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正行道》梅香无音

4、少年盟主出吾辈

　　师白聿一路狂奔，鞋子早已经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脚上的袜子也被磨出了破洞，进门的时候因为和家丁的拉扯避让，扎起的马尾也乱得不成样子。
　　饥寒落魄，就是他现在的写照。
　　他有些紧张的看着眼前身边的人，心里很是忐忑。
　　脑海里尖利的滴滴声在他回到凌华山庄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师白聿也有了打量环境的余裕。
　　从小天赋异凛的他，有别于常人。
　　首先，他是一个有上辈子记忆的人。
　　上辈子的师白聿，是华国大龄有为青年。小有资产，偶尔看点小说打个球。某天见义勇为之后突然就穿成了个小婴孩。
　　其次，他带了个莫名其妙的系统。
　　根据上辈子多年浸淫小说的经验，师白聿琢磨出了自己这个系统的三大纲五大常。
　　说白了，这就是个坑爹系统！
　　名字好听，“正道系统”。但从师白聿睁开眼睛能说话那天起，简直吃够了这个系统的苦头。
　　他不知道这个系统是以什么形式出现的，是什么原因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只知道，因为这个系统，自己简直成了苦逼中的战斗机。
　　正道系统会在师白聿的脑海里发出声音提示，要求师白聿去做什么——如果不做也没关系，刷屏一样刺耳的声音刷在脑子里。
　　师白聿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还不习惯拿毛笔写字，因为没及时完成系统要求的“默写侠义精神五百字感言”被系统脑内刷屏，吐得死去活来，被自己身体的亲爹妈当成累赘丢弃了。
　　打住——
　　揉了揉脑子，师白聿默默缩了下脚趾。冲着演武台上那个微微眯起眼睛，好看又强大的青年一拱手。
　　“在下师白聿，来迟了。”
　　这次他会出现在凌华山庄，自然也是为的系统发布的据说是最后一个，也就是所谓的终极任务——“达成，义薄云天”而来。
　　要达成所谓的义薄云天成就，那就想办法当上武林盟主吧。
　　师白聿如是想。带着外挂和仅有的钱财衣物，他跑来了山庄。
　　也许是从小被系统压榨，身体和想法有时候都惯性去做好事。听说厨房大娘的儿子突然病重后，师白聿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接下了送大娘回家的差事。也因此导致了他武斗大会差点错过时间。
　　若是以往，师白聿就算出现，也没有上场资格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在场的人看了看一脸温良，年少和善的少年，在看看桀骜不驯，一看就不好惹的青年，心中的天平默默倾斜。
　　“师少侠来得正是时候！”
　　司徒然目光在身边众人身上一扫，摸着下巴仅剩的几根胡须颌首。
　　“既是比斗，不战到最后，怎能轻易罢休！只是……”
　　看了眼脚趾微微动弹的少年，老狐狸也感到了些许牙疼。
　　“既然只剩下他了，那我也不会乘人之危。”
　　温从聿走近师白聿，站在高高的演武台上，低头看着师白聿。
　　两人靠得近了，师白聿突然发现，青年的眼睛和一般人比起来，瞳孔的颜色更淡一点。
　　像极了当日他抱在怀里的那只小猫。琉璃色，映照着五彩的光芒。
　　“多谢。”
　　师白聿直视青年，因着想起那娇小柔软的猫咪，脸上眼中的表情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宠溺和温柔，把青年看得一愣。
　　被打翻的弟子们早已被各自的长辈带了下去，诺大的场地瞬间空旷起来。
　　早前有意无意无视师白聿的人们此刻围绕在对方身板，帮忙找衣服的，递鞋的，甚至还有帮着挽发的。好不热闹。
　　温从聿只安静地站在演武台角落，盘膝打坐，坦然自若。
　　看着少年换了身不甚合体的衣裳，梳拢起大马尾，瞬间精神奕奕。南宫聆嘴角微微一抽。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和温从聿交过手的他，虽然心里不福气，却也不得不佩服青年强悍得实力。如果换了一个场景，在别的时候跟青年相遇，南宫聆有几分跟温从聿交好的想法。
