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粥》塞下秋雁

1、全一章

　　他们在安陆会和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被百里屠苏的模样给吓到了。百里屠苏昏迷着，脸上带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而衣衫上也沾满了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看上去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晴雪一直搂着他给他输送清净之气。尔后等屠苏的情况暂且稳定下来，晴雪便向红玉和他自己仔仔细细的交代了在铁柱观发生的一切，他看见红玉皱紧了好看的眉头，额上的花钿也变得些微扭曲起来，而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
　　直到红玉端着手臂问过来。
　　“猴儿怎么这般呆滞，若是担心百里公子不妨进去看看。”
　　他想说“还是暂且让他先好好休息”，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鬼才担心他，那个木头脸现在可算是尝到了平时待人冰冷的后果”，激得红玉连番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看着他。他被对方那洞穿一切的眼神给看的有些害怕，连忙找了个不怎么高明的理由遁了。
　　说不担心自然是假的，他自己知道，恐怕红玉也知道，那个总是说自己活了很久的老妖怪总是一副看破万物的样子，在她面前方兰生从来都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充满智慧的年长者。他嘴上从来不说什么好话，这一点在面对百里屠苏的时候尤甚，然而对方在面对他的时候也显得更加冰冷一些，他知道百里屠苏讨厌自己，却又有些不明白既然如此讨厌自己又为何让自己跟在队伍之中。这么一想，方兰生又厌恶的摇了摇头，把自己该死的荒谬的想法从脑袋里摇出去，也许对方只是看在少恭的面上罢了，毕竟他们虽然同在队伍之中，百里屠苏对自己讲过的话却不超过十句。
　　方兰生从来都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当他看着晴雪背上几乎奄奄一息的平时看上去强大无比的百里屠苏的时候，他睁大了眼睛几乎快要落下泪来，但是他瞥了瞥周围，已经无声地哭着的襄铃，紧皱着眉头的红玉，一直抱着他一脸担忧的风晴雪。百里屠苏有好几个人为他感到担忧，而他的担忧对于百里屠苏而言也只是多余的。
　　方兰生脑袋里的情绪七拐八绕的时候，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客栈的厨房。客栈的大厨正准备点燃灶台，见他魂不守舍地进来了，大嗓门一亮：“你走这儿来干啥呢？！”
　　这一吼可把他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都给吼出去了，方兰生下意识地抬起脑袋，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厨房，而他面前的正是安陆县有名的郝大厨。
　　“我，我想找您借厨房用用。”话语就这么脱口而出了，看见郝大厨那一副别人要抢他的宝贝的模样方兰生才意会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你这小子一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模样还会下厨？”
　　“当，当然！”想起自己被五个姐姐压迫着学下厨学女红的日子，方兰生简直快要哭了，“我绝对不会把您的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的！”
　　那郝大厨本来也只是好奇，看他这副样子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可怜的方兰生被那重重的两下差点拍的背过气去，忙不迭地道了谢之后他才开始捣鼓起来。
　　眼下百里屠苏还沉睡着，刚从重伤之中昏迷过来自然吃不得什么油腻的食物，方兰生想起自己被家里的姐姐称赞了无数次的银耳莲子羹，就想着也这么煮上一点，也算是让那个肯定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百里屠苏尝尝鲜。这么想着的时候方兰生心情都不由自主的好起来。
　　等他煮好一碗粥端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红玉，对方看着他手上的粥，相当了然地笑出了声，方兰生被这一声笑弄得有些羞赧，连忙绕过他的身边走到百里屠苏房间的门口，犹犹豫豫的敲了两下门。
　　“请进。”
　　听到对方冷冽的声音，方兰生竟然踟蹰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一推开门，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风晴雪。晴雪正坐在屠苏床边的椅子上，两人似乎在聊着天，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百里屠苏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竟然柔和了许多，他们之间像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气场，让他无法向前走动一步，只能端着一碗粥，傻乎乎地站在门旁边，一脸尴尬。
　　“兰生？你为苏苏做的粥吗？闻起来好香。”晴雪笑着走到他旁边，随后又转过头对屠苏说，“那我就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这种不舒服里所带有的感情他自己也琢磨不清，现在他开始后悔来到了这里，也许自己正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热切的交谈，或许屠苏会更加厌恶自己也说不定。这样一想，他便越发无法挪动自己的脚部了，低着脑袋像个做错了事的少年。
　　“何事？”
　　“这，这是襄铃为你做的，她不敢进来，叫我来给你……你赶快把它吃了，不要辜负了襄铃一片好心！”他又开始紧张起来，面对屠苏的时候他总会如此。把粥递给屠苏，他有些赌气般地转过脸不去看对方。
　　很快，手上的重量就没了。
　　“很香。”
　　听到对方喝粥的声音，方兰生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对方低着脑袋，头上的旋儿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底，一直以来都是仰视屠苏的方兰生莫名的心情好了起来。
　　“味道很好，谢谢。”
　　等等？！他刚刚听到了什么？木头脸对他说谢谢？！方兰生几乎惊讶地快要从地上跳起来，不过他还是强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雀跃，哼了一声，说：“木头脸竟然会说谢谢，难道这是木头开花了？小爷我刚才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屠苏相当无奈的看着对方，道：“好话不说两遍。”
　　“你？！你你你你你——木头就是木头！”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空碗，方兰生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停住，声音低低地说，“我会转告给襄铃听的，她肯定会很高兴。”
　　说罢，没有等百里屠苏作出应答就像是逃跑一般离开了他的房间。
　　坐在床边的百里屠苏淡淡地叹了口气，低声说：“当然知道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