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死，是爱》烟水共悠悠

6、【04】

　　很久之前，吴沐还是恢弘城堡中意气风发的主宰者，守护着的明媚世界引得不少过客驻足停歇。

　　“我们爱你啊，小沐。”

　　他们微笑着，信誓旦旦。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付出真心，去回应那些所谓的真情。

　　后来，黑暗与恐惧席卷了他的一方乐土。

　　吴沐惊惶错愕，颤抖着手想拉紧身边的人。才发现，他们早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开，顺便生生挖走了他满是柔情的心。

　　“人是最容易善变的。”

　　那时起，这便成了他唯一深信的真理。

　　吴沐再没踏出那残破的孤堡，任疾风闯破门窗，蝙蝠低低盘旋。

　　暴雨侵蚀着曾经雄伟的铁门，使它沉重地仿佛再也无法被推开。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逼近，现出个人影。

　　吴沐静静等着，等着那一马一人耻笑地疾驰过这片废墟。

　　然而，他听见了门闩被抽出的沉闷声音。

　　只见来人目不斜视地走来，执起他的手，轻轻吻了一记。

　　吴沐却慌忙低下头，抽出手，等着对方慢慢厌恶地离去。

　　但他盼到的却是不变的微笑，拥抱和抚慰。甚至还有一遍遍带他回去的承诺。

　　于是他空空的胸膛被一击，久违地生出了点微弱的惊异。

　　……

　　吴沐回应那一句话后就皱着眉头，陷入了深思，余子逸便不做声悄悄离开了。过了一会，他带着盘烤好的黄油曲奇回来。吴沐已经回了神，又恢复了平时的面无表情。余子逸没再说什么，只递给他一块曲奇。吴沐顿了几秒，然后缓缓接过，微微动了动嘴——

　　“……谢谢。”

　　声音不大，却足以听清。

　　余子逸霎时满心欢喜。

　　午饭过后，吴沐回到房间休息，看到桌子上静静放着本蓝色封面的书，竟是那本莫奈画集。他远远站了好一会儿，才一步步走过去，小心地收了起来。当他静静躺在床上时，不知为何，全没了睡意。

　　临近傍晚的时候，Lily硬是把余子逸和吴沐赶了出去，勒令他们散散步、透透气。

　　“你们那儿不是常说，在家呆久了会发霉的！”Lily故作严肃，一板一眼地讲着。

　　于是此时，吴沐默默跟在余子逸后面，沿着小径走向海边。

　　他打量着前面那个人，身材高挑，但衬衫下隐约显出有些弱不禁风的身形。余子逸忽然停下，等着他上前并肩而行，吴沐才发现旁边的人这会功夫竟沁出了层汗。这么差的体力，难不成是个书呆子？吴沐暗自想着。

　　离海近了，浪声阵阵。

　　“小沐，你知道那些椰子树是怎么长成的嘛？”余子逸打破了一路无语，下巴朝沙滩上扬了扬。

　　“椰子成熟后便会落下，然后随着海水飘向未知的地方。”余子逸没有等吴沐回答，自顾地说着。

　　“可以想象一路上它要经历多少风雨的洗礼，最后找到新的岛屿，奋力地生根发芽。”他盯着海面，似乎看到飘向远方的椰树种子。

　　“它这么努力不过是为了生存下去”，余子逸侧过身子，认真地看着吴沐。

　　“只是为了生存下去。”他重复了一遍。

　　“其实活着才是最大的意义。”

　　吴沐静静听着，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

　　但当他真正体会到时，已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又是一日晨间。

　　海风携着咸味，卷着一路花香袭来。阳台上的风铃一转，发出玻璃相碰的脆响。

　　吴沐盘着腿窝在靠椅里，塞上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Pad。余子逸坐在另一边，几分慵懒地翻着书。

　　这些天的相处，吴沐不再十足地抵触余子逸，每日例行的英语辅导时间也会偶尔开口说上几句。

　　屏幕上的一集越狱已到了尾声，吴沐抬起头，瞟了眼对面的余子逸。

　　他一直推拒着那个人，禁止他踏入自己封闭的领域。

　　可是对方执意把他从浑噩的软乏中救起，置在身边的宝座里。

　　一抹影子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于是在不经意间，他的起居和梦寐里，都带上了另一个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