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蔍什

48、小小出事了

　　玄王刚踏进乌羽玉，就得知了一个消息——小小出事了。

　　据苑姨说，她和小小在山顶休息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五个人，他们作势要抓走小小。苑姨和他们打斗了会儿，但最终没能阻止他们。

　　弋公，玄王知道这件事的主谋除了他没别人。能控制一群苑姨敌不过的高手的，只有他一个人。他越来越猖狂的行径终于点中了玄王的要害。

　　玄王闯进了弋公的住所。

　　“小小在这儿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在。”弋公很直接地答。

　　“您要做什么。”玄王继续压抑着怒火问。

　　“我能做什么。”弋公轻描淡写地答。

　　“您不要太过分。”玄王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弋公说。

　　弋公反而微微地笑了，那笑容有些得意。

　　玄王又瞪着弋公看了会儿，才压低了声音沉沉地说:“带我去见她。”。

　　“见她当然可以，只是她现在很虚弱，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走。”弋公看着玄王，话语间又变得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玄王——淡定，尖锐，压迫着玄王的神经。

　　玄王握了握拳。他之所以忍耐，是因为弋公是他的叔叔。可是愤怒的火焰在他看见小小的那一刻，终于一下子冲破了藩篱。

　　小小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苍白的如同清晨的薄雾，她皮下的血管便隐隐地现在这薄雾里。

　　玄王转身给了弋公一拳，将他捶进了墙角，又伸手把他吸了过来，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几个想要冲上来的弋公的侍从也被玄王用灵桥扔出去了好远。

　　“你……”玄王暗绿色的瞳孔里绽放出鲜红的纹路，像是藏了红色雪片的冰凌。他胳膊上的血管根根突起，像是他特有的青色纹身图腾。

　　“别……”小小的声音在玄王身后响起，那是她很努力才发出的微弱声响。

　　玄王回头看了小小一眼，他眼里红色的雪片和胳膊上青色的图腾都渐渐淡了下来。他慢慢松开了掐住弋公的手。

　　“咳咳咳。”弋公喘着粗气倒在地上咳着。

　　“对不起。”玄王低声说，“人我带走了。”说完他便抱起小小离开了。

　　古城里。

　　玄王小心地把小小放在床上，又轻轻帮她搭上了被子。

　　“小小……”他坐在床边柔声唤道。

　　小小缓缓睁开了眼睛，“我没事。”她脸上挂着笑。

　　“睡吧。”玄王说，说着他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

　　小小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玄王望着她，望了好久好久，直到觉得她睡着了才离开。

　　可是他前脚一走，小小便又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空洞洞地看着屋顶。

　　晚饭的时候玄王才又回来了。他轻轻推开小小的房门，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粥。

　　小小立刻把眼睛闭上了。

　　“小小，先起来吃点东西吧。”玄王柔声唤着。

　　小小睁开眼睛，微笑，努力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玄王帮她调整了枕头，舀出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呵呵。”小小挑着眉笑，“至于吗，我还是能自己吃饭的。”

　　“张嘴。”玄王说。

　　“别这样，我都吃不进去了。”小小把头撇到一边说。

　　“……那你自己吃？”玄王犹豫道。

　　“恩，我自己吃。”小小说完接过玄王手里的粥，“您看。”她说完朝嘴里递了一大口。

　　玄王沉默。

　　“可以了吧。”小小笑着说，“您快去忙您的吧，不然就不是贤明的玄王了。”她俏皮地拖长了“贤明”的音调。

　　“真的自己吃吗。”玄王又问。

　　“真——的——”小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恩。那我明天再来。”他起身望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

　　“拜拜。”小小朝玄王微笑着挥手。到玄王消失的这一刹那，她的戏也再演不下去了，她捂着嘴剧烈地咳了起来。

　　小小支起身子踉踉跄跄地冲进洗手间，将刚才勉强咽进去的那口粥呕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

　　玄王再次来到小小门前。他敲了敲门，屋里并没有人应答。

　　玄王怕小小出事，就直接推门进了屋子，却见小小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她的身体在那，但像是没有灵魂。她的脸和打在她身上的阳光一样惨白。

　　“嗒嗒嗒……”玄王慢慢走了过去。可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她才注意到他。

　　“您来了。”小小扬着嘴角说。

　　“昨晚睡的好吗。”玄王在床边坐了下来。

　　“恩。”她应道。

　　“昨晚的粥喝了吗。”玄王给小小拉了拉被子说。

　　“恩。可是您怎么来的这么早，难道又通宵了。”小小笑道，那笑容安静的就像她画上的白莲。

　　玄王望着她，没说话。他知道她在很努力地应付自己。

　　“好好吃饭。”他说，“我先走了。”

