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命红颜——虞姬传》爱吃栗子的阿莼

50、第十章 虞家忠烈救采薇 报大恩项虞联姻（三）

　　“母亲！”采薇从噩梦中醒来，双手如溺水的人一般上下挥舞着。“薇薇，别怕，我在这儿。”采薇睁开眼睛看到微弱的光茫以及野蛮人那一双写满焦虑的重瞳子，“野蛮人！我要去救我母亲！”项羽用大掌小心地捂住她的嘴，轻声说：“嘘，死者已矣，生者还在休息。”“死者，死了，死了，他们全死了，全都是我害死的。”采薇看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天色已经很暗，所有人都围靠在一起沉沉地入睡，经过一番折腾大家都很累，没有被采薇吵醒。
　　采薇回想起自己拿了药冲回大堂时的情景，如血夕阳，最后一缕光明破碎，眼前那噩梦般的场景，地狱也不过如此吧，几百具尸体山一般堆积在眼前，空气中都是灵魂的血腥味，脑子迟钝着缓步走过去，这一地干涸的血迹，冰凉的尸体，方才他们还活生生地站在眼前，现在却没了气息，都是因为自己，采薇无力地跪在地上，嗓子里发出哽咽的嘶哑的抽泣声，眼中却已无泪。浑身浴血的项羽见此，同采薇一起跪在地上，将她浑身无力的身子拦在怀里，遮住她的眼睛：“不要看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一直责怪自己，哭出来吧，憋在心里很难受。”采薇喃喃自语：“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失了魂一般双眼呆滞，不见一点生气。地上凉，项羽心疼得将她抱起来安置在榻上，这精灵一般的人儿竟变得如同木偶一般任人摆布。将二老的尸体草草合葬掩埋后，便立了个墓牌，采薇却在这时冲过来将那灵位死死地抱在怀里：“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眼泪如泄洪的水一般倾泻而下，野蛮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痛哭一场，只愿心中的怨气随着这泪水一同逝去，不要在她的心灵上刻划重重的一笔，也不要让她背负太多的东西，有什么事情让我项籍来承担，老天啊，千万不要降罪在她头上。
　　“我要去找我母亲，你不要阻拦我。”采薇心中对虞家的歉疚愈来愈浓，便挣扎着站起来往外走，腿一软却再次歪倒在他的怀里，堵了气似的瘸拐着腿自个儿找出口，野蛮人担心她的安危便走上前去扶她，谁知被采薇挡开，只好和她保持一段距离跟着她一起走。
　　路很长，天很凉，走了很久很久，身上都被露水打湿了，采薇还是固执地要去找母亲，刚才的一切一定都是梦境，一觉醒来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对不对？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给过她母爱的呵护，而自己却让她陷入困境，只是因为她的出现破坏了虞家安乐的氛围，带来的只有灾难和杀戮，虞大哥也因为自己而受重伤，自己除了给身边之人带来苦难还有什么呢？
　　荒草丛中的坟堆在阴森的月光下显得更加瘆人，采薇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坟前，用脑袋死磕着地面，直到头破血流还不罢休。项羽看她这样虐待自己，赶紧一同跪在坟前，死命地拦住她继续糟蹋自己。
　　“死了，他们都死了，素袭、父亲、母亲、义父、义母，下一个会是谁？师父说的对，我就是灾星，只会给身边之人带来灾难，现在，他们都死了，又只剩我一个人了！”采薇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沉浸在自己一个人悲伤的国度里，听不见任何声音，野蛮人见她把所有的罪孽都拦在自己身上，心灰意冷让她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赶紧将她揽进怀里，“不，采薇，你还有我，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你，至少还有我！”
　　采薇感觉额头上凉沁沁的湿意，抬头一看，是他的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现在他竟然因为自己而哭泣，自己遇到这样的深情的男子何幸之有，抬起手轻轻揩去他的男儿泪，嗫嚅着：“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你，至少我们还有彼此。”两颗心紧紧依偎，直到天明。只是一语成谶，此是后话。
　　等项羽抱着采薇回到剑阁，众人已经苏醒，本来见虞子期醒转过来还喜气洋洋，但一看到采薇手中的墓牌和他们凝重的神情便知事情恐不大好了，想在虞子期面前遮拦住这一切也来不及了。
