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惟任

1、重回

　　杳杳往事，如在梦中。
　　中春时节的杭州，天气正好暖暖，吴邪任由王盟在店里没头苍蝇一样毫无目的地翻箱倒柜，自己躺在小店里屋的贵妃椅上心不在焉地闭目养神。
　　充分到廉价的悠闲，几个月前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逃命和匪夷所思的局套阴谋对一个古董店的小老板来说就像十年前随意看过的爆米花电影一样模糊而没有共鸣，没有任何真实感，遥远梦中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恍如隔世，虽然不由自主地在回忆，但没过多久吴邪就不自觉地睡过去了。
　　“小三爷……”好熟悉的声音。
　　“别吵。”
　　“小三爷……”
　　“是谁？”
　　“小三爷……”
　　“行了行了行了，谁啊，让我迷糊会儿。”
　　“哎，小三爷……”
　　谁的声音，好温柔，好安全，好……亲切，想靠过去。
　　“是我呐，小三爷。”
　　潘子？是潘子！吴邪突然一惊，这声音正是自己朝思暮想到已经习惯，脑子快要麻木的潘子啊。
　　“潘子！是你吗潘子？！”吴邪失声喊道，却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去寻找。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悠长豪迈的号子：“小三爷，您走好嘞……”
　　这是……？！
　　“潘子啊！”无邪猛然从贵妃椅上坐起，惊慌地向周围张望。
　　“老板，您醒了？哎，您这是……？”刚刚走到吴邪身边想要摇醒他报告些事的王盟被吓懵了，自己的老板一声爆吼惊醒过来，正失神地坐在贵妃椅上乱晃，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王……王盟，有什么事吗？”半晌，回过神来的吴邪看见面前的老伙计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
　　“外面来了位爷，进门就直说要见你，看样子不像是客人，倒像是……像是以前老三爷手底下的人，对了，像是当过兵的人。”
　　吴邪闻言一凛，正要出门去看，来人已经不请自到走到里屋，柔声道：“小三爷。”
　　吴邪抬头看看来人，顿时僵住，刚收住的眼泪毫无知觉地流下来，伸手将来人脖子勾住，小心翼翼地勾到自己胸前，像是搂着生怕打碎的精贵明器一样，然后死死用力按住不放，许久，轻声应道：“这梦得，做起梦中梦来了……”
　　当天吴邪就将店子歇了，给王盟放了长假，把潘子接到自己在西湖边新置下的小院。
　　晚上，吴邪亲自围着围裙在厨房忙里忙外操办，潘子则坐在饭桌旁单手撑着脑袋，别事不做，淡淡饶有兴趣地看着家庭主妇样的吴邪里外忙活，倒不是潘子敢使唤小三爷了，只是吴邪下了死命令，不准潘子搭手帮忙，潘子只能享一会儿清福。
　　“别说，小三爷这人妻相，其实一点不废材嘛，倒真像个好嫁的姑娘，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潘子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是在一边含笑默想着。
　　“来，潘子，饿了吧，尝尝。”正想着，吴邪便已转身，端着个装了好几样菜色的大托盘，边走过来便招呼潘子。
　　“怎么样？还吃得惯？”吴邪看着潘子问道，不过那表情之期待，显然这几样菜是吴邪精心制作的，远不止让潘子“还吃得惯”的程度。
　　潘子将最近的一盘清炒鲜虾尝了一点，觉得入口鲜美异常，不由赞道：“以前真不知道，小三爷这手艺，真没的说，这虾尾巴一个鲜呐，就像……”话说到一半，潘子突然注意到吴邪那双像小孩子邀功一样天真的星星眼，心中一动，伸手隔空往吴邪脸庞一划拉，促狭地笑道：“水灵得就像小三爷这脸蛋似的。”
　　说完潘子便是一惊，自己可从来没敢这么调侃过小三爷，生怕一句话激得吴邪发了火，道歉又不方便，正尴尬时，吴邪却是脸上一红，居然扭捏起来，定了定神才浅浅一笑：“那好那好。”说着便坐了下来，神色居然很是妩媚，一下倒把潘子给定住了。
　　一顿饭边吃边谈，菜吃尽了就以话下酒，足足吃到深夜，不过吴邪之前在家中备下的是一种日本产的低度素清酒，杯子却是日常饮白酒用的小杯，实在难得把人喝醉，所以即便两人这场对饮长达足足四五个小时，却还只是稍有酒意，并未大醉。
　　饭后潘子执意收拾残局洗碗刷筷，说自己不能在小三爷面前装大老爷们儿，吴邪却不答话，径直把东西收进厨房，进屋捧来一套衣裤杵到潘子鼻子上，语气不容置疑道：“去，把自己洗干净了，这是任务。”说完把东西放到潘子手上把潘子往浴室的方向一推。
　　“嘿。”潘子抱着衣物，看着吴邪的背影一笑，与其说是无奈，明显的幸福的含义更多一些。“记住了，把自己涮干净点。”吴邪突然又回头吼了一句。
　　“好嘞小三爷，您放心吧。”不等潘子说完，无邪已经把头转回去了，潘子只觉眼前红光一闪。
　　夜更深，虽说不至于醉，潘子多少觉得有些上头，自顾自找了一间有床的房间睡下，迷迷糊糊中……
　　“谁？！”多年老兵养成对有人靠近的条件反射让潘子从梦中弹起厉声喝道。
　　“唉，小三爷，你这是……？”
　　“你既然回来，就该知道有这一出，哼！”吴邪哀怨地轻哼道，仅仅披了一条长浴巾的身体在夜间不知名的光亮下泛着月色一样的颜色……
　　潘子愣住，浅笑，笑起来：“好嘞，小三爷……”
　　“混蛋，干嘛要笑得那么坏！”吴邪把自己重重砸向潘子。
　　……
　　风的流动，都凌乱了……
　　潘子左手垫在脑后懒懒斜靠在床头看向窗外将要升起的晨光，右手轻理着吴邪前额的发丝。吴邪斜趴在潘子胸上无意义的嘟囔着。
　　“小三爷，生日快乐……么？”
　　“嗯？”
　　“不是吧，你自己的生日，忘了么？”
　　“今天？那你下厨。”
　　“呃，已经过了，是昨天，你下厨的。”
　　“是么？怎么现在才想起告诉我。”
　　“啊，去年我不是说要给小三爷办一个让小三爷乐呵的生日么，三爷还说要出钱呢。所以小三爷，这个生日，怎么样？”
　　吴邪一口轻轻咬在潘子的前胸，眼角挑起：“你说呢？”
　　“那好啊，总算……”潘子转过头，静静看着吴邪，一双瞳仁深如地宫，“没有负你。”
　　“潘子你怎么了？”吴邪突然升起预感，失去的不详。
　　“你还没问过我是怎么回来的吧，从那小哥他家。”
　　“很辛苦吧，我没敢问。”
　　“其实呢，不算辛苦。准确的说，一点辛苦也没有。”
　　“嗯？”
　　“因为我，根本没有回来啊。”
　　“什么意思？！潘子！”照进屋子的阳光吧一切打进金色的光辉，仿佛在阳光下透明一般。
　　仿佛，不是仿佛的透明……
　　“菊花之会而已，小三爷……”潘子顿了顿，突然扯开嗓子，喊了一句吴邪此生难忘的豪迈号子，“你走好嘞……”
　　不是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