　　“恩，再见，您也要好好吃饭哦。”她摆手道。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玄王都没再出现在小小面前。他总是站在屋外望一眼，再询问苑姨几句：“小小吃饭了吗。”“吃了什么。”“她气色好点了吗。”

　　苑姨总是回答说：“她说她吃饭了，但每次我进去的时候，都看到她坐在窗户旁发呆。”

　　第六天，小小终于昏倒了。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玄王正低着头坐在她床边。

　　“玄王。”小小用细微地声音唤道。

　　玄王抬起头，他如雾的目光比以往还要朦胧，“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很弱，简直比她的还要弱。

　　“感觉还不错。”小小努力地笑着，眯着眼睛，弯起嘴角。

　　“别这样好吗，别这样。”他合上眼睛，眉心一拧，站起身来背了过去。

　　这个背影那么单薄，它不该属于乌羽玉最强大的王。

　　小小的心缩成一团。

　　但只一会儿，玄王便转过身来，“好好休息，好好吃饭，知道吗。”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

　　“恩，恩。”小小慌忙点头，“我会好好休息好好吃饭的。”

　　玄王微笑，“要喝水吗。”他说。

　　“恩。”小小挣扎着想坐起来。

　　玄王扶小小起来，又把远处的水杯吸了过来。

　　“慢点喝。”他把杯子的吸管递到小小嘴边说。

　　小小吸了一口水，但这口水刚咽进去就被体内一股巨大的力量顶了出来。“咳咳咳……”她把头瞥向床边咳着。她想忍，但食道，胃，肠，它们强烈地蠕动着，激烈地排斥着进入它们的任何东西。

　　玄王轻抚小小的背，轻轻抚着，动作越来越慢，直到停止。他又缓缓站起来想要转过身去。

　　但这回小小拉住了他的手。

　　玄王回头，他眼中的雾气熏红了眼眶。

　　小小的泪突然就涌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睡不着也吃不下，我没有办法……”

　　玄王温柔地揽过她。

　　“没事了。”他说，“把难过的事告诉我，我帮你分担。”

　　“暖叶死了……暖叶死了……”小小突然哭喊了起来，“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玄王把她搂得更紧了。

　　她还是知道了。他没想过能瞒她多久，但他不愿让她知道。是自私的表现吗，因为他知道暖叶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他也知道小小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这重要性就在刚刚还进一步被肯定了，因为暖叶的痛在小小那儿被放大了，而小小的痛在他那儿又继续膨胀。

　　“不要胡思乱想，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想了。”他轻轻揉着小小的头发说。

　　“我知道的，暖叶死之前一定还叫着我的名字……她不放心我，可是我却害死了她。”小小泣不成声。她大脑里的每根血管都在剧烈地跳动着，记忆和幻想重重叠叠，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那天她站在门外看着我……叫着我的名字，我就知道，那是永别……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不能听她叫我的名字，让我给她讲我的家乡……她还说，她好希望有一天能跟我去看看，尝尝我说的每一种果子，看看我形容的景色……她多想跟我去看看，但是她再也去不了了……去不了了是吗，是吗……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玄王继续温柔地揉着小小的发：“不要瞎想了好吗，这不是你的错。暖叶她现在也许生活在更幸福的地方，那个地方只有善良的人，蓝天碧树，四季如春……”他轻声讲着，就像是在给她念着睡前的童话。

　　“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她的，她再也去不了了……”小小继续低声抽泣，语无伦次，“她很害怕吧，她很难过吧，她从来只想着别人……他和她的妹妹……她死了，她妹妹怎么办，他们怎么办，她消失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暖叶了吗……怎么见她……她还没有去看我的家乡……我想她啊……真想啊……”

　　“好了好了，”玄王在小小耳边轻语，“没事了，没事了……”

　　玄王抱着小小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的身子不再冰冷，不再发抖，他才放开了她。

　　他为她披上衣服，带她去河边看水。整整一夜，她不停地问着，他一句句答。

　　“她的男朋友和妹妹呢。”

　　“并没有被抓，现在不知道在哪。不过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谢谢您……您说暖叶死的时候痛苦吗害怕吗，她在想什么。”

　　“也许什么也没想。跨过死亡那条线，她就没有了痛苦，活在她喜欢的地方。”

　　“人死了真的会得到另一种永生吗。”

　　“可能吧。善良如暖叶，一定能获得永生。”

　　“那暖叶现在幸福吗。”

　　“一定幸福。”

　　“她会记得我吗。”

　　“你想她的时候，她也在想你。”

　　谢谢您，玄王，真的。

　　“第两千四百三十七天

　　暖叶，如果有来生，我依然祝愿你路过这个世界。但只是，淡淡的，转一圈，看一看，再轻轻离去，就像独自绽放又独自枯萎的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