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真实、眼泪与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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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时间和平川的身体，青泽还是带着绘美从寺岛家告辞了。虽然告别的时候雨宫十分的不愿意，但也在寺岛的眼神中老实地行了礼。
畅谈之后心情大好的绘美和一如既往保持着冰山表情的青泽在往回走的路上静默的牵着手。
青泽在想着刚才的寺岛，想着自己内心的那一丝压制不住的疑惑。不是关于寺岛的，而是从寺岛身上看到的今川的。
那个今川，自己又了解她弓弦以外的世界多少……
绘美看着好像有心事的青泽，不知怎样去搭话才好，只是反而更加用力地握住青泽的手。
两人回到今川家长屋，说着“我回来了”进门的时候，迎接她们的并不是今川一如既往的“欢迎回来”，而是毫无声响与光亮的空无一人的屋子。
“这里有张纸条……”在青泽后进门的绘美递过来在门口看见的字条
青泽接过，上面写着：竹内秀同学身体抱恙正在医务室接受诊治，今川同学陪同中。落款是闲院郁子。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青泽决定还是去了医务室再说。
放下竹刀迅速转身出门的时候青泽看见了一脸担心的绘美的表情。
总觉得，那样受惊的表情，让人无法忽视。
青泽像今川一样抚摸了绘美的头发，“没事的，我……我们去看看什么情况。”
牵着绘美的手赶到医务室，青泽和绘美第一个见到的却是闲院郁子。
“贵安。闲院同学，请问……”青泽刚刚开口，闲院就指了指医务室里面，让她们进去
医务室里，秀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双眼紧闭。
“怎……”青泽还没问出口，绘美却突然地靠了过来，顺着绘美的眼神看过去，秀的病床边站着的，竟然是竹内千夏。
青泽立刻皱眉，怒气连刚刚进门的闲院都可以感受得到。看着这样的青泽今川立刻过来安抚情绪，“青泽冷静。等我跟你说明一下情况……千夏同学，现在秀没事，让她休息一下吧。”说完今川看了看千夏和闲院郁子。闲院郁子上来将千夏半拉半拖地终于从秀的病床边带走，今川这才是示意青泽和绘美跟着出来。
秀的身体状况并没有问题，只是因为情绪激动和奔跑所以造成了一时的意识丧失，大约过一会就会醒过来了。
简要地叙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以后，就连向来处理问题方式简单粗暴的青泽都无法确定自己要怎样应对。
青泽紧皱着眉，长久地看向千夏。
只是八岁的孩子。青泽不愿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但是同样大家世族出身的青泽，也并非对于复杂的家族关系不能想象。
现在事态的发展，今川和青泽都有些束手。已经不只是模拟家族的关系，而是涉及到真实的家族的时候，要怎样处理，要怎样面对。今川看了看青泽。
而一旁的绘美，理了一下才勉强明白了秀和千夏的关系，“也就是说，千夏同学的妈妈也是秀哥哥的妈妈，但是秀哥哥不知道，是吗？”
今川点头。
“那，千夏同学是讨厌秀哥哥吗？为什么？”绘美的疑问，除了千夏本人没有人能回答。
“不是讨厌……”在秀晕过去之后就一直抽泣不止的千夏抹了抹泪。
坚持一定要跟着秀不肯离开的她除了任性地要求留下以外一点都不像那个今川她们看见的和秀口中描述的千夏。
“不是讨厌……”千夏带着哭声争辩，“因为，秀不跟我说话也不理我，大家都说秀字又好花道又好，祖母大人总是关注秀，甚至母亲大人也……明明不准我告诉秀，但是自己又老是把她挂在嘴边！明明，明明秀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她不能做我的姐姐，为什么！”
今川稍微有些明白了。其实不过是一个从小被娇惯的任性的孩子对于自己内心情感的迷惑和处理的失当。因为这份情感的对象在她一直以来生活的环境中都是一种地位微妙的存在，是一种不可过于称赞的存在，是一个家族的灰色地带。
但是眼下的问题是，这些事情或许对于将之作为不可提的竹内家来说，是一种大人们默契中的禁忌。
而今千夏打破了这种禁忌。这是家族禁忌击破沉默的话语。这样的消息，被谁掌握了或许都能凭之掀起很大的能量。
“今晚我什么也没有听说。秀同学只是身体抱恙。千夏是找同学聊天去了。那么，我先回去了，千夏就拜托今川同学了。这件事情，闲院家没有参与的兴趣。千夏的作为只代表她个人。”闲院郁子表情有些凝重，她也明白这些事情已经不只是千夏和秀的争端，而是涉及到竹内家内部事务的程度。
虽然这些消息或许有着相当大的价值，但是闲院郁子没有趟这趟浑水的打算。这件事情的麻烦程度是她不愿意涉及其中的主要原因。她的目的只是在模拟家族的比赛中展现实力，还没有插手现实事务的想法。
今川略为感激地点头。毕竟虽然是竹内家的事情，秀现在可是作为今川家的长子的。闲院郁子的这一作为多少也是给了今川面子。
但是千夏却不理解，继而对离去的闲院郁子发难，“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离开！为什么大家都不想要我……”十分寂寞的，孩子的眼神。
“这里是医务室，安静点。”值夜班的老师瞪了瞪几个人，“她醒了，你们进来吧，不过，声音小点！”
千夏立刻想要冲过去，但是又不愿放开闲院郁子，两难之际，被郁子拦了下来，“你等一下进去吧，我想她现在不一定想见到你。”
“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看着态度稍微缓和的郁子，千夏委屈万分
