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英国资料》八煲粥

24、猩红山峰

　　托马斯·夏普降生在一片人世凉薄之中。他父亲詹姆士·威廉·夏普和他母亲碧翠丝之间毫无爱情的婚姻只是一次互惠互利的商业联姻。他们的豪门地产阿勒黛尔庄园是个令人却步的宅邸：它半是陈列馆，半是宫殿。
　　对托马斯来说，父亲是一片阴影，一种声音，一记噩兆，是个生性无情的人，即使离世后依然像在世一般令他胆寒。每次在连番的残酷责罚之后，詹姆士最后会卡住托马斯的脖子直到他昏死过去，念道：“你已经死了。我的失望终于了结了。”托马斯被乳母泰丽莎抚养长大，而对亲生母亲畏惧不已。他在世上最亲近的同伴则是姐姐露西尔，因她陪他一道捱过了童年。她始终照顾着托马斯，可她对他的感情不久便萌生了病态。在很小的时候，她曾经暗自想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哺乳。
　　成长中缺少男性关怀的托马斯性情内向，不愿参加男子气概的体育活动。他粗豪的父亲则觉得这个文弱的儿子令他大失所望——这让托马斯更加不知所措地渴望取悦父亲。他强迫自己跟随父亲打猎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一个命里注定的夜晚，詹姆士被一群猎鸟分了心，将托马斯一人丢在了树林里。最终托马斯被找到的时候已经伤病得奄奄一息。就是这一刻起，露西尔决意要毒害她的父亲。
　　夏普姐弟在阁楼里跟教师上课。托马斯逐渐开始精于手工，娴熟地给姐姐刻木头玩具，琢磨机械钟表。他迷上了阿勒黛尔庄园的黏土开采机。一天清晨，他被矿井底下传出的哭喊声惊醒。那场事故夺去了数个矿工的生命，其中很多人才和他一般大。那些尸体浸染着猩红的泥浆被平放在地面上，就像是白雪中浴血的天使一样。托马斯觉得这番景象既刻骨地悲伤，又说不出地迷人。后来有天露西尔告诉他，那些矿工的灵魂转生了，就栖息在阁楼里那些棕色飞蛾的身体里，始终注视着他们。
　　新大陆的动荡商贸给夏普家族的财富带来了致命的打击。他们失去了黏土开采的生意和绝大部分仆人，包括夏普姐弟的家庭教师。如今没了老师，又被锁在深宅与世隔绝，露西尔和托马斯的性意识在黑暗和罪孽中觉醒了。露西尔沉迷于两人的生理差异，他们对彼此身体的探索喂养着他们无休无止、野生动物般的好奇心。一个早晨，他们的母亲发现两人裸体躺在阁楼里的沙发毯子底下，顿时受到奇耻大辱。她发誓要把他们永远分开。露西尔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不久后，在她把母亲安顿在浴缸的暖水里之后，便一斧子劈开了她母亲的头颅。她领托马斯去看尸体，然后两人一起等待着某只飞蛾前来带走他们母亲的灵魂。可是什么都没有来。
　　碧翠丝的谋杀案曝光后，托马斯被送往怀特黑文由他的姨妈弗洛伦斯照管，露西尔则由于弑母罪而被委托给一所精神机构。等到他们成年后重聚时，两人便是彼此的一切。他们重归孤独——但托马斯向往着阿勒黛尔庄园这个囚笼以外的世界。他一心只想永远逃离这个地方。但他又做不到，尤其是在露西尔为他做了这一切之后。托马斯出落成了一个英挺而魅力无穷的男子，引来了众多女性的倾慕却不知如何应对。他有过三次婚姻——不是因为相爱，只是为了让纠缠尽快结束。第一任妻子叫玛格丽特·麦克德默，一个钱财和寂寞双双泛滥的年长寡妇。他们的婚姻维持了不过数月。下一任妻子名为帕梅拉·厄普顿，一个坐着轮椅的羸弱女子，绝望地爱着托马斯。他们在巴黎举行的婚礼没有任何亲友出席。一次托马斯从城里回来时，她已经死去了。不过夏普姐弟有幸获得了她的慷慨遗产。最后是一个富裕的意大利女人埃诺拉·奇奥提亚，托马斯觉得她是最为可亲的一个。她善于处世，充满异国情调，热情如火——然而他们的爱情本不应存在。露西尔的双手沾染了越来越多的鲜血，而托马斯也越来越习惯于视之不见。
　　托马斯和露西尔决意要重建他们的家园，使家族重现往日的辉煌。露西尔坚持，无论他们去往何方，都要相守在一起。然而她所不知的是，她和她弟弟秉性上的分歧日益增长，一个悲剧已然降临。
　　但爱亦将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