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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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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被浇的半天恍不过神来,等到他终于找回那么一点神智时,沈君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身后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就不明白,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喜欢。”秦婉歌鬼魅一般的飘到他跟前。
周青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看了她一眼,“她就是什么都不好,我也依然喜欢她。”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深深的咬着牙,似乎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是从牙逢里蹦出来的。好像在恼,在恨,可恼什么呢?恨什么呢?要说真有什么可恼可恨,也该恼自己恨自己了,谁让自己怎么煞费苦心也走不进她的心。
秦婉歌听到他的话,笑的一脸灿烂,抬手扇了扇面前的异味,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句“自作自受”便扭着细细的腰肢施施然的向花园走去。
晌午时分,沈君瑜刚刚洗完大半个秦府丫鬟们的衣物,稍作歇息,便又转身从偏房取出食盒前往厨房。
秦府大门正对着京城最热闹的一条街,街尾转角处有一堆坍塌的废墟,那些破碎的屋片与散落一地的树叶给人一种时光停驻的荒凉。那个地方原本从来没有人的,因着那处废墟还未坍塌前就有过闹鬼的传闻,导致周围人即便路过也是远远避开,唯恐沾到一点晦气。
但这一天,沈君瑜照常拎着食盒从这条路经过,不经意的一瞥却看到有个满身污垢的少年坐在一面摇摇欲坠的半壁墙边,手里拿着宽大的梧桐叶子转啊转的,他看起来很开心,阳光温暖的洒在他周身,他就坐在那里发出满足而含糊不清的笑声。
过路的人并不少,但沈君瑜却发现,他只盯着自己看,自己走几步他视线就移几步,终于,她意识到,他目光追随的并不是她的人,而是她手里的食盒。
明白过来以后,她了然一笑,拎起裙角就往凌乱的废墟里走,起初他看到她接近并无什么,等到她目的明确,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直至最后落落大方的蹲在他对面的那片落叶上,他眼里才闪过一丝惊恐。
她盯着他,抿唇一笑,“你饿了吧?”不等他回答,便善作主张的从秦老爷的食盒里拿出一个鸡腿塞给她。
他看了她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到她一起身,他才忙不跌的将热乎乎的鸡腿拼命往嘴巴里面塞,那样子看起来像饿了很久很久。
沈君瑜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多看了他一眼,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乞丐。而且,从他污垢肮脏的脸上,还隐约瞧出一丝熟悉来。
进药房的时候,沈君瑜将食盒放在秦老爷的柜台上,秦老师这会儿正在忙着核对帐目,沈君瑜便趴在一边的桌子上难得的偷一下懒,这段时间,她真的快累坏了,秦婉歌总能找出各种刁钻的事情出来。起初要负责她那座院子里的所有活计,接着,院子以外的活计也要她来做,甚至连府上一大半的丫鬟下人的衣物也要她一个人来洗,如今,连夫人身边的丫鬟每日为老爷送饭这样的差事也留给了她,从秦府到药房来回再怎么着也得足足要走上一个时辰。她这一双手跟脚,早被磨的不知成什么样了。
以前只知道秦婉歌是个锱铢必较的女人,现在才发现,她分明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正趴着昏昏入睡的时候,胳膊肿忽然被人推了一下,沈君瑜条件反射的以为是春红又来挑刺,立马清醒的坐直了身子,一回头发现并不是春红,而是药房里一个新来的伙计,约摸二十岁左右,长相平庸,最大的特点就是长舌。
沈君瑜见过他几次,每次都被烦的不行,这个人的耐性也真不是一般的好,别人脸上厌倦的神情一目了然,他还能在旁边兴致勃勃的侃侃而谈,好像别人听不听跟他讲不讲完全没有半点关系。
沈君瑜身子一焉,又趴在桌子,耳边滔滔不绝的声音立马响起。从哪个顾客穿了什么衣服买了什么药,哪条街哪个巷又发生了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村东头的王大娘家的鸡昨晚又被偷了几只……诸如此类,不胜其烦的事端,沈君瑜捂着耳朵只希望秦老爷赶紧用完饭她好撤了清净。
忽然,伙计话锋一转,神经兮兮道,“前儿个看到周管家的儿子在码头做苦力,听说都做了大半个月了。你说,他一个管家的儿子,怎么会到要去做苦力的地步,而且,年纪那么小,不会是周管家一毛不拨不肯给儿子零碎银子花吧。你看那周管家,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放着自个儿子折腾到这种地步?”伙计说完还摇了摇头,似乎在为周青遇上这么一个极品老爹叹息什么。
沈君瑜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周管家老年得子,一直视周青为掌上明珠,从来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飞了,哪肯舍得让他吃一点半星的苦,小时候,周青在府里,是个成天闹事的小霸王,常常整的她哭爹喊娘,但不管周青如何在府里闯祸,甚至恶意打伤秦婉歌,周管家也能将他护的死死的,不损一根毫毛。
这样被宠上天的人,无端跑去做苦力,要真说是什么原因,肯定也是犯病了没吃药。
沈君瑜正打算用两片棉花塞住耳朵小憩一会,忽的想起身边这个人,几乎通晓周边所有事情,那,他会不会也知道那件事呢?“呃,那个,你知道前南边那片闹鬼的废墟么?”
“知道啊,怎么了?”
“我今天看到有个人坐在那里。跟我一样大,你知道他是哪家人吗?”
“哦,你说那个傻子啊,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话都说不清。”
傻子?沈君瑜歪着头思衬着,口里喃喃道,“那好可怜啊!”
“唉,这天下,可怜的人多着呢。不过,小君瑜,你这么关心一个傻子,不会是看上他了吧?”对方笑的一脸不怀好意,说话的语气也变的阴阳怪气:“原来小君瑜喜欢放荡不辑的男人啊。啧啧”
“住嘴。”沈君瑜被他这一翻话羞的满面通红,忙不折迭的起身撇开他,独自去了柜台,刚好碰到秦老爷用完午饭,便匆匆的收拾完离开药铺。
往返的路上,又经过那片废墟,此时,日头正大,那个蓬头垢脑的傻子却依旧坐在浓烈的日光下唱着支不着调的歌,手里巴掌大青黄的梧桐叶子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