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合欢老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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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了吗？”蓝衣男子神秘兮兮地凑近身旁的青衣少女，“冰极门那个，前几天烟台论道被封为云极仙君的那个。”少女略微不耐：“知道啊，是叫做寒什么迁的……反正被吹捧得是天上没有地上也无的，我看他身上什么玉饰都没有，衣服也就是纯粹的白，简直穷到了极点！指不定还不如你……满意了吧，大少爷。”
男子嘴角一撇：“你就这么敷衍我？盗亦有道，你也懂的，本少爷就是个俗人，何况我只是想从他身上捞点好东西……谁知他居然给我一根可以说是无价的极品九叶连心草！你的病……”男子打算长篇大论，可惜他还没说几个字，就因为肚子里的墨水告罄而被迫消停了。
少女冷冷投来一个眼神，男子立刻会意，从实招来：“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碰巧在幽都那个秘境入口遇到了他。而且还有一个大鱼也去了，是……合欢老魔。”
“你说合欢老魔……”女子瞳孔一缩，缓缓坐正了身子，死死盯住蓝衣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苏离庭？！”
论道三天后，嗯，寒迁这个名字以及那个无聊的“封号”几乎被魂修界所有的女修所知晓。如果不是消息有限，估计连他祖宗十八代也能被编纂出来。
那天之后，玉京子明显地消沉了一段时间，甚至还专门找他说了一段关于绝情花的往事。寒迁对绝情花不感兴趣，不过他对幽都秘境却是有些怀念的。毕竟幽都秘境可以说是宝物众多，而他前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可以以命相托的人就是在幽都认识的。
苏离庭。
所以他故意从陌玄楼拿走了一根九叶连心草，极品的，同时自己仍然是一身素白衣袍毫无修饰。
三途引渡人不引修为已经远远大于秘境承受力的玉京子，所以他一个人上了竹筏，然后和前世那时一样，在秘境入口看见了那个红衣人。红衣墨发，俊美得近乎妖邪的苏离庭，一如从前，在幽都入口笑得如末路荼蘼。倦色不改，缠缚入骨。
寒迁一如从前那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一想到这个人妄想在幽都的绝情花海中找一根九叶连心草，他就会想起楚黎妄图在一万棵凤凰树里找到凤十八的情景。苏离庭的事他也不太清楚，只顾苦修的那些日子，连秘境里的记忆都不够鲜明。
今生，灵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身体天地赋予，也不再是需要他不断打磨的那一具了。而近乎静止的生命，让他没有了顾虑。很闲，不过他能做的太多了，从前挤不出的时间现在可以任由他支配，前世忽略的、没有尝试过的，他自信可以都试一遍……除了情。
“这位……可是云极仙君？”云极仙君？喔，封号。寒迁反应过来之后朝发声处看去，见是一普通相貌的蓝衣男子，于是点头：“何事？”蓝衣男子笑嘻嘻地伸出手：“这个玉璧可是你的？”寒迁心道自己从来不戴玉饰，于是果断摇头，可他到底是修士，目力极佳，一眼就看出那玉中有一小块瑕疵，竟是……残缺的九叶连心草。
蓝衣男子不料寒迁会这般回答，这玉璧的确是他用独门手法隔空取物盗走的，可是，这人却说玉璧不是他的。这一下叫他一肚子的计划全被打乱了，难不成这玉璧真不是他的？那他故意在这人衣袖里放的那块玉不就白赔进去了吗！
男子暗地里咬牙切齿地咒了几句简直不能太心塞，面上不动声色：“是我唐突了……”不过没等他说完，寒迁就已经推演完了全过程，这玉璧确实不是他的，不过，眼前人手法高明，在他衣袖里放了一个假的。这样，如果是他的东西，他粗略摸一摸也许就会放松警惕，当然拿出来看这种行为，面对一个陌生人他是不可能这样的。如果不是他的，那更简单了，直接拿起走人。
这人是个惯犯，寒迁脑海中没有对这样一个人的记忆，不过那玉璧中的九叶连心草却是引起了他的兴趣：“那玉璧中有一物我恰巧识得，若是可以，还是尽早还给失主罢。”
想来苏离庭为什么会去寻九叶连心草，大概是因为玉璧被盗走而他又找不到偷走玉璧的人吧？寒迁心下一动，他本来是为苏离庭带的九叶连心草，不过，眼下有了一个更好的用途……想到这里，他拿出自己带来的那根极品九叶连心草，连同自己衣袖里那块假的东西一并放到那男子手里：“这块玉璧也尽早还与失主。”说罢，飞身欲走。
寒迁用余光轻轻瞄了一眼入口处静立的苏离庭，想知道他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会怎么样。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红衣人骤然出现在蓝衣男子面前，修长如白玉雕成的手指点在蓝衣男子喉头：“小子，拿了老魔的东西，还想走？”