“因为你任性做了伤害大家的事情。”闲院郁子向来秉持严肃认真的家教和规则至上的处事方法，所以对于任性散漫又自我中心的千夏，她处以肃静的时间就不少，只是现在，多少也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孩子，开始慢慢有些了解，尤其今晚的变故，闲院觉得，或许一直以来千夏并不是“违反规则”而是不知规则为何，“比如你叫了竹内秀同学旁支的人，认为她永远以你为中心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实际上，你自己也应该知道，并不是这样的。比如你认为和竹内秀同学分到一家比较好，并且今晚说了不要闲院家吧。那为什么现在阻止我走？你自己先把别人推开了、伤害了，还希望大家毫不在乎地围绕着你身边吗？”
千夏擦了擦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从来没有被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
“在做事情、发脾气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行为会不会伤害别人，想一想你的真实心情是什么。虽然说你这个年纪听我说这样的话不一定合适，但是，千夏，人都是会伤心难过发脾气的，你会，别人也会。”
“那，秀是生我的气了吗？”千夏意外地能听进去一些郁子的话，情绪也稍微平静了一些
“大概，是有的。”闲院郁子并不了解秀的性格和经历，“至少如果是我，我会的。会很难过，很生气。”只是推测，却让千夏十分的慌乱。
“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向她说明一切。至于接受与否，就要看竹内秀同学本人了。”伸手帮千夏擦了擦眼泪，整理了衣服，“你的心情、想法，要诚实地说出来，不可以为了达到自己任性的目的就夸大。”
“那……你还会走吗……”千夏有些羞涩地努力克制着抽泣声问
闲院郁子有些犹豫，到底是孩子，无害的脸让人立刻就能忘了她做了什么似的，“我不方便参与竹内家的事情，我在楼下等你。记得要诚实地说出来。你是讨厌还是喜欢竹内秀同学，你是羡慕她还是为了找她的茬，你是想要她成为姐姐还是嫉妒母亲对她暗中的关注，你是嫉妒她的成功还是想要和她亲近。”制止了急于解释的千夏，郁子伸手拍了拍千夏的背，“不要说给我听，说给她听。等到你觉得这个问题解决了，再告诉我，还要不要回到闲院家。”说完，将千夏转过身来，轻轻往前推了推，“我能说的就这些，其他的看你自己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
在闲院郁子教导千夏的时候今川、青泽和绘美已经快步走到了秀的床边。
“怎么样了？”今川扶起秀，“你刚才晕过去了，现在在医务室。值班的老师说身体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秀揉了揉头，“不……没什么，就是稍微有点晕。”等看清身边的各位后，秀有些艰涩地笑了笑，“啊，都惊动妈妈和绘美了，给大家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现在是知道你为什么会分为今川家的长子了，跟她一样的笨蛋。”青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一如平常的毒舌，“现在是关心我们、觉得给我们添麻烦了的时候吗？躺在病床上的人就不要逞能。”
秀努力笑了笑，“我真的没事的。”
这种，被大家围绕着，关心着的感觉真好。
虽然她怕给大家添麻烦，怕自己拖了大家的后腿，虽然这些担心和怕现在都成了现实，但是眼前的三个人，从最开始她说出自己是旁支庶出的时候就没有一点歧视，也没有一点怕受拖累。
对于秀来说，今川青泽和绘美或许只是出现在这里，在她醒来之后能够立刻见到，就已经足够感动了。
“想哭的时候硬要去笑是不行的哟。”今川揉了揉秀的脸，“看，这样的表情让人怎么看得下去。”刚才想要微笑的秀，最终其实并没有能够扯出一个像样的笑容来。反倒是明显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已经扯不出笑容的秀咬唇扭过头去，却感受到身边今川坐在了床沿，轻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随着记忆的一点点涌现，温热的泪水也夺眶而出。
那个人是自己的生母。
千夏是同母的妹妹。
千夏知道，祖母知道，父亲知道，却从来没有谁告诉过她。
如果真如父亲说的母亲难产去世，她只是一如世间的失母者一样失去了一份温柔的庇护。
然而那个给了自己生命的人竟然就生活在如此接近的地方。
秀不止一次地想象过母亲的样子母亲的性格。
想象如果母亲还在世，看到她这样的生活会不会痛心难过。
曾经软弱无助的她，在精神的世界里塑造属于自己的母亲的形象。并且因此决定把那个软弱的常常哭泣的自己深埋在心底，用另一种“竹内秀”面对这个世界。她要去爱这份母亲给予的生命和这个世界，她要守护内心的母亲，不再向祖母向周围嫌弃厌恶她的人示弱。
能够成为现在这样阳光好相处的竹内秀，她走过了多少的路程只有自己知道。
然而千夏的一句话几乎将她打回原形。甚至，更加更加黑暗的深渊。
她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悲伤。说不出原因地、无休无止的悲伤。
或许有一些嫉妒千夏，但是她并不仇恨。只是眼中的泪水迸涌而出难以停止。在今川柔软的怀中，秀已经泣不成声。
今川无声地抚着秀的后背，感受着这深埋已久的情绪在今晚彻底地释放。
她无法安慰。无言安慰。
能做到的，也只是给秀这样一个可以尽情哭泣的怀抱而已。
今川不知道这样足够与否，但是她知道，这是秀目前所需要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真实、眼泪与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