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香》伊哝

3、5-6

　　五、
　　塞外茫茫大漠，黄沙漫天。
　　我们在关口碰到了一支准备出发去楼兰的商队，并征得领队的同意，跟着一同进了大漠。
　　刚进商队不久，其中一个名叫许岩的汉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只是因为他看黎红陌的第一眼。他匆匆从我们身边擦肩而过，像是不经意的一眼，带着独特的悲悯。等他走开，我忽然发现黎红陌正呆滞望着他的背影……
　　我一直对许岩保持警惕，但是他一直没有动静，我也没有主动去和他有所接触。
　　幽谷所在之地远离楼兰，我们在第七天就与商队分道而行了，期间得了商队不少帮助，我用了一些首饰回报他们。
　　与商队分别后的第三天，黎红陌的疯病又犯了，这次是在我们停下休息的时候，她突然扯下我放在马背上的包袱，抓起里面的衣物就放到嘴里开始撕咬。
　　我抬起手想要向前几次一样把她打晕，手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便迅速把手收了回来，紧接着一个药瓶落在了沙子上，转身看到了站在沙丘上的许岩。
　　“别伤她！”许岩一边对我喊一边向这边跑了过来，“我可以医治她！”话音未落，已经到了我跟前，欲近黎红陌的身。哪知他一接近，黎红陌就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都扔到了他的脸上，随后黎红陌吱哇乱叫着四处乱蹦，偏就让他没办法接近。
　　看见许岩在那举着药箱追着黎红陌发急的样子，滑稽多于狼狈，我实在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出了声。许岩听到笑声，一个眼刀剜向我。
　　看来非要我出手帮忙才行了！
　　我用轻功快速闪到黎红陌身后，双手扳住她的肩膀硬生生将她按到了地上，一冲撞，还是不小心把她弄晕了。
　　“你……”许岩指着我，看我装作没事人的耸肩，气的直打哆嗦，一甩手赶紧帮黎红陌把脉。
　　许岩给黎红陌又是把脉，又是施针，加上用药，一直捣鼓到日落西沉。中间黎红陌醒来了一次，但是马上又睡了过去。
　　我坐在火堆旁看着许岩忙完。他停下手后，将黎红陌安置舒服些，随即坐到了我身边，吁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把她稳定下来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复发了。”随手拨弄火堆，偷着将一块小木头扔到了火里，却不想被我看到眼里。
　　我只淡淡道了一声：“那就好。”我一直许岩的身份有所怀疑，便试探性的说道，“本以为许大夫是商队里的人呢，却没想到在这又碰到了，真是有‘缘分’。”
　　许岩轻笑，并没有那种故意掩饰什么的不自然，答道：“在下的目的地本就与楼兰相距甚远，前面还是顺路，后面剩下的路恐怕要自己走了。”
　　“许大夫孤身一人，还不懂武功，就不怕路途艰险无比？”
　　“若不是为了给心上人寻找奇药医治病痛，我也不必以身犯险。”他说着忽然沉默，盯着火苗叹气。
　　我看了一眼黎红陌，她睡得很熟。“谢谢你为她医治。”
　　“不必谢，这也算是举手之劳吧……”紧接着又是长叹。

　　六、
　　我向来不擅长与人交流，和许岩对着坐了一会儿，他也一直在沉默，为了尽量免些尴尬，我便以周公为由背对着许岩躺在一边歇了。
　　事实上，我毫无倦意，只是闭着眼假装睡着了。果然，将尽凌晨的时候，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先是在我身后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就往黎红陌的方向过去了。片刻后，马蹄声渐渐远去……
　　我翻身坐起，许岩与黎红陌果然没了踪影。但是我并没觉得气愤，因为我知道，仅凭现在他们的状况，根本就逃不出我的掌心！
　　既然知道他们逃走的方向，我便立即上马，从沙丘另一边绕过去，堵到了他们。只见许岩一只手将黎红陌紧紧抱在怀里，一只手用力拉着缰绳，马跑得不快却也让他十分耗力。
　　眼见他们渐渐离近，我看好时机将匕首掷了过去，正中马脸，马悲惨的一声嘶鸣后倒地不起。那两人也被甩了下来，而且摔得不轻。
　　我走过去把插在马脸上的匕首拔下来，从暗处走出来，向他们走过去。
　　许岩一开始摔得还没有回过神，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后，一脸惶恐的瞪着我，自喃道：“不可能，明明在火里放了……怎么没事……”仍不忘将黎红陌护在身后，一咬牙壮着胆子对我大声嚷叫：“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会伤害她的，但是你……”我抻着他的衣角把匕首上的血擦干净，然后用锋利的刀刃沿着他的脸颊慢慢游走，弄得他都不敢动一下，看着他害怕的颤抖，真的是很痛快！“我不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
　　黎红陌似乎是在这时醒了过来，一言不发，艰难的用手撑起身子，把头埋低，双手扣进沙子里。
　　就在那一瞬间，我心中的愤恨一下爆发出来，一脚将许岩踢开，走过去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猛地提了起来。她紧闭着眼，表情绝望，脸上竟然有泪痕。她在哭！！
　　“你很痛苦是吗？！”我狠狠把她向后一拽，嘶吼道：“苏项对你那么痴念，我走遍中原和大漠，不过就是为了让他见到你——”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兴许是压抑了太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发泄了。好想笑就那样笑了出来，我在笑我自己，白白费尽心力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是一个疯子，一个比黎红陌还要疯的彻底的，而且疯的十分愚蠢的疯子，可是我笑着笑着忽然就变得很难过，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那一瞬间，忽然想起原来这么长时间我只有带黎红陌去见苏项这样的一个愿望而支撑到现在，于我自己，除了如此，根本没什么能失去或者留得住的……
　　最后，竟是我无力的半跪在地上，不能起身，深吸一口气后轻轻闭上眼：“苏项在等着你，我会带你去的，求你相信我……”
　　一双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指尖很凉但是轻柔的触感却在那一瞬间令我感觉很舒服。敏感的我不禁将身体向后缩，抬起头发现黎红陌正半跪在跟前，双手仍保持抚我的姿势悬空着。她的眼睛含带柔波，恍惚中仿若能漾进心间，顿时感觉此时心中所想被其一览无余，但是我竟然毫无厌恶之感，倒是一下子清醒了，渐而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