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怜爱牡丹中 ...
-
这条路怎变得如此漫长？从摇摇晃晃的花轿中晕晕乎乎睡过去，只觉是梦一场的牡丹睁开了双眼，眼前扑面而来的是瑰丽的红。
绣花红盖头下，牡丹面上是原本连敷粉都掩盖不住的苍白气色，如今难得呈现出新嫁娘的喜气来。
端坐在轿子内的牡丹尚且不知她以为路途漫长的迎亲早已经变了模样，原本穿着体面的轿夫不知何时变得脚不沾尘，步伐鬼魅。
到了奈何桥，桥下是流水淙淙的忘川河，因着某个缘故被请来当了一回喜婆的孟婆出了声儿：“新娘子，该下轿啦，新郎官儿可还在殿里等着呢。”
妩媚妖娆的嗓音一出，因着外面一片寂静，牡丹本就有些忐忑而没着没落的心更是悬在了半空中。
表妹她呢，子游他们去哪儿啦？面带疑豫，她本能的捂住了胸口，以往的心口处会有的隐隐作痛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牡丹下意识的便要撩开盖头问个究竟的同时，轿帘无风自动，分成两边纷纷固定在了旁边。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她意图掀开盖头的手犹如绑上千斤重的东西，动弹不得。
“哎呦呦，这红盖头可不能由新娘子你揭开。这个呀，得新郎官儿来。瞧我，吉时都要过了，真这样，我这孟婆的位子怕是干不久喽，新娘子走吧。”面容艳丽如绝世妖姬般的孟婆亲亲热热的迎上来，双手扶稳，瞬息间便已过百里。一路上那原本担当轿夫的人也跟了上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穿着一袭红嫁的牡丹一缕芳魂恍恍惚惚跟着使者过了奈何桥,桥下河中表情各异的亡魂表现的出奇的安分。
由着那自称孟婆的年轻女子牵着，到了往生街，街上繁华不输于现世景致，市井之中来往行人驻足围观地府创设以来难得的盛事，怕惊扰到身份高贵娇弱的新娘子只好凝神屏气，以眼神示意。
牡丹的视线被红盖头阻隔，看不见周遭人群的她最初听孟婆解说到了往生街还心有期待，以为若是到了街道，那这一路上诡异的安静就会被打破。说不定她还会在耳边听到那如同现世的热闹嘈杂，就好像表妹偶尔偷溜出门回来后同她描述过的市井生活。
即使是大门不出的闺秀，养尊处优的牡丹遇到事情也并非一味的担忧害怕，贵为相府千金，牡丹心中早已安定下来。
恢复淡然镇定的她开始思索，把一路上的细节仔细揣摩，大胆猜想后得出个结论，也许她已经在人间死去，到了地府。
不知怎么的，坦然接受自己死去的事实之后，牡丹那打从指腹为婚的张子游上门就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其实死了也好，至少她没有负了双亲的孝，也没有对不起书生的情，只可怜她的娘亲，到如今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在牡丹心境愈发从容淡然的时候，她和孟婆三人来到了阎罗殿。
“恭喜大人喜结良缘！”连着三声烈雷轰鸣般的贺喜，面若漆黑，偏生眉宇上额际顶着一弯月，肃眉怒目的中年男子领着身旁两个面容和善分别身穿黑白两色的青年躬身祝贺。
被人恭贺新婚的人长身玉立，高洁的面貌，冷清的气质丝毫不因身上大红喜庆的新郎官服饰有半分消散。
直到稳稳牵住孟婆手中递来的一根红绳，似乎感知到新娘子的不安，从人间战死沙场沾染满身杀戮之气在回到地府就越发冷厉的连青眼神回暖，结实有力的手臂代替了孟婆搀扶着的手，稳稳的带着牡丹到了大殿之上。
平日里难得出现的地藏王正候在一边，作为菩萨的他做了一回婚礼司仪，念到。
“一拜天地。”闻言新人按照话朝着天外天方向一拜。
再一句“二拜高堂。”勉强把这一世的双亲当做高堂朝护国将军府一处又是一拜。
直到最后一句“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出来，送走某个煞神的在场鬼神同松了一口气。
地府中人对夫君连青的惧怕，成亲过后的牡丹在这儿呆了一段时日更是清楚。
一众鬼差全然看不出在话本中凶神恶煞的样子，跟别说孟婆在迎亲时言辞间带着三分恭敬七分惧意，让作为连青娘子的牡丹不由得疑惑起来，这地府人员怎么会害怕夫君呢？
各种缘由还得从头说起，那时候地府从建立以来也有了一段时间，一切算得上是步入正轨。正当这时候，比地府十八层还要深幽的地底传来一声满是威压的话。
“你们！吵到我了……”虽语气平平落在众人耳中不亚于雷霆轰鸣的铿锵之声。
法力尚可的十殿阎罗王尚且站得住脚跟，逊色于他们的喽啰兵将，一众鬼差早就捂耳跌坐在地。挂着恍惚神色四处游弋的游魂新鬼惶惶不得安，轻者三魂失去七魄，重者魂飞胆丧，化作虚无，端看为人时的好坏善恶。
