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眼》寒江入梦

15、No.15

　　永远不要只相信“亲眼所见”。——《喵国本纪》之流浪喵集团箴言篇·威尔逊语录

　　童白枫住院的消息虽然很快被压下，但是实际上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这个意外的事故背后是否有一个意外的故事倒是那些知情者津津乐道的谈资，当然不会有人傻兮兮的去几个当事人面前探讨——
　　童白枫还没醒过来，不管是合作伙伴还是对手都不会像傻瓜一样对着一个没有知觉的人瞎哔哔，而边锋虽然在B市势力还没有大到一手遮天，但是背景深厚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不会有人去触霉头。至于第三个当事人，宫乐可是有神父在背后罩着呢，明眼人都不会轻易去得罪。
　　何况和一个孕妇较劲，平白显得自己没风度。
　　当然世界上从来不缺聪明人，但是逗比们也绝对不在少数，童白枫十五订婚，却在新年当天直接送进医院，订婚典礼很难说会不会继续下去，和宫家的联姻也成了谜——最重要的是，少了童白枫这个董事长，叶枫公司可是一块相当诱人的肥肉。
　　童白枫住院第三天，人依然在昏迷中，但是B市因为他的昏迷而破产的同行业的公司却绝对不在少数。叶枫公司因为吃下了大部分，规模反而比年前扩大了不少。
　　但是这些都不是宫乐所在意的。
　　这是一场意外，或者说只能是一场意外，宫乐明白，但是却没法不恨。宫乐恨失手的边锋，却也恨着自己，以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或许躺在这里的不会是童白枫，而是她。
　　宫乐从来没有天真过，所谓的情情爱爱早在一场场委以虚蛇的应酬中消磨殆尽，但是对于童白枫，宫乐是真的很在乎。
　　或者已经超过了在乎的范畴。略有些苍白的指尖触上更加苍白的脸，那份心疼让宫乐几乎忍不住要落下眼泪。宫乐自己也不清楚这份在意究竟是什么，也没心情去管。宫乐只知道，这世界上，只有童白枫才是她唯一的真正的亲人，如果失去了这个人，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崩溃。
　　边锋到现在也没有来过，当然如果他来了，宫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床头的那把水果刀插|进边锋心脏。可是作为罪魁祸首，边锋居然连来赎罪的意思都没有，这更让宫乐恨不得把边锋给削了。
　　现在并不是探视时间，童白枫除了宫乐这个未婚妻和宫乐肚子里的孩子之外并没有亲人，所以整个病房里十分安静。医院中并不允许宠物进来，所以喵公只能趴在病房窗外的那棵大树上遥遥的守着。
　　窗子并没有关上，但是这个距离，即使是跳跃能力远远超过人类甚至是普通的猫类的喵公也跳不过来。宫乐抬头，喵公也迅速抬起头对上宫乐的眼睛，宫乐仿佛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一丝询问。
　　宫乐缓缓摇了摇头，喵公仿佛失落了一会，又重新趴回树枝上。
　　门忽然被打开，宫乐回头，依旧是一身黑色祭衣，神父仿佛永远都在准备着聆听神的教诲。神父是空手而来的，童白枫住院的这三天，神父这是第一次来探望。
　　宫乐不是没有怨怼，如果神父仅仅是没有来探望，或许宫乐还不至于对他有怨怼。这三天无论是教堂还是电话以及某些特殊的方式，宫乐一直没能联系上神父。但是她很清楚，神父没有一定要来探望的理由，更没有一定要帮助童白枫的理由。
　　“你瘦了。”
　　神父的声音中依旧透着几分温和的暖意，然而宫乐却仿佛置身于冰窟。
　　“神父……”
　　一直以来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还是滴落下来，尽管面色憔悴，但是依旧让人感觉到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但是这份魅力与神父是绝缘的，即使是宫乐跪在他面前，也没能让他产生一丝动容。
　　“你这又是干什么？”
　　话是这么说，神父却丝毫没有扶起宫乐的意思。这样一个美人跪在面前，却丝毫没办法动摇他的内心。
　　正如威尔逊所说，神父除了温柔几乎不剩下什么别的情绪了，他的心不过是一块看似温柔的坚冰。
　　“求求您，放过他吧——”
　　宫乐跪着朝神父那边移了两步，颤抖的双手紧紧握着祭衣的下摆，但是这已经花掉了她最大的勇气。
　　“你动情了。可你不该动情。”
　　神父依旧温柔的阐述着这个事实，宫乐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说没有动情，还是不该动情。
　　“你出去吧。”
　　宫乐瞪大眼睛，可惜谁也没办法从神父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宫乐咬着唇，她不想离开童白枫，一刻钟都不想，但是在神父温和的目光中，她依旧只能松手站起来，然后一步一回头的离开病房。
　　房间中只剩下神父和依旧昏迷着的童白枫。
　　“你很幸运，你看，你有宫乐这么一个爱着你的女人。为了你，她已经不止一次违逆我了。”
　　神父的声音近乎呢喃，但是这并不是他自说自话。神父很清楚，他刚刚的话，甚至是这三天来发生在这个病房的事情，其实童白枫都知道。
　　他只是身体醒不过来而已。
　　就连宫乐都不会知道，其实这家医院，和神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给其他人包括宫乐看到的那份病危通知单，里面也包含了很大的水分。
　　童白枫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但是他可不是柔弱的女人，就算是磕破了头，也不过是不算严重的脑震荡罢了，就算当时确实昏迷，也早该醒了。
