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陆 ...
-
清醒时，文弄已在床榻间倒卧，精瘦的手却依然紧握着步吟的手死死不放。
步吟溢满泪水的双眼早已模糊，打在两人交叠的手掌间一片冰凉。无法理解那些奇异的现象，更加无法明白为何文弄会唱那支歌，为何会唤着一代神笔的心上人的名字而晕倒。而那桃花中出现的女子又是何人。
步吟这么想着，缓缓抬头。视线无意间落在梳妆台上的铜镜中。
只那么一眼，就足以让步吟思绪大乱，背生寒意，脸色大变。步吟小心翼翼的松开文弄的手，晃晃悠悠的走向梳妆台，双手颤抖地举起铜镜，惊慌失措的看向镜中。
铜镜中印着一张脸，似桃花一般美丽，流水般的轻柔。铜镜落地瞬间，引起了屋里屋外人的注意，沈硕带着人推门而入，文弄被声音惊的抬头去看。
所有人抬眼入目的皆是步吟苍白的脸庞以及血红的双眼。沈硕看着自己女儿这般模样，无比惊慌。想要上前询问，却被步吟疯了般的推开。
年迈的老人即可愣在原地，失了神般的看着自己神经错乱女儿，不知所措。
步吟看着碎了一地的铜镜，透过镜面看到自己四分五裂的容颜，仿佛自己也整个被撕碎。步吟转身看着床上一脸迷茫的文弄，红着眼，哭喊道：“我究竟是谁？告诉我，我究竟是谁？这张脸是谁的，为什么一模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一模一样？”
文弄却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步吟，似乎不明白步吟再说些什么，文弄满眼柔情的看着步吟“什么一模一样，你在说什么呀！清婉！”
又是这个名字，又是这个名字！
步吟听着文弄仍呼唤着这个名字，更加的癫狂，推开所有上前制止的人，甚至于自己的父亲母亲，不顾一切的冲向藏画室。
当步吟气喘不已的手持那幅“桃秀清”重新回到文弄卧房中的时候，文弄早已下床缓缓走向门口，似乎要去寻她。
当文弄看到步吟时，一脸喜悦，兴奋得像个孩子般走向步吟“婉儿！你回来了！我以为你又……”
人还没有走近步吟，文弄却早已愣在原地，颤抖的手臂缓缓抬起擦过嘴角，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染了一手。
多么熟悉的一幕，很久以前……不！或者是更早以前，自己好像也是这样口吐鲜血，痛苦挣扎于书案前，看着画中的清秀人儿渐渐消失在眼前，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难道自己做了那么多，找了那么多年仍是白费？
疼痛的不是肺部而是腹部，文弄视线缓缓下移，入目的是渐渐被雪染红的白衣，大片大片的鲜血从腹部渗出，顷刻便染红了衣服下摆，就仿佛被人捅了一刀般血流不止。
而站在自己对面的步吟手中却真地握着一把匕首，刀尖深深的刺进步吟手中的那幅“桃秀清”。当画卷被匕首刺入后的一霎那，绑画卷的绳带猛地断开，画卷坠落在地舒展开来，随着画卷的缓慢展开，在场的人皆脸色大变，只有文弄心痛万分的不知如何是好。
画上漂着朵朵桃花，似洒落的鲜血。一条清澈的小溪穿流而过，卧坐在桃树下的黑发少女清秀温婉，双目却溢满泪水，颗颗血泪就那样从眼眶中落出，滑过脸颊。
一个婢女惧怕至极，可仍声嘶力竭的指着文弄喊道：“是你！没错是你！前几日……我在桃树林里看到的鬼就是你！”
声音一出，所有人即刻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文弄看着画中女子的眼睛，又惊又喜，不顾自己身体的疼痛，仍然想去拉步吟：“清婉！？你的眼睛，哈哈……终于可以看到完整的你了！”
步吟在看到画中的女子与自己有相同的容颜的一刻，早已变得行尸走肉般空虚。此刻仍被文弄这么叫着，更是心碎，忍无可忍的提掌挥向文弄。
清脆的一声响，结结实实的打在人的脸颊上。可被打的的不是那清瘦美丽的少年，而是另一个温婉的女子。
相同的容颜，不同的衣裙。相同的体格，不同的美丽。一切的一切都让人难以相信。
步吟害怕的颤抖，闭着眼等待那女子身来的手掌。
没有温度的手掌抚在自己脸颊上死人一般的冰凉，全身几近透明虚幻，可却有真实的触感。步吟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相同容貌的女子，异常温暖。
女子的柔情温润不同于步吟的年少活泼，轻柔的声音悦耳动听：“对不起！让你承受这些本不该属于你的事。你没有错，错的一直是我，伤害到你，真的是很抱歉！”
步吟不禁泪如泉涌，反握住女子透明的手，哽咽得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女子笑如桃花“清婉！柳清婉！”
“婉儿？！”
缓缓回过头，再一次看到那张熟悉而陌生得俊美面庞，本就苍白，如今却更加的憔悴，看得人心碎。
柳清婉缓缓走至少年神前，满脸心疼得问道：“公子！能再见你一面，真是太好了！为何化名‘文弄’呢。清婉还是喜欢唤你‘弄文’。”
一旁早已呆愣的沈硕听到柳清婉的话语，喃喃自语：“弄文？！沈弄文？！”于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晚生恭迎一代!”
弄文早已忘记周遭的一切，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清婉，不放过她的一言一行，生怕她又突然消失。清婉客气的让沈硕起来，回头关心地问道：“公子？这些年也累了吧，我们也该回去属于我们的地方了吧！”
弄文看着清婉灵动的双眼，颤声道：“婉儿？你真的原谅我了吗？我言而无信弃你而去，我……”
话未说完，便被清婉笑眯眯的捂住了嘴。清婉擦去弄文嘴角的鲜血，缓缓道：“公子，你还记得吗？你在画上最后写给清婉的诗：切莫忘，桃红，水清，人灵秀。切莫恨，人去，心死，情思存。公子写那诗就是为了让清婉继续活下去，而清婉却自暴自弃的离开了人世。自以为是为了公子而殉情，却付了公子的深情。清婉没有完成公子的心愿继续活下去，连公子你的份一起活下去，害公子你这些年如此辛苦的寻找清婉的游魂。如此说来，清婉才应该求得公子你的原谅！”
弄文一直以来无法舒张的怨念顷刻间崩溃，崩溃在清婉的只言片语中.
是啊！在人世间游走了几百年为了什么，为了寻找清婉的游魂，为了寻找清婉重新转世投胎的肉身。终究是让自己找到了，自己早已是死人，一个怀着执念徘徊在世间的鬼魂，如今寻到心上人便决定再也不分离，既然如此对这个认识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么想着，弄文拥抱着清婉的身子渐渐透明，一缕缕青烟渐渐从两人身体间升起，团团白光似花一般从身体深处绽放。
弄文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缓缓的，轻轻的与清婉如一团雾般融进画中，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