就在秩序井然的地府瞬间化作人间地狱的乱象的下一秒，坐镇地府的地藏王出现在一干人等面前，袖口一动，勉力将乱象稳住。
地府中的十殿阎罗虽不知道他的来历，但地藏王却因着旧年缘由明白这个性情冷冽不好相与的神灵身世不凡。
来自于孕育盘古大神那一朵莲花结出的莲子，落入地府九幽之地年岁已到，自然是苏醒化形了。许是看出阎王小鬼们心中疑惑：本是寓意良善温润的圣灵莲子怎的化身出连青这样杀戮满满的神灵来?地藏王不由得解释一二。
连青也合该是他们口中所言良善的莲子，偏偏打从洪荒出世就落在了素有凶名的九幽之地。后来这九幽之地又变成了生灵轮回的地府，更是一般神仙都不愿往来的阴森去处。
在此地生长化形的莲子没变成众生劫难的极恶魔神，而连青只是性情冷冽了几分，举止带着三分凶煞已经是万幸。
演算一番得知日后该如何行事的地藏王安抚了惊惶的地府中人，更是在有大神通的人帮助下算计了化形尚早的连青。
连青的本体是一株从莲子里长出的青莲，而这一株青莲又被人巧施妙计取下一部分放在了红尘俗世中历劫，因缘巧合下落在了金宰相府上。随着牡丹一家的入住，青莲悄然生长。
而当那一朵寂静无声的莲花因着神灵归位继而绽放时，原本征战沙场，剿灭敌国，凯旋归来的少年护国将军却突发急病，让人不免叹息天妒英才，英雄早逝。
那时的少年将军因为忙于战事没有娶妻生子，而今去了叫年事已高的祖父母怜惜他在地府没个相伴的人。可但凡身份高贵人家，谁愿意让自己千娇百宠的闺女嫁个牌位，守着望门寡。
没有为孙儿寻得一门好亲事，这心事儿也就搁置在老护国将军心中。
一过几年，得知金宰相的闺女牡丹还没过江家的门便因病去世，寻思着和他人才武功俱是一流的孙儿倒也相配，就赶紧命人上门问亲。
正因为失去爱女无法攀附将军府，更怕被怀恨在心的将军算计的金宰相闻言笑道：“这，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因为失去女儿近来愁苦着脸的金宰相不住点头，要知道护国将军府那可是不少权贵人家都羡慕的存在呢。
金宰相当即便答应了上门说亲的人，听说丈夫在女儿牡丹头七还没过的时候为她订了一门冥亲，悲痛的宰相夫人不顾丈夫颜面，责难叱问他。
“你以为我真的就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地位，夫人？牡丹也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怎么会不心疼她。怪只怪那该死的张子游坏了牡丹的名声，如今江家小儿出尔反尔，不愿将牡丹葬入江家祖坟，认她为妻。我不忍心牡丹一个人在下面无依无靠啊，你也知道护国小将军是怎样一个英武可靠的好儿郎，牡丹和他成了亲必然不会受苦的。”金宰相坦言劝到。
“这可是张天师说的？既然如此，索性按照老爷你说的那样做吧，左右牡丹的肉身也被那鲤鱼精占去了，我苦命的儿啊......”早就知道牡丹已不在人世这一实情的金夫人妥协了。
被说服了的金夫人当即叫人把牡丹的生辰八字拿来，交给护国将军府上的人合算一番。
正所谓天上一天凡间一年，城中之人尚在惊叹护国将军府和宰相府上因为双双不在的儿女结上了亲事。一个月后，冥婚仪式尘埃落定，魂归地府的牡丹也刚巧和她那素昧平生的夫君拜过天地，入了新房。
揭了盖头，看到娇妻倾国之容颜，连青眼中的柔情也仅是一闪而过。
“既已成夫妻，吾定不负你。”冷冷的语调，不能给饱受惊吓满腹疑惑的牡丹丝毫安慰。
“夫君......”这场意外的姻缘让牡丹不甚自在，不知新婚夫婿姓谁名谁就冥婚哑嫁过来的牡丹只能这般称呼，心里却十分别扭，连带着说出口的两个字声响都细若蚊蝇。
虽然连青没打算在新婚之夜就和牡丹有亲密接触，好留给她一段缓冲时间，但必要的喝交杯酒环节却也不打算省略。
接过酒杯，两臂交错，荧荧烛火映红了新嫁娘的双颊。
顶着晕红的面颊，牡丹极力让自己忽视身畔男子高壮躯体带给她的压迫感，可膝盖上被白玉般的双手绞得紧紧的方帕泄露了她紧张害怕的心情。
看出牡丹的不安，虽曾有过一世为人的经验，忙于保家卫国的连青却无时间学得半点情爱知识。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叫嚷声。
急于打破尴尬，连青轻咳一声，而后看也不看一眼牡丹因为酒气上涌显得越发娇艳诱人的面容，他生硬的交代一句：“你早日安息吧。”之后再也没其他语言，匆匆出了房门，稳健的步履失去往日的从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怜爱牡丹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