　　“采薇，过来，让哥哥瞧瞧你。”虞子期注意到她手中的墓牌神色一变，但遮掩地很好，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张良顺势将采薇手中的墓牌夺过藏进袖子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被发现。
　　采薇踉跄着走过去，跪倒在虞子期身边，却还是忍不住眼泪纵横。“傻妹妹，哭什么，哥哥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虞子期说着轻柔地揩去采薇的泪水。“我有几句话要跟采薇说，大家可否给我们一家人留出一个空间来？”虞子期朝众人作揖到。
　　大家陆续地退出来，项羽依依不舍地望了采薇一眼，尽是担忧之色，而这情深的一回眸正好落在了虞子期的眼中，心中便打定了一个主意。
　　“采薇，刚才抱你进来的是谁？”采薇诧异地望着哥哥，怎么会问起野蛮人，“他是采薇的朋友，叫项羽，是楚国大将项燕的后人。”
　　“他的叔父可是在吴中地区颇有威望的项梁？”虞子期见采薇点点头，便自顾自地说道：“早就听闻项梁这人颇有才能，当地的大事全由他出面主办，贤士大夫皆出其下。他的侄子也不是平常之人，力能扛鼎，有着过人的勇气，刚才哥哥看此人出去时回身望你的眼眸里尽是忧惧之色，恐对你情深，哥哥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你的未来一直放心不下。”采薇听哥哥的语气里竟有叮嘱后事的意味，担心地问：“哥哥想说什么？”
　　“一直没告诉你虞家的真正秘密，现在若不再说，恐来不及了。剑阁内原先守护着始皇帝御赐的湛泸宝剑，是仁道之剑，可惜刚才回望一眼已经不在，兴许是被人早早就挪动了位置。当日你顽皮地来这里勘探实情，其实你所站的屋檐下藏着最大的秘密，始皇帝中央集权，建立大统一的大秦帝国，从不允许民间有私人武装力量，除了你的亲娘沚清王妃掌控的丹砂王国有一支武装力量外，还有就是我们虞家为了保证兵器冶炼的安全性，始皇帝默许发展一支三千人的武装，上次护卫我们前去上郡的三百骑兵便是这其中的精英部队，他们都藏身于民间，隐瞒自己的身份，或许是街头卖肉的屠户、或许是赶渔的船家，却都训练有素，戴上半扇青铜面具后就是我们虞家最忠实的护卫。上次为何不愿给你打造那完整的青铜面具，那是因为这是这支队伍的领袖所有，一旦你戴上它，这三千护卫都会听你差遣，而那屋檐下的空地便是召集这三千兵马的训练场所，设立剑阁实为声东击西而已。现在你手中也有了一模一样的面具，哥哥死后也不担心这个群体的解散了，你要替哥哥竭力保住他们的性命，至于兵器冶炼厂，哥哥也全权交给你，这是号令的铜牌，你要小心保管。”
　　说着，虞子期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铜牌来。“哥哥，不要说什么浑话？你不会死的，你会好起来的。”虞子期猛烈地咳嗽几声：“傻妹妹，不要自欺欺人了，刚才那墓牌哥哥已经看见了，双亲可有埋葬？好了，不要哭了，从今以后，你要坚强起来知道吗？”采薇已经泣不成声：“哥哥，采薇没有能力保住这三千人的队伍，更无法经营那么大的兵器冶炼厂，采薇要等哥哥好起来亲手教我？”
　　虞子期看着这样无助孤独的她，想起当日初见时阳光正好，她明媚的笑靥恍惚地闪现，哀叹一声：“若是你一时间无法经营，哥哥给你想到了一个好归宿，知道你不是平常女子，要为大公子扶苏讨个公道，从胡亥和赵高手里把大秦江山都夺回来，既然如此凭你一人之力恐难有所成就，或许我们虞家可以与那项氏家族联姻，借助他们的力量推翻秦二世胡亥的政权，将他们的罪行公告天下。若以三千精兵和整个兵器冶炼厂为嫁妆，他们必定会欣然同意。”
　　“哥哥，我是喜欢项羽，但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他对我的真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不愿我和他之间有任何利益的牵绊。”虞子期看着她的眼睛里没有猜忌的干净，本不想打破她的幻想，但自己时日无多，还是趁着最后一点精力多教育她一些为好，便说到：“采薇，你太单纯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在来会稽郡的路上遇到项氏叔侄，他们此次大队人马而来是为了什么？他们眼线广布，又怎会不知虞家冶炼兵器的强大实力和地下训练三千兵马的秘密？也不愿多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既然那项羽有意于你，也定不会辜负你的心意。哥哥只愿你从今往后思虑少一些，顾忌少一些，简单地活下去，为了虞家你可愿意？”
　　采薇脑海里闪过虞家为保自己做出的种种牺牲，闭上眼睛点点头，“我愿意。”“咣当”一声，正走进来要给虞子期换药的张良打翻了整盆的水，都说覆水难收，这如水般剔透的真心啊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