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记》杨子非晚

4、四☆（2014年8月4日， 雷阵雨）

　　经历了一个酷热的夏天，今日却下起了雨，

　　“下雨日，流血日！”

　　穆帆的话，还在耳边回旋

　　是心理作用？

　　还是真实发生？

　　我实实在在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我对这种味道特别敏感，瓢泼的大雨，定是淹死了不少耗子，为了逃离血腥味儿，我加快脚步朝新苑花园走去，筒子楼就在里面，离这不远。

　　高跟鞋在水中踩出了别样的旋律，声音空灵，未来得及回旋便被雨声掩盖了踪迹，雨势像从天倾泻下的帘幕，遮住了前方的视线，看不清还有没有其他人。

　　离新苑花园还要再拐几个弯，我得赶紧回去，以免发生意外，我往前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物体绊住，而那东西，还带着一点温度！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

　　抓住我的是一只手，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正死死的拽着我的脚，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恐惧噌的一下冒了上来，我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了，即使我有过专业的心理训练，但突然给我来这么一下，我的神经也受不了，我突然想放声大叫。

　　大量的雨水从伞上滑落，打在地上，溅起涟漪，将那只手上的血液洗涤干净，却有人从背后抱住了我，是那只拽住我脚踝的手！

　　“不要叫！”

　　说完我就被拖入了巷道，隐没于黑暗之中。

　　此时我知道那东西是人不是鬼，但我反而更加害怕，此人莫不是亡命之徒？

　　“听着，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要叫，那些人还没走”，

　　他的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接着我嘴上的压力消失，腰上的禁锢也随之消失。

　　那些人？哪些人？

　　我不明所以，但我知道，出去肯定有危险。

　　我现在跟他在一起，那些人肯定以为我跟他是一伙的，说不定我一出去就有人拿刀砍我？
　　正思索着，便听到扑通一声，那人倒在了积水当中，墙上的血痕正被大雨一点点的冲刷殆尽，我吓了一跳，蹲下身子，掰过他的脸，用雨水抹去他脸上的血痕，赫然发现，这个人，竟然是！穆帆！

　　不！不！不!

　　这不是穆帆，我检查他的右手，没有刀疤。

　　大二那年，我一如往常给穆凡送去了外卖，他习惯猫在学校的后山看书，后山有一片竹林，虽然不大却清净得紧，我满心欢喜的提着饭菜去找他，却是看到了让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四五个人倒在地上，鲜血的红刺痛了我的眼睛，而穆凡正站在中央，手里拿着木棍正和人打架，眼里是嗜血的狂，我害怕，这样的穆凡我从未见过，手止不住的颤抖，提着的盒饭自手中滑落。

　　我却听到他若无其事的对我说

　　“小睫，你来啦！”

　　他狠戾的脸上渐渐浮起笑意，像往常一样的问候，再普通不过，但场景却变了，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我见到这样的情况，而我却在一步步后退，转身想要逃走，

　　“别动！”

　　我被人用刀抵住了勒住了脖子，那人抓着我的手也明显的在颤抖，颤抖的原因有很多，但目前而言，不是害怕，就是用力过度而导致的痉挛，此时他带着我转过身子面朝谢穆凡，明显是要谈判，

　　“你交还是不交？”

　　穆凡没有说话，我已麻木的辨不清敌我，我想，我的爱还没有盲目到相信穆凡一切，毕竟我们认识不过三四个月，我的恐惧不是没有道理。

　　“我说过，拿得到，自然是你们的！”

　　他的眼里竟多了一丝玩味，押我的人被激怒，抵在我脖子上的刀更加用力，有一种尖锐的割伤如钻心般的疼痛，

　　“我不着急，你这女朋友的脖子倒挺娇嫩，不知受不受得住我这一刀？”

