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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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瑾……”秦子衿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带上了颤音。
少年仿若入了魔一般走近了自己，抬起手向自己伸来。
“云瑾！”秦子衿厉声呵斥，清泠的声音带着冷意。
这声呵斥仿佛一个解除魔咒的咒语一般，少年的手顿住，赤色的双眼逐渐褪去，恢复平日一贯的冰冷清明。
云瑾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离她很近很近，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清雅的香味如同她的人一样，有种使人变得平和的奇效。胸中盘桓着最后一点嗜杀，也在这样沁人的香味中慢慢消散。
云瑾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了理智，每次一想到那个地方，他就像一个失了心智的野兽，咆哮着撕毁眼前的一切。这一次，他差点就伤了她，不，已经让她受了伤，可若不是她那一声喊得及时，自己已经伸到她咽喉上的手恐怕在下一刻就会捏碎她的喉咙！眼中光彩一黯，他果然是个危害！那些人之所以把自己转手一个人又一个人，不就是因为自己是个随时会发狂的疯子吗？不，或许在那些人眼里，自己连疯子都不是，而是牲畜！她是他唯一不想伤害的人！可是，他却差点杀了她！
秦子衿见少年完全恢复了理智后，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汗湿了，刚刚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从鬼门逛了一圈回来的秦子衿，心里一阵后怕，她差点就失去了第二次得来的生命！
怒意——丛生！
“啪！”
白皙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几个指印，少年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却依旧抿紧了唇，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
“你想杀了我！”秦子衿恨恨地盯着他。
“对不起。”云瑾木然道歉。
“我杀了你，再跟你说声对不起，你答应吗？”
“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但她却知道他是认真的。她这般珍惜的生命，在他眼中竟是如此廉价！
秦子衿怒极反笑道：“云瑾，你以为你的命能值多少？”
云瑾低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是啊！他的命能值多少钱呢？她是娇贵的官家小姐，而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奴仆，他却妄想以他的命抵，当真可笑！云瑾，你还当你是当年那个一掷千金的富贵少爷吗？你还以为你是当年那个风神俊秀的少年郎吗？你早就不是了！你现在，连一条狗都不如，你还存有什么痴妄？就凭你刚刚所做的事，千刀万剐都不够抵罪的！你竟还妄想得到对方如同包容那个丫鬟时的那种眼神？当真是痴心妄想！
“罪奴该死，请主子责罚。”双膝跪地，两只手垂在身侧两旁，紧紧握住，他垂下眼，声音一如既往的木然，但只要细听，却可以发现里面带着一丝隐忍和屈辱。
秦子衿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中竟生出一股酸涩之意。原本翩翩少年郎，正是肆意张扬的年纪，原本应该在父母的庇护下叛逆闯祸的年纪，却不知他承受了多少痛苦，才能变成这样沉默寡言。明明每次都站得那样笔挺，跪得这般挺拔，即使身陷囫囵，却依旧保持心底深处隐藏着的骄傲和不屈。可现在，他跪着，不再那样倔强笔直地跪着，而是卑躬屈膝的，带着屈辱的姿势，说着自贬自贱的话，向她匍匐。
心，竟有些钝钝的疼。
“云瑾，没有谁的命比谁更金贵，也没有谁的命比谁更低贱，你勿要这样贬低自己。”
耳边响起她那清泠如落玉般的声音，云瑾身子一僵，垂在身体两侧紧握着的双拳各自被一只柔软的手覆住，然后一根一根地将他握紧的手指掰开，他慢慢地抬起了头，对上一双清亮透澈的眼睛，心下涌起翻天骇浪。
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扬唇，眼里含笑，干净明澈，带着丝丝暖意。
“我喜欢骄傲的你。”
他听到她这样说。
——
这是不是梦？如果这是梦，那就让他不要醒过来。
握住自己的手，是那样柔软纤细，掌心似乎有些细汗，带着点湿暖的感觉。他想，他的脸一定红了，否则，为何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烧？
秦子衿一直抓着他的手，直到他完全松开，直到他的腰挺直，这才松开他。
“云瑾，你知道我为何会不惜花重金买下你吗？”秦子衿突然开口问他。
为何？这也是他一直疑惑的。
她不像以前买过他的小姐夫人一样，为了他的皮相，甚至还有为了当年的盛名而买下他，将他当作娈宠玩物一般。她也不像那些有着变态趣味的人，专门喜好折磨容貌俊秀的人。她买下他后，他所做的事，就真的只是小厮所要做的事。可若只是个小厮，谁会脑子发抽花这么多钱买下来？
“因为当时台上那么多人，只有你一个站得挺直。我当时就在想，你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忍受得了雌伏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在听到那个孙少要买下你的时候，我看到你眼中已有了求死的念头。”秦子衿乌黑的眸子看着他，“但让我决定买下你的，不仅是因为你死意已决，更是因为你那永折不屈的傲气。”
“所以云瑾，永远不要折断你的羽翅，因为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翱翔在那苍穹之上。”她的眼波流转，笑意盈盈。
