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悦》金淡淡

19、 粼粼月光下的淡影（六）

　　“妈？怎么就你一个人呀？爸爸呢？”易悦心打着呵欠，问在看晨报的母亲。
　　肖钰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放到茶几上，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说：“坐这边！……你爸爸去你唐叔家了，今天你唐叔的生日。”
　　易悦心揉了下眼睛，坐过来抱住母亲的手臂，头靠在母亲的肩上，嘟着嘴说：“这么早就过去了呀！”
　　肖钰宠溺的看着她，怪斥，“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都快十一点了，小懒猪！”
　　早上她去女儿房间叫她起床吃早餐，轻声叫了几声没回应，睡的无知无觉的。她坐在床边看着女儿一脸疲态的睡容，心隐隐作痛，伸手拨了拨女儿脸上的碎发，想象着女儿女儿工作的样子……
　　易悦心见母亲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好意思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呵呵，我先去洗漱了啊！”
　　肖钰看着女儿走进洗手间，大声说道：“去吧去吧……对了，给你留了点早餐……哎现在也不能说是早餐了，我先给你下热薏米粥垫垫肚子，等下在吃饭吧！”
　　“妈，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就好了，您忙您的吧！”易悦心在挤牙膏的，她从洗手间探出头来，拿着挤上牙膏的手摆到，弄得牙膏掉在地上。
　　“哎，你看你……”肖钰看着女儿抽了张纸在地板瓷砖上抹着，无奈的摇头，“哦……今天早上你爷爷打电话过来说要我们过去吃午饭。你就先吃点什么垫下肚子，等下好好吃一顿！”
　　易悦心含着满口的泡沫，含含糊糊的应着。其实今天的计划就是一大早去看爷爷的，没想到自己睡过了头。经母亲一提，她赶紧收拾好自己赶去易老爷家。
　　易思贤退休十多年了，大儿子易钢接了他在建设局的班。有好久没看到大孙女了，要说的话自然多。爷孙俩有说不完的话似的，聊得很开心。悦心的小婶婶沈青也陪着坐在一起闲聊。
　　易悦心嘟着嘴，“爷爷，多少年前的事啦？我都不记得了，您还拿来取笑我！”
　　易爷爷笑得一颤一颤的，脸上的皮肤都皱到一起了，“哈哈，爷爷怎么是取笑你呢？你小时候犟得像头小驴子，现在想想是可爱，当时那也是被你气的不行啊！”
　　易悦心苦着脸看着爷爷。
　　小婶沈青也逗趣着她，说她那股倔强劲，小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亏。
　　小叔易铁来叫他们吃饭，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搭上话，“是咧，悦心你小时候犟得连头牛都拉不回，这脾性啊，现在都还有点儿！”
　　“叔！”易悦心假装皱着眉，“好啦，咱们吃饭去吧！”
　　“好好好，说不得说不得……”易思贤一直乐的嘴都合不拢，笑着站起身，“吃饭去吧……”
　　……
　　吃完饭，易悦心陪着爷爷在小区的园子里散步，走在花围拐角处的地方，竟迎面碰到了张意韵。
　　就她一个人陪着张爷爷。
　　易思贤和张老爷是同一批退休的老干部。那时候，他们住在这个小区里，两家关系很好。易悦心和张意韵又是相同的年纪，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她们在同一个学校直到大二年级……十二年的感情，可是十二年的感情却一瞬间毁灭。
　　悦心再次看到昔日的，以为会一辈子的朋友，心闷闷的难受……
　　张老爷和易老爷，两位爷爷碰了面，难免要寒暄一阵子。他们坐在亭子里面聊天。而悦心和张意韵默契的走到不远处一边，她们靠着木栏，斜站在鹅卵石铺的小道上。
　　悦心的目光一直放在两位爷爷身上。
　　张意韵看着易悦心的侧脸，好一会才说话，“悦心，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易悦心听了她的话，转回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张意韵，嘴角微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没变吗？你没变呀！”
　　张意韵看着她那应付似的笑，她也想对她笑，可是做不到。她无焦距的看着前方，说：“悦心，你恨我们吗？”
