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Chapter 14】也曾想过天荒地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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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颂向病房外走，很快就有护士跟过来，坚持要他拿上手杖，他再三解释自己不是腿受伤，背部那里的伤口已经不再影响行动力，但对方显然被唐家的人洗脑，生怕他们家四少爷再有一点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护士们很紧张地说了一大堆话。唐颂好脾气地妥协了，让陆远柯回去拿手杖，陪自己去楼上。
他住在佑仁私立医院，这里环境很不错，人也不多，而且诊疗护理费用极其高昂，这就决定了能来这里的人基本都有背景，私密性极强，这也是这家医院最大的优势。
电梯直达住院部的顶层，唐颂这几天一直没能没获准出院，他又不喜欢有大批人跟着，老爷子要派家里的警卫员过来清空医院，也都被他制止了，越高调越引人注意，反而不好，平时只有助手阿鸣或是陆远柯过来。
此刻，陆远柯送他出了电梯，脑子里却还惦记着那些棘手的事，他看看远处的病房问：“现在外边风言风语，莫桑下落不明，K又潜伏在叶城，他早晚会知道你抢了他的钻石找麻烦，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别告诉我就在这里等着！”
唐颂漫不经心地把手杖扔在墙角，指了指前边的病房说：“我正打算去探望敬瑶。”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是认真的，我打算先看看她，然后让阿鸣订好了晚饭送来，哦……还有茶具……还有两本书。”唐颂的日子似乎过得分外惬意，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理所当然地说：“估计要到下周才能放我回家，我是个病人，医生说病人只能做这些。”
“唐颂！”
对方完全不体谅陆远柯的心情，很礼貌地问他，“对了，你要一起去看看敬瑶吗？”
“行了，你过你的日子吧！我去继续找，不找到黛西绝不罢休！就算把叶城翻过来我也要找！”
陆远柯被他不慌不忙的态度气坏了，扔下他甩手就走。唐颂摇摇头，没什么表情，自顾自往前去。
他正好走到病房门口，余光里看到远处有人推着清洁车走过来，好像是清洁工在例行打扫，那人也正往这边看。唐颂想问问云敬瑶在不在病房里，还没转过去先听见病房里传出响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他没有再问，直接敲敲门走进去。
一个玻璃碗碎在地上，里边的糯米羹洒了一地。
唐颂轻声问：“慧姨呢，怎么没叫她陪着你？”他边说边向里走，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人，笑了笑和她说：“今天气色不错，别和自己赌气，拿不稳就叫人。”
病房外只有一条安静的走廊，正值午后时间，护士在转角处的问讯台里值班，这里只有云敬瑶的病房有人，平时没人来往，此刻只有清洁工推着车走过来。
那人虽然穿着统一的制服，帽檐下却是一张混血的脸，暗红色的长发细心地掩藏起来，她看了看四周，停在唐颂刚才进去的病房外，轻轻将门推开。
里边的人正在说话，谁也没有过多留心。
房间里的女人坐在轮椅上，看着不过二十多岁，膝上盖了条小毯子，穿着米白色宽松的衣服，明显是长期住院的样子。她在门外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但这女人无疑非常漂亮。
她总觉得她有点眼熟……云敬瑶……在哪里见过，似乎是个名人。
不管怎么说，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坐在轮椅上度日。
唐颂站在房间里背对门口，他看着地上的残骸叹了口气。
云敬瑶似乎没想到他突然过来，有点紧张，勉强挤出一副没事的表情和他说：“你伤也还没好，怎么今天就上来了？反正我一直在这里，什么时候来都一样。”
“我没事。”唐颂走过去把窗帘打开一些，回头看到轮椅上的女人有些刻意地将手藏起来，唐颂过去抓紧不放，抬起她的手指看，果然被割破了一点，好在不深，已经不再出血。他松开她准备叫人进来，“医生给你安排了复健练习，手上的感觉会慢慢好起来的，别太心急，总要一步一步来。”
“不要叫人，护士来了又要劝我，算了……叫清洁工进来擦干净就行，我没事，只是害怕。”她低着头，停了一会儿才看着唐颂说：“你能明白吗，我害怕自己一直恶坏下去，最后连手也不能动，只能躺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不会的。”唐颂转身，透过门缝正好看到清洁车，于是示意外边的人进来打扫。
他推着云敬瑶的轮椅，将她推到病床旁边。云敬瑶似乎情绪很不稳，她颤抖着伸出手，握紧唐颂不放。他只好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和她说话，安抚她的情绪。
这么年轻而美丽的女人，风华正好，却被迫坐在轮椅上生活，换做是谁也接受不了。
病房里响起低低的抽泣声，唐颂轻轻地拍着女人的肩膀，“什么事先让慧姨来，别自己逞强，等到恢复好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云敬瑶渐渐安静下来，唐颂意识到身后有人一直站在那里折腾。
那个清洁工走进来，低着头拿了吸水抹布，却发现是地上被撒了东西，她有点困扰地回头找工具，一反常态，是个新手。
于是唐颂不得不转过来说：“把地上擦一下就行了。”
那人手忙脚乱拿了拖把过来，笨手笨脚擦不干净，地上本来就有碎碗，被她弄得叮叮咚咚一阵乱响。
云敬瑶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低着头和唐颂说话，而他却被一个清洁工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直没太留心去听。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个人，微微笑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拍着云敬瑶的肩膀，让她心里好过一点，然后出声提醒：“先把碎玻璃扫走，再拖地。”
