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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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一黑一黄缠斗一团，衣袂翻飞。乌鸾步步紧逼，掌风接连扫去，栾痕只得连连后退，仗着身形小巧一个空翻落到乌鸾后心。乌鸾一个闪身，手中捏起诀，同时回转身形。栾痕本欲自她后方偷袭，还未来得及反应，眼前一个杀招即将落下。情急之下，他运起本源精气本能性地一挡。乌鸾这个杀招看似凌厉，实则是掌了分寸的，但看火精慌神运起本源精气，瞬间变了主意，打算试一试他的能耐，于是手下用了几分实力。
掌中仙力刚碰到栾痕周身萦运的精气，发出金中带红的亮光，在日光下仍然亮得惹眼。乌鸾一时奇异，手下用力却并未防备，“砰”地一声不意被弹出几丈远。栾痕周身的精气突然更甚，见乌鸾被弹了出去他也有些莫名，此时却发觉精气愈发不受控制，竟收不回去，越缠越浓。他还未反应过来，接着“轰”地一声，浓重精气四散开来了，周身恢复正常。
栾痕看着自己的手臂，又踢了踢腿，一脸不可思议状。
原本被弹出几丈远的乌鸾走过来，惊喜道：“你变了！”
栾痕习惯了小儿身形，突然变成少年模样，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她一眼。这番缠斗偶然激发了火精的本源精气，他近日清修有力，精进得倒是飞速，早已不复被封印南荒的困窘，一下便脱了身形。
眼前少年身高比之乌鸾差不了多少，身形微显瘦削，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睫毛弯长，虽有几分像女儿家，衬着一袭合体金袍，倒显得有几分清贵之气，十分脱俗。乌鸾一脸兴味地绕着他转了几转，笑得灿然，“啧啧，这皮相生得真不错。”说完抬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少年的脸色登地有些泛红，抬手打落了她的手，有些忿忿道：“不过是皮相罢了。”别扭地拧过头去，不愿看她。他此番讷讷的模样更是逗得乌鸾笑得花枝乱颤。少年脸色更红，扭头就往庭院外走去，乌鸾跟在他身后边笑边嚷着：“哎，少年郎，等等我哟——”
又隔了几日，小紫还是未回来，乌鸾坚持要等小紫一同去魔域，虚束细思之后也没反对。
她除了偶尔逗逗栾痕，去找休忍和尚讨杯茶，整日恹恹的，不愿出古刹。晚间她依旧一个人去古刹后院散步，漫不经心。是夜月色有些暗，在云间隐隐绰绰。
“乌鸾。”听到声音乌鸾回首，月下几步远的地方虚束那袭蓝衣泛着清幽柔光，似乎还带着些许几不可察的……寂寥。
“有些话我不得不同你说。”他怕日后没机会了。
这些时日与他相处下来，乌鸾屡屡感受到了一些异样。之前他待她也好，然而自浮戏山回来后，那好里面夹杂了些别样柔情，似乎更为热切了些。她本以为是因她初识情味所以看待事物便不一样了，现在看来，并非她多情。
看乌鸾直直望着自己的一双黑玉琉璃眼，与平常并无两样，他涩涩开了口：“你可知我为何自遇见你便与你走到一处了？”
她听了这话，心中隐隐有些发虚，却还是粲然一笑，“不是因为投缘吗？”
“投缘？”虚束念了一句，涩然发笑，“也算是投缘吧。”只不过这缘却也是他观三生石造盈昃之境强行溯来的前缘。他指了指胸口，“我对你用的心思……你懂吗？”
只见那人在月色下眼神出奇的亮，紧紧盯着她，乌鸾心头一动，却是说不出的涩意，无主地动了动唇：“我……”半晌却也没能再多说一字。
萧瑟苦笑声在夜色中沉沉荡开来，“罢了，懂不懂有什么关系。”从这些日的相处来看，她心上的那个位置是被那人占据了，强行溯来的缘果然是孽缘么。良久的沉默后，他叹了一声，“我的心思，原本也就与你无关。”
那一声叹息仿佛一颗石子，激起了乌鸾心湖里的阵阵涟漪，她想说什么却实在只能沉默地看着眼前人。