　　在看了一眼围绕在师白聿身边的人，看着他们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企求，南宫聆闭上双眼。
　　人道世人趋利避害，不过是区区小事，立马见了人心。
　　之前他也曾经见过、留意过师白聿。只是对方太过亲民，让他没法立马放下身段去深交。没想到到了今天，这么多人要靠着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去找场子撑面子。
　　只希望这个少年，有对得起他比青年更加坦然的实力。
　　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师白聿换了衣服整理好头发，瞬间从小叫花子变身小公子。剑眉星目小圆脸，嘴角微微上扬，眼中似含星光，让人见到也忍不住心生好感。
　　也不知是谁拿的衣服，师白聿一身天蓝劲装，小身板劲瘦有力，单手一撑跃上演武台，身姿轻盈。和一袭红衣的温从聿站对面，两人一正一邪，一蓝一红。气氛，逐渐凝固起来。
　　“师少侠可是没有称手的武器？”
　　邛海长老看了半晌，突然出声道。闻言，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衣服鞋子还算好找，一把称手的好武器难寻。
　　习武之人学武多年，自有自己的路数和招式，从小惯使的武器，犹如臂膀般存在。众人看着双手空空的师白聿，在看看冷面冷心冷眼的温从聿。渐渐低下声去。
　　“你可要再多些时间，去寻一把武器？”
　　温从聿突然出声道，声音略略低沉，听在师白聿耳中，尾音稍稍上扬，生出几分韵调。
　　少年看着青年，轻叹了一声。
　　“不用。”
　　温从聿瞬间沉下脸。
　　“愚蠢。”
　　“砰”一声，两人已然缠斗在一起。司徒然生生揪断了仅剩下的胡须。
　　蓝衣亮眼，红衣刺目。挥袖过招之间，红蓝双色晃花了围观人的心和眼。
　　“这小子什么来头？”
　　邛海长老眉头紧皱，双眼死死盯着演武台。
　　“蓝衣小子招式比那个红衣服的还要古怪！两人看着都不是炼体之人，但这拳掌相搏打出的力道，让老夫甚是心惊！”
　　“若不是自身天赋异凛，就是内家功夫出神入化了。”
　　南宫聆出声道。双眼紧紧看着台上，内心难以抑制住激动之情。
　　师白聿单手搏击，一招一式拆着温从聿的攻击。内心难得严肃了起来。
　　从小被系统蹂躏，他也获得了些许好处。
　　和一般练武之人比起来，师白聿担得起一声“根骨奇佳”。
　　他还有系统给的——超级外挂。
　　小时候完成抄写正道精神的文字描写之后，师白聿发现自己力气……大得简直可怕。他曾经偷偷试过。单手能举起约莫三百斤的石狮，双手双足一齐发力，能快速拆掉城墙。
　　当然，用力过度他也会虚脱。可比起一般水平的江湖中人，力气上，师白无疑占了很大的便宜。
　　同样，在无意中感化了小恶之人后，师白聿的跑跳跃动能力也得到了质的发展。为了一不小心蹦太远吓到人，他苦练平衡能力。终于能看起来和一般高手没两样。
　　靠着系统给的外挂，师白聿师小侠到目前为止，除了生活窘迫了点，总是容易感到饿之外，于武学一项，几未逢敌。
　　如今，现在，眼前，出现了一个能和使了七分力的他打平手的人，实在太让人——激动了。
　　师白聿轻笑了一声，鹞子翻身躲过温从聿的一踢，稳扎落地。
　　“小鬼。嚣张。”
　　温从聿冷冷道，旁人听得莫名其妙，少数几人忍不住面皮一抽。师白聿闻言，笑弯了大眼睛。原本淳良的面孔带上笑意，莫名看得人手痒痒。
　　“我很喜欢你。”
　　声音不高不低，师白聿就这么冲着温从聿道，南宫聆抓紧时间吞服药丸子调息，闻言差点噎死。
　　你们打架还要调情，没有天理了！
　　南宫聆使劲吞下药丸，目光紧紧跟随在台子上两人身上。
　　“什么喜欢？”
　　温从聿一掌扇开眼前笑容几乎晃瞎他眼的少年，反问道。叫竖起耳朵的众人又呛了口水。
　　“生机勃勃，纯粹通透。”两人拳掌相交，各自后退了几步险险停住，师白聿抬手擦了下嘴角。不知道是他太过兴奋咬牙导致的嘴角撕裂，还是他和对方交手时被掌风刮擦。一抹殷红在少年脸上，有几分显眼。
　　“我想了一想。”
　　温从聿缓缓抬起手，双手掌心向上，反手一翻，不过寸长的双刀出现在手上，刀刃雪白亮眼。
