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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   拉开门的瞬间,惨白的光倾泻而下,光滑的阶石折射出贝壳般的光泽,在这片恍惚的光里,从前实家附近的河水浮现于眼前。熠熠光亮的河面上,层层叠叠的波纹顺水而流,草长莺飞的日子里,青草的香气在阳光下快活地跳舞,穿着西装制服的少年专心读着手里泛黄的书籍,天那么高,云那么白,那个充满信仰的年代。

      然而只消一阖眼,走廊里的阴风从耳边穿过,波光粼粼的河面消失了,湖边的少年也消失了。

      的场静司嘲讽地勾起嘴角,因为,曾经的少年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名取周一死了。

      的场静司穿着带有家纹的黑色和服,去了葬礼仪式。

      名取是当红的演员,又是这一带有名的除妖师,葬礼却是一派冷冷清清的景象。逝者的父亲头发花白,颤颤弱弱地对着前来悼念的客人一一还礼。老人见到年轻的的场家家主时,惊恐地张大了老态浑浊的眼,转而,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不安,谨慎地规矩施礼。

      的场上完香,环顾起会场。来者多是名取家的世交,也只是上柱香,简单客套几句。名取家又一次败落了。在新继承人出现之前,这个家族便只能趴在最底层气息奄奄地苟延残喘。

      终于的场看到了一个相熟的人。

      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像个女孩子似的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真是太丢人了。

      年初刚度过成人式的夏目贵志,终究无法以一个成年人的方式掩饰住自己的悲伤悔恨。他身边那只猫笨舌笨嘴地叨着什么,想要安慰情绪失控的夏目。

      老人起身,走过来,和气地拍拍年轻人的背。夏目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泪水不住地从指间流下,沾湿了衣袖。夏目极力想要克制,可泪水就是止不住地流,啊,糟糕,给名取先生的父亲添麻烦了,竟然还让他老人家来安慰自己,失去了孩子的父亲一定比自己要痛苦万分,如果那时候……

      不远处,的场冷冷看着。少年清亮的泪水无法唤起的场任何一丝同情的情绪,他既没有回去,也没有上前帮着安慰。同情,于的场静司,是样有些陌生的情感。

      于是他转过去,瞥了眼名取的遗像,彩色照片被供奉的鲜花簇拥着,看不真切照片上的人。

      模模糊糊之间,的场想起了高中时代的名取,他还并不像后来那样整天笑意盈盈,他只身一人穿梭于集会上,面对不满和流言,嗤之以鼻,看似冷傲的眼神里却满是惊异和兴奋。第一次见面,的场就确定这个在学校里被认为是难以接近的名取周一,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的坚硬。

      所以名取周一才会变成了后来那样?又因此丧了命?

      而的场静司又是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呢?

      大概这段时间太闲了,尽在想着不着边的事。事情到底是怎么到这一步的,就是想清楚也无用,木已成舟。的场需要做的只是接受一切的事实,以此为基础,坚定不移继续下去。他觉得自己这样挺好,保护了普通人,也光大了的场一门。

      那边,好不容易被劝住了的夏目出了和室,的场不慌不忙地跟了上去。“好久不见,夏目君。”

      夏目脸上的泪痕未干,他略显窘迫,笑容僵硬地应和了一声。怀里的猫警觉地眯起眼,死死盯着面前出现的长发男子。

      的场无所谓地笑笑,“夏目君,我想经过这次的事情,你大概有所醒悟了吧。”

      “夏目,不用和这家伙废话。我们走。”

      夏目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遮住了面容,屋外一棵老枫树的叶影映在柔顺的发上,檐铃叮叮咚咚地清脆作响,夏目轻声道了句失陪,转身便要离开。

      “看来你还是没有变。别像名取那样死在妖怪手里,别死太早。”的场走来,贴在夏目耳边密语。低沉的声音触动空气,轻轻缓缓地飘荡开来,久久徘徊在耳畔。仿佛蛊惑,仿佛诅咒。

      夏目失神地怔住,身体不禁颤抖起来,“不是的,不是的。名取先生是因为我死的,正因如此,我一定要把这条路走下去。名取先生是如此相信我。”他极其激动,泛着晶莹泪光的琥珀色眼眸认真注视着的场,泪水蓄满眼眶,竟生生被忍住,没有落下。

      没有由来的,一下子,的场失了兴致。余兴像被冰冷雨水浇灭的燃着的烟头,弥漫着呛人生涩的烟草味道。

      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檐廊尽头,身后跟着的两只妖怪于转角处狠狠剜了的场一眼。她们本是名取的式神,如今跟着主人生前的好友夏目贵志。听说名取的另一只式神为了救主死在了主人前面。

      时值正午,日光偏转,庭院里的小池水光潋滟,赤色锦鲤悠然游弋,鲜红的枫叶飘落水面。的场望着地板上的影子。

      初识时,他唤他周一。

      是什么时候由“周一”变成“名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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