她却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对他来说，会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早就枯竭干涸了的心，像是被放入了生水的泉眼，清凉甘冽的泉水从泉眼里汩汩而出，涌入他的心田，泽润他枯竭的心！
此时的秦子衿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将一个已然磨灭心志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她仿佛在他绝望的人生中点起了一盏灯，虽然小小的灯无法抵御这漫天的黑暗，但正是因为这盏灯，让一个濒临绝望的人看到了希望，抓住了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前方虽然黑暗无际，但他依然不再胆怯恐惧，因为，有一盏灯陪着自己，他已不再寂寞！
“这是怎么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院子门口传来。
秦子衿侧头望去，那人一袭黑袍锦缎，身形魁梧，轮廓分明，五官俊朗，身上隐隐散发着迫人的气势。秦子衿朝来人扬起一抹笑容，“大哥，你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秦炎之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云瑾，看到秦子衿同样也坐在地上，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上前将她一把拉起，在扫到她还渗着血珠的左手掌时，眉头皱成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不悦：“好好的怎么弄成这样？”话音刚落，凌厉的视线落到地上跪着的人身上。
云瑾低下头，心里无比懊悔，正想开口，却被人抢先一步。
“不小心摔了一跤。”秦子衿指了指云瑾，对秦炎之说道：“他本来想扶我起来，可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让他扶，他就跪在地上了。”
云瑾知道她是在袒护自己，以前他也曾失控伤主，事后被打得半死，若不是他身份特殊，恐怕直接会被当场杖毙，之后他便被转手卖到了清凉坊，然后遇上了她。他知道她不想被别人知道她刚刚差点被自己杀了的事，否则，他虽然没有性命之虞，但受皮肉之苦却是逃不掉的，更何况，依着秦炎之重视她的程度，他恐怕绝不会允许自己再留在她身边吧！
云瑾的垂着头，因此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他原本是恨透了这个世界，恨透了这个世间的人，恨不得将一切都毁灭掉！可是，他现在有了一个不愿伤害的人。指甲嵌入掌心，他在心里告诫着自己，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
秦炎之脸色稍霁，却依旧冷冰冰地对云瑾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云瑾偏过头看向秦子衿。
秦子衿语气温和：“你且回屋吧！”
得了秦子衿的话，云瑾这才慢慢站起来，离开。
秦炎之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眼睛里快速地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快得让人看不见。
只听得他不咸不淡地道：“他倒只听命于你！”
秦子衿得意一笑，道：“怎么？羡慕嫉妒恨？”
瞧她得意样，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秦炎之暗自摇头。目光掠过她受伤的手时一顿，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瓷瓶，拉过她的手坐回石桌旁，便给她上药。
秦子衿觉得惊奇：“大哥，你不要告诉我你随身携带着药？”
秦炎之看她一眼，“不行？”
“也不是不行，只是觉得，大哥你这样，给人一种在行走江湖的错觉。”秦子衿想了想，道。
秦炎之决定忽略这没营养的话，不过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晕出淡淡的柔和之色。
秦子衿悻悻地拿起了被丢在一旁的书。
秦炎之有些好奇他这个堂妹在读什么书，于是伸手抽出秦子衿手里的书，看了一眼，道：“《离国志》？”
“我想了解一下离国各地风土人情。”秦子衿解释道。
秦炎之点点头，将手中的书递给她：“如有什么不懂的告诉我。”
“说起来我还真有个疑问。”秦子衿右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他，道。
“哦？”秦炎之微微挑眉，示意她说。
秦子衿将书放在桌上，翻开书录，伸出另一只没有受伤的右手食指，指着书录道：“离国统共分为东南西北四大区，每个区里有数个州，每州又分为若干个县，东临泊海，为鱼米之乡；南为平川，为富贵之地；西居高盆，为苦寒之疆；北乃草原，为游牧之所。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相互制衡，却都以帝都为马首是瞻，这是何为？而《离国志》中提到的帝都并未有任何详解，只用：【帝都者，上京之都也，乃四区封地之首，帝王之都。】这几字寥寥带过，这又是为何？”
秦炎之脸上原本就不多的温和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意，眉宇间透出一股凌人的戾气，这样的秦炎之是从未见过的……
“大哥……？”秦子衿心中疑窦暗生，为何无论是云瑾也好，秦炎之也好，一听她问起帝都的事就变得这般奇怪？！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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