　　“我还是不太懂你们说话的意思，弯弯道道太多了。所以，都认真点吧。”
　　师白聿脑中飞快闪过一丝想法，注意力马上被对方所吸引。
　　“也是。”
　　少年将手指摁得“咔咔”作响，转头环顾四周，提气一跃一个旋身落到墙角，伸手拿起一根黝黑的棍子。他就这么一手拿棍一脚踩地，仪态优雅飞上台子。
　　司徒然无须可捻，只能摸着下巴一脸沉思，耳尖的听到凌华山庄小厮在嘀咕。
　　“那根烧火棍子死沉，我们都得两人抬着走，那少侠一只手轻松拿起，果然是大侠啊。”
　　南宫聆瞅了半晌，忍不住出声：“师少侠就准备拿这棍子当武器？”
　　要不是怕被老子逮着打断腿，南宫聆要挽袖子上了。
　　面对高手，你居然就拿跟烧火棍子上？太看不起人了吧！
　　师白聿回头看了一眼俊逸帅气的南宫聆，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他如何不知道对方在说自己不尊重对手，只是——首先自己也没有称手的武器，一般的刀剑太轻，拿在手里没有质感。
　　其次，这就差明晃晃给温从聿加油呐喊了，师白聿看着自己对面青年微微侧目的表情，只觉得十分不爽。
　　超级不爽。
　　人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十五年含辛茹苦要当正义大侠，师白聿一早就闷成了内伤，直接扭曲。
　　“温少侠。”师白聿压低了声音，大凤眼直视着对面的青年，脸上眼里全是歉意。
　　“我有不得以的理由，所以今天——”
　　黝黑的烧火棍子携雷霆之势攻出，蓝衣少年双手轮换，劈、砍、刺、挡舞得虎虎生风，看得人眼花缭乱。
　　短刃和火棍接触，劈出火花来，师白聿一个挑刺，温从聿手中的短刃被生生挑飞出去。
　　少年一手执棍，一手摆在身前，一脸严肃。
　　温从聿咽下喉口的腥甜，脚一撇，人向着少年飞出。
　　“对不起。”师白聿右手一横，左手一把握住青年执刃的手，手上渐渐用力，在对方瞪大的眼中，几乎是贴着青年的脸颊轻声道。
　　“至少现在，我不能输给你，所以——”
　　红色的身影被甩飞出去，跌落在地，温从聿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艰难地想要握紧拳头。终是喷出一口鲜血。
　　“我赢了。”
　　少年道，声音听在众人耳中，甚是悦耳。
　　他走下演武台，靠近青年。
　　“我——”
　　“温从聿。你叫什么。”
　　青年被赶来的鬼面仆从扶起，右手绵软地垂在身边。他的话音语调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连痛楚都没有。
　　“我叫师白聿。”
　　少年双眼看着青年，似乎舍不得挪开。
　　“师少侠乃新任武林盟主。”
　　司徒然悠哉哉接了一句，温从聿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动。
　　“自今日起，我将成立新教派，师白聿，我记住你了！你也别忘了我才是！”
　　温从聿在鬼面仆从搀扶之下，直接运气跳墙而走，剩下伸着手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师白聿，瞪着眼睛看着一墙空气。
　　须臾，江湖飞花令传出，新任武林盟主已决出，乃师承天机老人门下的师白聿。
　　十五束发之岁，却已名满江湖。
　　众人一派热闹之时，换过新装的年轻盟主坐在高位，脸带微笑，一口一碗上好劲道的酒水，喝趴无数企图灌酒的人。
　　看着敬酒的人被抬下，师白聿低头又闷了一口酒。
　　在自己的名字冠在武林盟主称号之后被喊出时，他只觉得脑中陡然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消失了。惊异之下，他小心地捏断了自己一战成名的铁木烧火棍，发现自小获得的大力还在之后，陡然轻松下来的新盟主，默默伤感了。
　　人生突然没了目标，有点蛋疼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小狮子被盖了一身章了~
感谢看文的大家~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