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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起行去兵营的时候,意外得知方孟敖大闹北平城的行径,王副官担心他独自去见方孟敖不安全也想跟着,但曾可达婉拒了。

      他眼里的方孟敖离了飞机和家世背景就是一只没了利爪尖嘴的鹰,光有凌厉的视线是伤不了人的,现在没了崔中石更像鹰被剪去了翅膀,再也扑腾不起来。

      可这不是他需要的,不是建丰同志想要的。建丰同志重用方孟敖就是看中那种桀骜、那种不服管、那种我行我素又自有原则的态度,即使再不情愿,他还是要在他凶悍的时候抚顺一把、在他陷入困顿的时候刺激一下。

      方孟敖的营房在过道最里面,曾可达走进去自然被不少来自飞行大队的视线注目,但没有一个人拦着他,或者说他们也想进去看看方孟敖却不敢。

      屋里弥漫的烟火气和红酒发酵的酸甜香。

      方孟敖脱了外套穿着黑背心,马丁靴就蹬在桌子上,嘴里叼着根雪茄,头也不回看着窗外的天,就像不知道有人进来。

      地上铺了一层烟灰,撂着一打酒瓶子。

      曾可达皱皱眉,拿起桌上还有一半的酒看了看,“1848年维尔加,好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牛饮。”

      “人都不在了,要烟要酒有什么用。”方孟敖狠狠的吸了一口雪茄,把剩下一半的烟头灭在鞋底子上。

      “事情说清楚了么?”

      方孟敖徐徐吐出烟气,目光炯炯的看他,“说不清楚了。上下两张嘴,事事互相推诿,你说他们谁能担这个责任?”

      曾可达这时候才明白,鹰就是鹰,没了利爪尖嘴翅膀,那双锐利的眼也是可以伤人的。他不知是受不了这目光还是受不了这烟气,掩饰的干咳一声,斩钉截铁道:“那就调查。”

      “调查?”方孟敖瞪着他的眼睛更加凌厉了几分。

      曾可达直视他,没有退让。

      半晌,方孟敖移开视线,“调查就调查清楚,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他的人。”

      曾可达心里有点想笑,为他这不自量力又认真的话,还是忍住了,转移话题,“听说方大队长今天在北平大街上飙车了?”

      “飙到一半,有人不让飙了。”方孟敖白了他一眼,不高兴。

      “所以就回来飙烟飙酒?”曾可达知道方孟敖现在非常想把他撵出去,但他必须留在这,再不讨人喜欢也得留下。

      “曾督察的新生活运动,不需要遵守了么,我记得你不能喝酒。”

      “不喝酒不是不能喝酒,你们这些洋酒不给劲儿,心里难受想要找痛快,就得喝我们自己的酒。”

      “好。”方孟敖答应的爽快,也许是被他刺激了也许是听到那句‘心里难受想找痛快’动心了,把一直蹬在桌子上的脚放下来,马丁靴啪的一声踏在地上,挑衅的看着曾可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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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酒能醉人,也能让人清醒。

      差李营长买了两斤烧酒回来,方孟敖连着灌了几杯子下肚,酒精灼的他嗓子辣生生的疼,带着一股奇异的暖意直烧到胃里,烧到心窝子里……冷了几天的心,突然间热了起来,脸也热了起来,眼睛也热了起来,将要滚滚洒下泪了。

      应该,算他头一次哭出来。

      曾可达没有看他,没有看他流泪,只是盯着手里透明的杯子透明的酒,横下心猛的灌了一口。

      酒,对他们来说,其实是越喝越清醒。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敢见。”蓦地,方孟敖出声。

      曾可达知道方孟敖不是喝醉了,但他宁愿他是喝醉了。他对方孟敖不应该产生同情,也不好产生同情,对一个人的越了解越容易产生同理心,他不想被一个疑似□□牵着走。

      “你知道吗,他……我在美国待了那么久,回国八年,有五年战时,三年任教笕桥航校,都没有见过一个亲人,是他…是他带着我家里的意思来看我,带着我弟弟写的信,三年,整整三年中的每个月,开始我是不想见他的,见他就意味着原谅我父亲,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每次把他拒之门外的时候,他也不生气,就那么温和的笑着……说真的我没看过他发脾气,我怎么刁难拒绝,他都是那张温良恭俭的脸,我一度以为那是面具,我和他相处也有想揭开他面具的想法,但我发现那真不是,那真不是…他就是那样的人,温柔又坚定的人……和他待着,就像飞行时遇见被云气裹挟的天候突然云开雾散、眼前突然什么都清楚明白了,”方孟敖说起这些的时候一贯清亮醒神的眼睛是迷蒙的,他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随着诉说一幕幕重现,“有时候他也会笑的很开怀,会做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被我带坏了……”

      三年,曾可达依稀记起自己从赣南老家跟着建丰同志出来也是三年。也许,崔中石于他,一如建丰同志于他?

      方孟敖说起崔中石崇拜又亲昵的态度,联系到现在物是人非的境况,颇让人鼻酸。

      物是人非事事休。

      “事已至此,你不要太难过。”曾可达的苍白安慰听起来十分无力。

      方孟敖却听进去了,“是,我是不能太难过,明明大家都很难过,可我还要忍住自己的难过不让别人更难过……这些事,我竟然都不能和亲近的人说……”他记起那些能想的、那些不能想的,那些能做的、那些不能做也做了的、那些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还有崔婶……“崔婶和两个孩子都还不知道,你说,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方孟敖像是在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曾可达第一次认真看着这个人,才觉得他是有血有肉的人,而非平常的那些共产机器。他安排崔中石被南京接手其实有考虑到以徐铁英为代表的老旧派可能害怕被抖搂出贪腐实情,要动手除去崔中石这个人证,但是出于种种考虑,他没制止甚至放任发生,因此,微妙的,他心里产生了一丝愧意,但是他很快就制止住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他的思绪转到了来军营之前的那通电话--

      叮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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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觉得会有敏感字被河蟹掉= =原谅我发了之后没有仔细看……那么请移步LOF那里至少不会河蟹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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