那人恍然大悟，甩手就将拖把扔在地上，跑出去又拿来扫帚。
唐颂一直耐心地坐在那里看她打扫干净，慢悠悠地说：“突然有点后悔，上次你就是这么打扫房间的？真心疼我的地板。”
那个清洁工站在原地低着头，一直背对他，听见这话动作停了一下，冷哼一声把扫帚扔开，转身就往外走。
云敬瑶终于看出不对，想要问什么，唐颂替她将小毯子盖好，转移她的注意力说：“敬瑶，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想恢复就一定要配合治疗，调整心情。”
她果然不再看门口，只是努力地点头，犹豫了很久才看向唐颂说：“你也要注意安全……如果你出事，我当时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唐颂笑得很宽慰，分明是温柔的样子，却总是少了一些什么，好像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这样好，因为太好，所以显得不够真心实意。
云敬瑶慢慢说完，看到他一如既往的微笑，他对她这么特别，定时回来看她，哪怕他自己受伤，也没有忘记她。
但是不够，还不够。
云敬瑶知道，他心里有她，可是这不足以成为安慰……还是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她努力想从唐颂眼睛里看出不一样的情绪，可是除了心疼和歉意之外，她什么也找不到，这个事实让她更加难过，无法平衡。
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并不是为了看唐颂的歉意和内疚的。
云敬瑶慢慢闭上眼说：“回去吧，一会儿护士又该找你了。”
他起身走出去，想想又退回来说：“生日礼物我收到了，很好的茶叶……敬瑶，还是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不嫌弃就好。”
唐颂看着她安静的样子，轻声补了一句，“相信我，你一定会好起来。”
她点头，“我相信你。”
她怎么能拒绝他，从一开始，她就为他发了疯。
云敬瑶听见唐颂走出去关门的声音，她重又睁开眼睛，看向墙壁上挂着的海报，那是当年叶城投资最大的电影，动用了一切可能的资源和宣传，最终这部电影如愿引起全球轰动，万众瞩目。
那上边主演的位置，写着她的名字。有多少同期的女艺人艳羡眼红，都说寡淡如四少，也还是个凡人，他最终愿为一个戏子一掷千金，轻而易举捧红了这个年轻的女孩。
那张海报上的云敬瑶美到让人窒息，她是天之骄女，是多少影迷眼里最美的传奇。但如今她躺在这里，用空洞洞的目光盯着往日的辉煌，多少盛名徒劳成灰。
阳光很好，透过唐颂刚刚拉开的窗帘照进来，照在云敬瑶身上，她慢慢摇着轮椅躲开那片光亮，无声无息靠在那里欣赏昔日的自己，像在看一副毫无生命的画。
而一墙之隔的走廊里，唐颂慢慢跟着一个人向前走，那个推着清洁车的人不慌不忙，也不回头，更不解释。
走到电梯门口，她过去按下按钮，唐颂从身后抓住她，上下看看说：“这衣服哪里弄来的？”
莫桑装不下去，扯下帽子看着他，原本她不知道两人再见还能说什么，真的到了这一刻，她看到唐颂忍着笑的表情，只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那根揪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确确实实站在这里，平安就好。
莫桑欲言又止，唐颂捏捏她脑后的发髻，很认真地说：“这样很难看，像我家以前的佣人。”
莫桑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她只是为了把头发藏起来而已，反正被识破，她把难看的发箍扔掉。电梯门正好打开，唐颂拉着莫桑走进去，她低着头很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含糊不清。
“再说一遍。”
莫桑想起大雨中的高速路，抬头看着他说：“对不起！”
唐颂侧过脸看着她摇头：“不是这句，那天晚上，你最后和我说的话，再说一遍，我就原谅你。”
电梯里的灯光明明照出四周惨白一片，可是莫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轰地一下烧起来。
她勉强装出一副镇定表情，一件一件和他说：“把你推下车是我的错，你可以报复……我还把你的车扔在……”她越说越语无伦次，因为她看见唐颂伸出手拉住自己，她想退后却又不由自主。
她总是不能拒绝他。
几秒的时间，莫桑的脑子里乱成一片，她不知道怎么反悔，也不知道现在突然回来要如何解释，她只能猝不及防撞被唐颂拉过去，撞在他胸口，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唐颂抱着她叹气，温热的呼吸痒痒地吹在莫桑耳后，让她再一次没出息地红了眼睛。
他说：“我要把你关起来。”
迷雾之中的旷野，天与地轰然倒塌，一瞬再听不清什么，反反复复只剩下这一句。
所有压抑的感情突然决堤，掩饰显得矫情，解释只剩多余。
莫桑微微发抖，用力抱紧他。她的手指探入他的衣服之中不断摸索，确认唐颂伤口的角度，再多几分也许会将他肾脏打穿。他眼下能站在这里也许只是运气……事发突然，他为了护着她被子弹击中……
莫桑脑子里乱糟糟地想起无数画面，包括车座上的血。她早该知道，早该明白，可她还是那么狠心。
她怎么能爱上这样的男人呢，两个世界，两段人生。
莫桑矛盾的感情堵在胸口，她只能用力发泄，直到看着唐颂皱眉才肯放开，她咬他的嘴，像只发疯小猫。
她发现自己想到了天荒地老，就这么躲在狭小的空间里和他纠缠着死去，不理外边的世界，永无止境地坠落下去，这个幻想几乎让她激动到战栗。
唐颂眼色微微加深，他抓住她发凉的指尖，把她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抽出来，声音终于控制不住波动，倒抽一口气说：“别乱动。”
野猫得胜，退后一步，有点得意。
可惜电梯门还是要打开。
唐颂放开她，蹭了一下唇角被她咬出来的血迹，无奈地说：“手杖忘在顶层了，她们又要大惊小怪，只好麻烦……清洁工小姐扶我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Chapter 14】也曾想过天荒地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