　　易悦心看着树叶被风吹得飘飘洒洒，张意韵的话狠狠击中她的心脏。抬手将被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有些放空，“不，不恨了！”
　　张意韵看着远方，其实他们前面就有建筑物挡着，视眼并不开阔，但是眼神没有焦距却能一直在延伸，过去的画面一一闪过。
　　“是啊，你才不会恨我们！但是……”她眼光突然变得凌厉，“我恨你！”
　　易悦心手收紧，只是镇定“哦！”了一声。
　　张意韵讽刺道，“易悦心，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让人很厌恶！”
　　她一直到看不得她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那么虚伪！可是她知道，这并不是虚伪，她易悦心就是这样。也正是因为她了解这样的她，知道她的脾性，她才更加讨厌她。
　　在董勇之前，是羡慕她。可是在董勇之后，那种羡慕发酵成嫉妒。在没有她的这五年，又渐渐被恨意所替代。可是现在，她又有一种矛盾的感情，恨着，却没有真正恨起来！
　　易悦心低喃，“我知道！”
　　因为她也厌恶自己。她讨厌这样的平静的自己，好像没有情感一样。她讨厌这样冷漠的自己。她一直都希望自己率性而为。可是就是做不到，所有的都不允许她那样奔放的释放自己的情感。
　　她有她的家，她有自己更值得考虑、更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张意韵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只是冷笑一声。
　　易悦心一直注意着爷爷的动向。见她，见他们好像聊得差不多了，她看了眼张意韵，什么也没说。
　　她走到爷爷身边，轻声的说：“爷爷，咱们回去吧!外面风大了，免得着了凉！”
　　张老爷看着悦心，笑眯着眼，对老朋友说道：“好咯！孙女儿心疼你了，我们再聊吧，反正近便！”
　　易思贤听张老头夸自己孙女，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好！再约你下棋。”
　　悦心礼貌的说：“张爷爷，那我们先走了。”
　　张老爷点头，扭过头对张意韵说，“意韵，咱们也回吧!留着董勇一个人面对那些姨婆姑奶奶的，不知道他应不应付得来……知道你不放心！”
　　走了没几步的的易悦心自然是听到了。她身体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心脏却剧烈的颤抖着，她捏紧拳头，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依旧如常。
　　她知道董勇和张意韵会有这么一天的，或许他们还会结婚生子，一切好的不好的她都想象过。
　　张意韵问她恨不恨他们？
　　恨！怎么会没有恨过。
　　曾经她们在一起分享着自己小秘密，小心情。她们三个设想着自己的未来。她们想要怎样被浪漫的求婚，她们有怎样一个像所有人证明自己幸福的婚礼。
　　还有他，第一次那么依赖的一个人。他们第一次约会，在湖边，银色的月光下，他们依偎在一起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他们双双倒映在粼粼水面上的影子，就像可以一辈子。
　　那些和他们所有相关的美好，从他们连个告别都没有的双双消失，也如水面上的影子，被晃动的波纹涣散。
　　她花过一段时间恨他们，苑他们，可是看到母亲因为自己忧伤的样子，父亲心疼的神情……所有的恨一下子就消失了。
　　恨一个人已经不容易了，还要恨还几个人。那样增加痛苦的事，她不想做。
　　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她没有精力和财力来消耗，只有慢慢淡忘。虽然过程有点阻难，但是如今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如今面对他们也做不到无动于衷！但是，她不恨他们！
　　他们走了，干净利落的走出了她的世界，她何苦用恨来挽留他们？就让彼此都断的一干二净，愿从此都无交集。他们好好的过他们的幸福生活，她也努力让自己过上幸福的生活！
　　那么，曾经留在月光下的淡影，就让它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不再回忆，便不再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