“待……他回来了，我们就动身去魔域。”虚束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乌鸾站在月下看着他的清幽身影消失，许久后才抬脚往回走。
是夜浓云遮月只在须臾间，夜半开始落雨，越落越密，檐雨不断，人间秋寒更重。寺院卧房里，乌鸾蜷在床上浅眠，青丝散落枕间，玲珑玉体掩在薄绡里，一双白玉巧足伸至薄衾被外来。卧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黑影缓缓行至床榻前。乌鸾窣地睁开双眼，紧绷的身体在看到榻前人的脸时彻底放松了下来，暗中蓄力的手掌也松开了。
“吵醒你了？”一双星眸在漆黑中散射着点点光亮。
乌鸾静静看着他，“嗯”了一声，忽而又笑得清甜。
连忌看着她一切无损，心下定了定，“我将相女托给弇兹照拂了，见他有些费事。原以为他还在仙界，不想多年前已移居西荒，来回花了些时日。”
弇兹神君是他旧时故交？他同她一样出自莲花水境，是她亲手喂养，若说故交，便只能是他前世了。可是前世的事就不该记得的，除非……他并未魂飞魄散，而是肉身转生？这些心思她早已转过，此时也不愿多想，只是怔怔凝视着眼前人。
“你好好歇息。”连忌见她沉默，知她大概有所晓觉，片刻后才说了这么一句。
“你呢？”她反问了一句，语调平平。
他沉默了片刻，“我原是烛龙之身，无需息眠。”从前的事并不想让她想起，只是当下又不愿欺瞒她，唯有如实相告。床上的人似乎异常平静，心底的不安让他一时挪不开脚步。
半晌，乌鸾往床榻内里挪了挪身，微撑起身子，拍了拍身侧道：“陪我躺一躺。”
黑暗中视物对他并不难，看着她仰着的小脸上有娇求之色，连忌心头突然生出怜爱之情。他便没有推拒，抬手脱了外袍，在她身侧躺下。
雨声潺潺，他身上沾染上了夜雨微凉的气息，乌鸾翻身揽住了他。连忌全身一僵，又立马松弛了下来。当年钟山上他不懂男女之别，是她教会了他人间伦常纲理，如今转世的她却全然懵懂。其实此刻的乌鸾并非完全不知，在人间行走了些岁月，多少也是懂些的。只是她对于此些并不顾忌，又因情窦初开，心念直白，心中想着与小紫多亲近，就这么做了。她在莲花水境中与他相处了那么多年岁，早习惯了有他的气息伴着，只不过彼时触不到他的本体罢了。
一双柔软玉臂缠上身边男子，指尖抚上他眉宇，乌鸾就那么与之相对躺着，痴痴望着眼前人。那眉眼对她而言，似乎熟悉到了骨子里，明明应该那样陌生的——这是他化形后相见的第二面。“日后多陪着我。”她的声音有些小心。
轻柔嗓音传入连忌耳中，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揽过怀中细软腰肢，“好。”
突然想起前几日虚束对她说过的话，黑暗中她开口问道：“你对我是什么心思？”连忌不意她突然这样问，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乌鸾却也没有一定要他答话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前几日虚束对我说了些奇怪的话，我大概是懂的，只是又有些茫然……”
她的声音越发弱下去，连忌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揽着腰肢的手臂不自觉地收了收，问道：“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乌鸾认真想了想，“虚束他人很好，只是我从未想过关于他的事，我只想找到金凤后同你待在一处。原先我觉得人间很好，不会无聊，莲花水境其实也很好，不过前几日栾痕跟我提到了钟山，那里应当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又有些想去钟山了。不管哪儿，有你陪我就好。”
“好，找到金凤后去终山，”剑眉下的一双眸亮烁如黑暗中的星，“我陪你。”