　　穆凡朝我做了个动作，脑海中闪现出他教我的防身术，

　　趁挟持我的人松懈之时，我狠踩他的脚尖，一个弯身与刀隔出一段距离，这样的防身术虽然简单，作用不大，却能为救援的人争取时间，男人见情况不妙，一刀朝我挥来，手起刀落，我见到的，是穆凡手掌之间如柱的血流，形式发生逆转，男人被踹伤躺倒在地，而穆凡的声音响起，温柔得像一团棉花，将我包绕其中，我信赖他，无可自拔的依赖上他。

　　“没事了”

　　抬头，满脸的泪痕，看到的，却是来自他脸上灿烂的笑容，我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五人被警车带
　　走，穆凡熟稔的和警察打招呼，而后便是学校的人来清理现场，一切都悄无声息，似乎只有我看见了这危险的一幕，没有人追究穆凡的责任，更没有人谈论那次的事件。

　　他的身份······

　　也是那次我无意的撞见，让他不得不暴露，他是一名潜伏在N大的C城武警大队警察，我的男友，突入其来的身份转换，让我难以适应。

　　也是那次，他的右掌留下一条深长的疤痕，成了他每次要挟我的筹码。

　　现在倒在我面前的人虽然像极了穆凡，但并不是他。

　　脑子里闪过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对了，这是莫海季。

　　在我得出结论的瞬间，巷子外响起一些轻微的响声，被雨声遮盖更有一点听不仔细，不清楚的以为这是走路的响声，但我明白那绝对不是，这是枪声，装了消声器的枪声，我脑子瞬间懵了，我以为这样的纨绔子弟，纯属打架斗殴，难道他们还玩儿枪战？

　　“咳咳！”

　　莫海季的胸腔剧烈起伏，肩上的弹孔渗出鲜血，我暗道不好，忙从包里掏出小剪刀剪下了他的衣服绑紧他的手臂，他闷哼一声，牙关咬得死紧，很痛苦的样子，还没包扎完，我听到有几个人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我心里着急，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象，脱掉高跟鞋就去抬人。

　　躲进转弯口后，我猫着腰缩在巷子里，伸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外面，他们并没有进来，只是朝里四处张望，我连忙缩头，心里直打鼓，将近半个小时，我没敢出来，确定他们已经走了，我才探出脑袋，此时我的脚软绵绵的，我承认我懦弱，但这些人，完全是想杀人灭口！

　　我刚想跑回家，又想起了莫海季，他中了枪，还不至于立马挂掉，

　　“咳咳”

　　我又听到他咳了几声，人却已经站了起来，朝我走来

　　“杜小姐！”

　　他早已认出我来，敢情这家伙早知道是我才拉我下水。

　　“对不起！”

　　我以为他最多会对我说谢谢，不过这对不起说得也没错，要是一不小心把我小命给害了，只怕他说一千个对不起也于事无补，我还想问什么，他却又倒下了。

　　我看着快成小河的街道很无力，这里地势低洼，南城的排水系统尚未健全，我背着他回到家，好在门卫偷懒睡觉，一切顺利，这个人，看着瘦弱，背起来却格外费力，我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他的伤口得赶快处理。

　　到厨房拿出小刀，在火上消毒后来到他身边。
　　用镊子夹住子弹，慢慢的拔了出来，他忽然大叫一声，疼了起来，我捂住他的嘴，痛呼声淹没在我的手心里，他终于熬不过痉挛阵痛，再度昏迷。

　　我顾不得其他，帮他处理好弹孔，从里间拿了被子给他，橘黄的灯光下，他的脸有些苍白，头发被雨水淋过，半干不湿，不过这天气的温度也无须担心。

　　我走到窗前看瓢泼大雨，雨幕仍旧未散干净，绵长不绝。

　　回忆在这里待过的一个年头，似乎从未下过如此之大的雨，也许今年，注定有不平凡的事要发生。

　　小艺得知我来南城，拿出塔罗牌给我算过一次，牌上显示的是，

　　“劫数未尽！”

　　结束未尽，还有什么是我的劫数，该来的都来过了，不该来的也来过了，倘若真有劫数，与我而言，也只有穆凡才能带来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