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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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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有关打架从没输过的肖何被高一(3)班的沈飞飞揍了一顿的事在四中流传了很久,沈飞飞有幸成为在肖何那张帅气的脸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第一人,可是她并没有因此觉得解气。那封信她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勉强弄干净,即使用胶带纸把破损的地方贴平了,看上去也还是破破烂烂的样子。她不忍多看,将它装进信封后,锁进了写字台的抽屉里。
妈妈路过房间时看到,笑着问她:“飞飞,是谁的信啊?”
她扭过头掩饰地说:“在国外上学的一个笔友写的。”
妈妈在她旁边坐下,目光里透着对这个由来已久的名词的怀念:“说起来妈妈上学的时候也有过一个笔友。”
“真的?”她好奇地看着妈妈,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件事。
“呵呵,当然是真的。那个笔友离得不远,就在附近的另一所学校,当时还搞得很神秘,只写笔名,不写真名。通信通了两年多,只知道对方是个男孩子,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人总是在信封上贴不同的邮票,久而久之我就喜欢上了集邮,每次收到信都会把上面的邮票揭下来保存好,到最后居然集了满满一个册子。可惜搬家的时候,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妈妈一脸惋惜地说。
“我猜那个笔友一定很喜欢妈妈。”她说。
妈妈忍不住笑了:“不知道呢,那时候总是在聊学习和兴趣上的话题,从来没有谈过感情方面的事情。”
“那些信还在吗? ”她追问。
妈妈摇摇头,怅然若失地说:“后来认识了你爸爸,怕他不高兴看到,就全部留在了老家,结果被你姥姥当废纸卖掉了。”
她挽着妈妈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妈,你还年轻呢,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能让你幸福的人。如果有这么一天,千万不要因为我放弃。”
“傻丫头。”妈妈摸摸她的头,说:“下个星期起妈妈要时常去外地工作,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她点点头,却像孩子一样撒娇道:“放心吧,我都是半个大人了,才不会因为妈妈不在哭鼻子呢。”
妈妈想了想说:“飞飞,要不明年给你买台电脑吧。你说的那个笔友在国外,上网联系就方便多了。”
“我要是有了电脑,你又不在家,没人管我,我肯定跟别人一样天天上网玩游戏。还是不要买了,省得我经不住诱惑。”
沈飞飞并不是不想要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她只是不希望妈妈为她浪费钱罢了。在她的记忆中,那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日子得追溯到她六岁以前,那时候她的家还是完整的,家里也还是有钱的。只不过,后来爸爸跟妈妈离婚了,并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从此全心全意地当起了别人的后爹。
那个叫何美仪的女人是她爸厂里的会计,以前的丈夫好赌成性,只要输钱就会拿她出气,对她又打又骂,所以那女人在她爸爸面前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有些男人喜欢做英雄,特别是做女人的英雄,只是家里贤惠的老婆因为太过贤惠从来都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妈妈生病发烧到40度的时候还硬撑着一个人去医院挂水,就在那个医院里,见到了她爸,以及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接到求救电话,她爸不顾自己的安危冲到别人家里拯救弱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最后被她老公用凳子敲破了头,缝了十几针。
那时候沈飞飞还非常天真地以为爸爸是个了不起的好人,直到她听到妈妈的哭声,爸爸说他爱上了那个女人。抛家弃女只为了成全另一个可怜女人的幸福,这样的男人看上去还真是伟大得很。
很多年后,她发现这真是一个俗到爆的故事。女人不顾一切嫁给了一个穷小子,就因为他说要对她好一辈子,陪他吃苦、陪他创业,以为能陪他一起细水长流,结果却只看到了男人的风流和多情。
离婚后她爸把房子留给了她们,然而随着妈妈大病一场,家里的钱很快就用光了,连生活都成了问题。亲友都劝她去找前夫,因为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肉,他不可能不管。
何美仪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女人,沈飞飞母女的出现几乎让她神色大变,一向沉稳的父亲突然化身为琼瑶剧里的痴情男主一脸心疼地跑过去安慰她,全然不顾杵在一边的她们的心情。
于是八岁的沈飞飞明白了,她已经没有爸爸了。
老师说,你们要做听话善良的好孩子,她想的是好人未必有好报,就像她妈妈,半辈子都在为他人着想,却落得这样一个凄凉的下场。
这世上有一种人,不黑也不白,居住在灰色地带,心理算不上有多阴暗,但也绝对算不上是光明磊落。沈飞飞总觉得自己其实是辜负了林若对自己的认识,她实在是担当不起“好女孩”这样的评价。犹豫了许久,她最终放弃了给林若回信的打算,只在信封的背后留下了《再别康桥》里的那几句诗,当作是她对林若最后的告别——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这个星期四的下午,三班和七班的体育课排到了一起。肖何一出现,身边照例围着许多人,再加上前不久才揍了他一拳的女生也在这个操场上,对面的男生们不约而同地朝着沈飞飞的方向一阵阵地起哄,女生们则在这边窃窃私语。
漂亮的女生通常有两种,一种像沈飞飞这样,永远都搞不好人际关系,另一种就像赵訾玫,总能跟同学打成一片,无论男女都能聊得来。
其实赵訾玫之所以跟她争林若,也不见得是因为喜欢,对她来说最大的意义莫过于能打击到对方的自尊心。所以看到这样的场景,赵訾玫马上就跑到男生那边,跟那些人有说有笑起来,并且故意站在肖何身边,时不时跟他搭几句话,表现得很熟络的样子。
沈飞飞假装万事不知,自顾自在那做热身。她想,与其为了无聊的事情浪费她的精力,还不如把精神放到今天要考的50米上。
没想到开始加速跑的时候,赵訾玫会很下作地往跑道上踢了几块石子。沈飞飞闪避不及,一脚踩在了棱角尖锐的石子上。她穿的是那种质量并不是很好的薄底单鞋,就跟光脚踩在地上没什么两样,不光如此,脚踝也险些被崴到,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原本跑第一的她一下子被甩到了第三名,她强忍着脚底的疼痛跑到最后,弯着腰在终点暗暗吸气、呼气,试图让自己镇静下来。
然而,罪魁祸首赵訾玫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仍在和肖何他们有说有笑,故作银铃般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刺耳。沈飞飞站直身,踮着一只脚朝她走去。对方看到她朝自己走过来,有点心虚,于是把不明所以的肖何拉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结果沈飞飞一把推开了肖何,上前揪住了赵訾玫的头发如同疯了一样地对着她厮打起来。
就算做不到欺负别人,也不代表她可以容许别人欺负自己。这个世界告诉她一个道理,撕破一个人的脸皮永远要比跟她暗暗较劲来得痛快。
最后在老师的呵止声中,肖何抱住沈飞飞的腰,将她从已经被扯懵掉的赵訾玫身上拉脱。坐在地上的赵訾玫低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再看看同样乱糟糟的沈飞飞,以及站在她身边的肖何,她情绪激动地大声叫道:“你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