栾痕只觉得这一路的气氛有些奇怪。
他瞅了一眼沉默坐在自己身旁的主子，在心底叹了口气。再抬眼看到坐在斜对面相谈甚欢的一墨一蓝的两人身影，就更是忍不住冷哼一声。自入了这魔界势力范围内的柴桑山，奇花异草甚多，乌鸾便好奇至极，正好虚束耐心解释，加之旁征博引，免不了互动要多些。栾痕明明已经感觉出来主子周身的压抑气场了，可偏偏主子又一句话不说，这样乌鸾哪能注意到啊。
栾痕并不懂连忌的用情深处。他自上世追来今世，当年刑台上见她满身是血时的痛楚漫过了一切，如今只要她好好地在他面前，就足够了，他从不曾奢求更多。
“你手上的那株草名曰秦椒草，果实玲珑如豆，味辛非常，自上古便有的。八荒已经不多见了。”虚束目光如水，柔柔落在乌鸾脸上。
“有什么特别效用吗？”一路行来不少奇花异草都有妙用，她也就自然地问了。
虚束内敛一笑，“这草于医药病理上并无效用，只不过上古时候却有他用。”见她一脸茫然地等待着解释，他便又笑了：“秦椒，谐音情交，是上古时先神或神兽们用以定情求爱的信物。”
乌鸾一怔，旋即目光就转向了不远处的连忌，不意连忌的目光正直直稳稳地与她相对。她粲然一笑，低头目光又落回手上的秦椒草上。虚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帘半敛，掩去了所有情绪。
一阵疾风陡起，须臾间四周又静了下来。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好浓的魔气。”栾痕皱眉。
远处似乎隐约有婴孩地哭泣声和打斗声。乌鸾蹙眉，呢喃了一句，“有孩子，去看看吧。”他们本不应该去涉足魔族纠纷的，但因为那孩子的哭声让乌鸾甚是心头不安。
果不其然，数百米外的小树林里的一处空地，一道血红身影执剑翻飞于一群黑衣中，那些黑衣统一着装，尽显杀招，错落有致，似是某种阵法。那血红身影怀中单手护着个襁褓，以气罩覆之，身形迅速地闪躲抵抗攻击。那群黑衣人不停变换阵法，诡秘至极，几个回合下来，血红身影似有些吃力。突然那血红身形一顿，从半空中坠落下来，以剑抵地，喷出一口黑血来，看情形是中了招。那几个黑衣人将其团团围住，又向前走了一步，似是准备开始下一轮群攻。
乌鸾正准备出手，却被一只手按在肩膀处。“我与连忌出手，你在这候着。”虚束的目光坚定而不容置喙。连忌点头，吩咐栾痕道：“你守着她。”语罢，飞身入了黑衣人的包围圈内，虚束也紧跟着凑上去，落在了包围圈外。
一紫一蓝两道身影分别内外夹攻，速度极快。魔族内里斗是时有发生的，魔界范围内就是以实力说话，即便路遇不平，魔族人也鲜少出手相助。如此跳出来两个相帮的强敌，黑衣人们更是被杀得措手不及。不一会儿，空地上就横着十来个黑衣尸体。
那血红身影自虚束和连忌二人出现开始就退避一边，不再动手，只拄着剑大口喘息，另一只手抱着的孩子哭声逐渐停歇下来。两鬓长发濡湿黏在脸颊旁，原就妖艳的一对赤红凤目更添风情。定睛一看，她身上裙装有几处刀锋残痕。就在乌鸾走近打量她的同时，那双赤目似戒备似讥讽地盯着乌鸾看。
片刻后乌鸾一合掌，冲着身边的三人笑道：“我们走吧。”
那赤目中闪过一丝讶异，眼看着面前几人正欲离去，才开了口：“慢着……”。
乌鸾停步回首，无邪一笑：“阁下有何贵干？”
“我中毒了……活不了多久，遇上你……这孩子或许还能活下去。”说到最后，声音喑哑凄绝，见面前的几人站定并未拒绝，她又道：“我原是要送他出魔界的，如此……是不行了……咳咳……只求……他能活着。”血衣魔女的唇色已经隐隐发暗了，的确是中了毒。
乌鸾走近她，后面三人警惕跟随，生怕眼前的是陷阱。她伸手将血衣女子手中的孩子抱过来，低头看到一泓清亮灵动的瞳，襁褓中的孩子早已息了哭声，乌鸾一挥手同样以气罩护上，那孩子竟然咯咯笑了。
血衣魔女见孩子被护在了眼前玄衣女子的气罩中，便抬手在怀中以障眼法幻出一个襁褓的模样，最后深深对视了乌鸾一眼，转身便踉跄着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