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记事》向前进

13、我投胎了

　　卬长昏暗的街道，形形色色的人麻木的向前走着……前方的路断了，断路上面凌空架起了一座桥，在桥的尽头有一位熬汤的老婆婆。

　　我走过桥，喝了汤。

　　然后没有然后了……

　　自我八岁起，我就辍学帮母亲干活了，家里很穷，我还有个弟弟，所以没有办法了。

　　穿着脏脏的不合身的衣服，我拿着锄头在地里给庄稼铲草，母亲和父亲已经铲到了地头，落了我一大段垄。

　　我擦擦额头的汗，又过了半个小时才铲完了一根垄，真的很累。而我的母亲父亲却这样如此劳累了好多年，我很心疼他们，所以我帮他们干活，即使再累无怨无悔。

　　庄稼人忙农活，只有最初几个月是最累，剩下的就轻快多了，跟着父母忙完了最累的几个月，我终于可以在家歇着了。母亲让我跟她学做饭，她在厨房做饭，我就得在一旁瞅着学。学会了，等他们忙起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在家里给弟弟做饭吃了。

　　如此过了三年，家里家外我已经全都锻炼出来了。弟弟也五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家里攒了点钱，母亲拿出来给交了学费，我看着弟弟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上学去，心里很羡慕。

　　我穿的衣服都是捡我母亲的，她的手工活很好，缝缝补补，拆拆改改，一件衣服就出来了。

　　我识得的字并不多，说实话，我很想上学，可是家里实在太穷，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去学习知识。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上学没用，早晚不还是要嫁人生子。

　　于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的父母亲就给我找了一门亲事。母亲说，让我早点出嫁，家里可以省了一个人的口粮，而且，亲家还给了点礼钱，可以供弟弟上学。

　　我答应了。

　　村里的习俗，结婚要穿大红衣服，而且要被新郎官抱进屋里。当那个男人抱着我的时候，我感觉挺温暖的，虽然他比我大十几岁。

　　周围人闹哄哄的说要揭盖头看新娘子，隔着一层透明的红布，我模糊的看到，他在人群的包围圈里，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转而有些害羞的望向我。他的手冲我抬起来，朝我的盖头揭去。

　　我眼前有些模糊的视线，随着他的手臂，蓦然一亮。盖头被揭下来了……

　　周围人一片起哄的声音，他呆愣愣的盯着我看。我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样貌，没结婚之前，他没有来看过我，我也没有去找过他。之前蒙着一层盖头，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这回揭了，可看了个清楚。

　　他长得不好看，很老气。看起来比我大了不止十岁，感觉二十都有。

　　“亲一个，亲一个……”不知哪个男的喊了一嗓子，紧接着，周围的村里人一帮都跟着喊。

　　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好像更加不好意思了。于是，他有些恼羞成怒的转身冲那些起哄的人嚷开了，“一边去……闹什么闹……”

　　我被送进了他的家，从此以后这里也是我的家。

　　嫁人以后的生活很平静，似乎和往常没什么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晚上，我要和他睡觉，将来还要为他生孩子。

　　我本以为我的一生也就这样了。这么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饿不到也冻不到的，而且他对我也好，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姑娘来说，这就挺好了。

　　这么过了五年，我二十一了。这五年我勤俭持家，也攒了不少积蓄，日子也过的越来越好了。现下他就希望我为他生个儿子，可我的肚子就是迟迟没有动静。他着急了，就领着我去城里的大医院去做了个检查。

　　城里的医院挂号费很贵，我有点心疼钱，本想着在乡下找个小诊所看看也就行了，可他说不行。说是还是来大医院看看保险，他不怕花钱，就怕我不能为他生儿子。

　　男人都是重男轻女的，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就像我的父母一样。

　　当检查出来了，我们拿去给医生看。我认识的字不多，看不懂写的是什么，他也是没上过学。

　　医生接过检查单，看了一会，他抬起头盯着我说，“你的报告单说你怀不上孕是因为你身体情况太差了，你得多吃点有营养的，好好补养补养，幸好你现在年纪小，身体亏损的还不是很厉害……抓紧吧。”

　　他听了医生的话，出了医院的门，就领着我去买补品去了。

　　我跟在他身后，过人行道的时候有些怕路上的车来车往，他也似乎有些紧张，抓着我的手很紧，都有些冒汗。

　　可好像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有一辆车好像闯了红灯，直冲冲的向人行道这边撞过来。我被吓懵了，站在原地不知怎么好了，他也是有些懵，等车撞过来的时候才缓过神来。

　　可是晚了。这个时候他突然一把推开我，自己却被车撞了。

　　我被他推倒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他却被车撞出去好几米远……

　　郑方！我叫着他的名字，哭着跑过去……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当他被抬上了担架，送进从刚才出来的医院时，我的脑袋一直都是浆糊状态，好像天塌了一样。

　　郑方死了。

　　……死了。大夫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是这么和我说的。很简单的一句话，我却眼前一黑，晕倒了。

　　肇事司机是个未成年的男孩，不具有法力责任，他的父母希望我们私下和解。

　　我往村里打了个电话，郑方的父母赶来了，白发苍苍的两位老人哭的撕心裂肺，我觉得很对不起两位老人，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们的儿子也不会死。

　　那位男孩的父母赔了很多钱，这场人命官非和解的很顺利。

　　我怀着愧疚，和郑方的父母回了村，我打算这辈子都不再嫁人，一心一意的为他照顾一双父母。

　　可我的父母却不同意，他们说我太傻，还让我把赔偿的钱从郑方父母的手里要回来，好接济他们。家里的弟弟也十三四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给她买点有营养的……

　　人性都是自私的，都是只在乎自己。可我也是他们生的，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

　　我拒绝了。

　　白眼狼……你个不要脸的白眼狼……白养你这么大了，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日子混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被骂的很惨。

　　我好像对这些话有些说不出的熟悉，好像以前也有人这么骂过我。

　　我第一次觉得有这样子的父母，还不如没有来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