蓝衣男子瞳孔猛地一缩：“合欢老魔！”幸好那人刚才把假的玉璧还了来，不然他还真不知如何应对了：“急什么，开个玩笑嘛……”说着，他抛出一块玉璧，身形霎时隐去不见。寒迁能轻易发现，这玉不是那块有九叶连心草的，这苏离庭，一如前世那样需要去绝情花海一遍一遍地找了。
不过，今生更惨些，还被那无名小卒摆了一道。
御气飞行，寒迁直接去了绝情花海，幽都三景之一，怎么能不去好好看一番？
前世他在意的只是修为，即使来到这一片氤氲花海也毫无欣赏之意，如今心上枷锁去除，竟然觉得这里美得不似地狱火烈场景。侬丽的绝情花，没有叶子的衬托，却一团团簇拥在一起，让人根本看不见它的枝节。“灼灼其华，尧尧其杀。”他就立在其间，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纯粹的、绝情花的世界。
苏离庭一身红衣如同长在这片花海上一般，他幽深阴晦的瞳孔中映出红得凄烈的色彩中那一抹唯一的素白，像是见到了刺眼的光，狭长凤目微微眯起。
白色的，让他想要玷污的色彩，无暇的，让他想要毁掉的人。苏离庭看着他，就像看着那段炼狱般的过去。看身形气息，元阳未去，钟灵毓秀，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过去。那段过去……他本也是天妒的资质，却在通玄之前被师姐采补了阳气，资质骤降一等，苦修多年的魂力也付之流水……
暴虐的气息渐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寒迁也不能继续假装未发现他了，苏离庭的心魔，怎么提前发作了？
“啊……呼呼，嗬……”苏离庭双目赤红，低低喘息，越发不甘起来。他采补众多美人，辜负众多真心，终是走到今日高度……不能飞升又如何？纵横一世，哪怕是铸就万古魔名，那也同样是永垂不朽！他自认看穿百般世事，早已铁石心肠，不屑那些正道所咒，不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如今……心魔却还是来了。
他只是压制着的吗？不，不是的，他不屑一顾一定不是因为内心渴求却无法得到，他从不后悔绝对不是因为已经绝无退路！不……
寒迁越过一丛丛绝情花，轻巧落在苏离庭面前，将他扶起。
前世之交，他懂这个人，所以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只是误打误撞才解开他的心魔。他有很多种方法破开他的心障了，所以，肯定不会和他再打起来，然后因为两败俱伤而失去参加之后的丹节的机会了。君狂在丹节上售出的那几个丹方，他势在必得。
寒迁托起他的脸，看见他毫不保留的迷茫痛苦：“你既然清楚无法回头，那就一条路走到黑，这没什么委屈的。”
“继续不屑下去，保留骄傲，这是你苏离庭。”
“错了又如何，偏执了又如何？”他看着苏离庭如同得上天厚爱，被精细雕琢而成的脸，想到这个人不动声色低调的邪魅，比之君狂张扬，他更像是黑夜真正的君主。那是一种不用声张，就深刻入骨的危险、蛊惑，这个荼蘼花一样的男人，有着绝情花一样的心。
“错到极致，会变成对。”
“偏执到极致，会找到你想要的一切……尊重，敬畏，仰慕，钦佩。”
“资质会回来，只要你继续下去，元阳也可以回来，只要你想要。”寒迁眯了眯眼，是啊，君狂所售出的，神奇得不存于世的东西。
不止是返仙丹，守阳丹，其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你是合欢老魔，但你其实是苏离庭。”寒迁停顿了一会儿，见他气息内敛，又道：“你是苏离庭，但也是合欢老魔。”
“我们的世界，像一个话本故事，你我都是其中人物。命运，或者说剧情，交给你的任务一旦完成，有什么不可以自己去创造？”
“苏离庭，别浪费时间了，从话本里取走你想要的一切吧……”他摸了摸苏离庭的眼睛，牵引着对方如同小扇的羽睫，将他幽深瞳眸引出黑暗，同时让他看见自己这身在血色中分外刺目的白衣。
白色刺激得他的眼睛酸涩难忍，但他没有躲闪，没有闭眼，任由生理的泪水夺眶而出。
看起来他已经懂了，那么，幽都之行就算是圆满结束。寒迁点点头，这样，不管他是不是还要去找那似乎可以修复身体的九叶连心草，都对自己没什么影响了。反正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打算放弃苏离庭这个朋友，提前说出这些话一点都不会妨碍日后必然会有的交情。
苏离庭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半晌舍不得闭眼。
为什么他如此了解他？这个试图将他从黑色的漩涡中打捞出来的人，是谁？不过，既然已经看了他最狼狈的一面……那么，就要做好被他绑在一条道上的准备。
他两百年来，第一次被人透彻地解析出来，而且那个人一点也不介意他的污秽。
上天，终于决定要垂怜他了吗？不……他不需要。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合欢老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