亲他们所作所为，我说我爱你！我说这十年我只爱过你一个女人！我说我恨谈阿光！我说他不配拥有你！我说他是个混蛋！我说你们该离婚！我说谈家茶园的事情我不知道！和我无关！我说这些！你信吗？”
　　“不信！”阿溪站起来。
　　“那还有说什么的必要吗！”张成伟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向背对着她的阿溪说：“我有事，先走了。”
　　张成伟走出这间房。
　　阿溪就站在白炽灯下，很黄，很亮的白炽灯，把她照的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