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xH]你委散于尘》杰克船长

1、第 1 章

　　她坐在那边抽烟，一条腿支着，黑色牛津鞋上沾满了五彩的颜料，她用空着的手抠上面的颜料，细碎的粉末从指间落到石阶。
　　她吸了一口烟，侧着头看自己指缝里的颜料，和破旧不成样的皮鞋。
　　成为这个女人已经有一个月了。
　　这个女人没什么亲人，更没有朋友，死在教堂旁一家旅馆的床上。没有遗书，更没有财产，连死亡都不为人知。她找不到这个女人的钱包，没有身份证明，旅馆登记的名字是“Dome”，穹顶之意。
　　这样一个孤独死去的女人，居然有一个王一样的名字。

　　“Dome。”有人叫她。
　　是撒茨堡那边来为新教堂作壁画的学生，在催她：“Dome，主教说你得快些完成地下穹顶的装饰。”
　　她将烟碾灭在石阶上，动作有些粗暴，“OK。”她起身往教堂的地下室走，那一溜绿色锯齿叶间开着带刺红玫瑰的花圃，她把两手插在宽松的红毛衣里，低着头走过去。
　　——没钱缴纳房费，她被旅馆老板赶出住所。旅馆旁新建的教堂还在装修，她看到有画工出入，她曾是一位颇有名气的画家，为了生计她费尽口舌在教堂的一份绘制地下室穹顶的工作。而此前，没有任何画工愿意接手地下室的绘制。

　　生锈的铁门，阴森的地下室，冷凉的空气让她想再来一根烟，可以的话，谁请她喝一杯热乎乎的咖啡。
　　她爬上高高的木架作画，脖子也得仰起来，一天下来颈椎僵直。这是一幅金色洛可可装饰的壁画，不得不说颜色俗气——完成这项糟糕的工作就好了，能有一笔可观的钱，交房租，买双新皮鞋，温暖的羊绒大衣，热咖啡，食物，烟，颜料，画纸。
　　她近乎机械的涂抹，想着尽快画完这些装饰，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几何面的玻璃壁灯折射在绚丽的玻璃门上——新教堂这边的地下室有极为少见的精致玻璃门，和一具“宝石骷髅”——是的，兴起于16世纪晚期的宝石骷髅，以殉难者的“法身”装饰大量奢侈的珠宝做成的近乎原罪的华美骷髅，一具死人的骨头，带着暧昧的血色传说……就是没有画工愿意在地下室工作的原因。
　　此刻宝石骷髅就躺在她身后，不远处，精美的玻璃棺中一双蓝宝石镶嵌而成的眼睛，所望之向正是她的脊背。
　　不由得她画笔停顿。
　　回眸去望那奢华暗黑的宝石骷髅。
　　经年累月发黑的人骨，满身珠宝，链条一样镶嵌在嘴上的猫眼儿、大颗红宝石、黄金……
　　“Dome，它是早期的圣人，真正的、罗马曾经的教皇，F……十世……”
　　F什么来着？
　　她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他的名字，F，这具宝石骷髅生前的名字以F开始。教堂说不清它的历史，将它作为收藏放置在在地下室，拨了一大笔钱来装修。大概今时已没几人知道它曾有的显赫吧？
　　“所以，”大概被注视得太寂寥，她对骷髅的眼睛说话：“你曾真如所言那般显赫为皇吗。”
　　那骷髅只有一双巨大的蓝宝石眼睛，满身的珠宝、黄金。
　　此外什么都没有啊。

　　结束十几个小时的作画后，脖子和手都不是她的了。
　　“Dome，一起去喝一杯吗？”又是撒茨堡的那群学生，这几天总想邀请她。
　　她想了想，大胡子的中东人房东今天又该来催租了，出租屋里一点儿食物都没，还是不回去了啊，“稍等，我去洗个手。”
　　大家一起去了乔志河边的酒吧。搞艺术的年轻学生，成名前，成名后，血液里都中着名为艺术的毒，肉身已经被摒弃，精神成为宗教，一群人在热闹中一起喝酒、抽大麻。平常她不喜欢跟热闹喝酒。现在，没有食物，就喝免费的酒吧。
　　酒吧有歌手在台上唱歌，嘶哑的摇滚，不知道抽了多少大麻的歌声。大家互相倒酒，她喝下一瓶伏特加，注意到台上的歌手是个暗黑金属。
　　“我一会儿去跟他做！”说这话的家伙正吐出一口烟圈，他说：“我是个骨肉皮，我喜欢跟一切玩摇滚的家伙搞，出名的、带劲儿的。”
　　桌上的人都很兴奋，有人说：“我喜欢老爷子，他真棒。”
　　他们聊起来。
　　“Dome，你在地下室作画的姿态真让人着迷，”旁边倒酒给她的学生突然盯住她的手，以及藏在毛衣下的手臂，“你露出手臂，拿着画笔，细瘦胳膊的肌肉线条，苍白皮肤上梵蒂冈主教堂穹顶一般的刺青，你可真美，没人敢在那儿作画。”
　　她给他倒了一杯酒，“为了钱总有人敢跟魔鬼共处一室，不是吗。”
　　那家伙说：“它很酷，而你比它还酷。”
　　躺在玻璃棺中的珠宝、黄金、蓝宝石眼睛……一瞬间，她又觉得有人在后背盯着她，“抱歉，去洗手间。”
　　她抓起打火机跟烟，走出喧闹的人群，暗黑金属的声音在耳边渐低，可能她喝多了些，靠在一个安静的走道门边就开始抽烟。

　　她金属色泽的短发像个小男孩儿，烟灰落在脏兮兮的地毯上，头顶的灯光那么昏，她想着宝石骷髅，又抬起手臂看繁复瑰丽的基督刺青。
　　她闻到自己身上的烟味、酒精，以及盖不住的浓烈颜料味儿，或许现在还有宝石骷髅的暗黑骨头味……突然觉得烦躁、厌恶，对自身味道和工作的悲伤：为奢华的骷髅绘画房间的穹顶，好像把才华都埋在了坟墓。
　　她曾是有名的画家，为何在这儿过着最底层的生活……

　　这时幽暗的走廊的另一头走来几个人。为首的男人穿着视觉系，大衣、靴子，额头倒十字刺青很有摇滚范儿。身后跟着几个同样视觉系的家伙，蓝发戴骷髅面具的矮子，金发大胸的OL……这几个家伙就是今天在台上嘶声裂肺的暗黑金属？
　　Dome注视他们走过来，缓缓地吸一口烟，“你真的懂音乐吗？”
　　为首的视觉青年停下来，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她对他说：“你唱的真他妈糟糕。”

　　发文。2014.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