　　童白枫早就醒了，但是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他能听到病房里的声音，能感受到宫乐为他擦拭身体，可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他想声嘶力竭的大吼，唇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三天时间，童白枫觉得自己快疯了。
　　“但是这次我必须惩罚你。那个房子，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但是你却私自去了，我很不高兴。”
　　——凭什么我不能去！那是我的家！
　　童白枫在黑暗中嘶吼，然而他的声音注定不会被任何人听到。
　　“我对你还是太仁慈了，所以你才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本分？童白枫只想笑，六年了，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早就知道神父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从没有妄想被接纳。可即使如此，也会被神父称为“忘了本分”？
　　神父从口袋中拿出一支针管，锋利的针尖轻易的刺破童白枫的皮肤，里面透明的液体被缓缓推入血液。
　　“你明天会【醒过来】，不过你要记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当然可以不在乎的违逆我，只不过，宫乐肚子里的哪个孩子，应该还有几个月才能出生，是吧？”
　　童白枫的脸上几乎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神父看着那张脸，手指从额头滑下，最终停留在唇间。
　　可下一秒，神父收回了手，拿出一张洁白的丝帕仔细的擦拭着手指，然后将丝帕和空了的针管一起丢进垃圾桶。
　　“罪孽。”
　　童白枫听到神父的笑声，却逐渐陷入更加深沉的黑暗。
　　“你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喵公将病房中的一切看在眼中，尽管焦急却无能为力。它不知道神父给童白枫注射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它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喵公最终还是重新卧回去，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喵公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它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是一只猫。
　　因为是一只猫，所以双足兽间的一切它只能看着。喵国并不足以对双足兽尤其是神父构成任何威胁，而唯一能让神父稍微忌惮一些的流浪喵集团……
　　喵公终于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它得试一试。
　　……
　　边锋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从失手伤了童白枫，他就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然而对于一个家族的主人来说，这种状态可以说是致命的。值得庆幸的是边锋现在不在M国，不然他这样，想要他命的那些人得乐疯了。
　　但是也是那天，边锋忽然明白了过来，童白枫和他已经彻底分属于不同的世界，无论他多么想靠近，也只能触碰到一个虚幻的海市蜃楼。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了？
　　想想也是，从他回来这里，童白枫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地给过他好脸色，不是以前那些人的欲拒还迎，也不一定是出于对六年前的报复——童白枫对于他的感情，早就不再是愿意去花功夫策划如何报复的程度。
　　人都是贱，以前唾手可得的，弃之如履；但是当真的消失了，再也无法回头了，却又拼命的想要挽回。
　　边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理智和感情不断交锋。他清楚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断掉那些不该存在的一切，然后重新成为那个风流而冷漠的边家家主，可感情上却无法轻易的割舍。闭上眼就是童白枫倒在地上，暗红的血液缓缓染湿地面，而宫乐尖叫着疯了般背着昏迷的童白枫下楼，驾着车一路狂奔到最近的医院。
　　很难想像一个怀孕的女人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力气。
　　但是当边锋再次出来的时候，虽然憔悴，却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形象。
　　风流，玩世不恭，同时手段冷酷。
　　他是边家家主，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童白枫，忘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
　　童白枫如神父所说的那样第二天一早就醒了，只是精神并不算太好，脸色也透着一股病态。宫乐拿着刀削着果皮，然后将苹果切成一个个一口就能吞下去的小块。
　　“枫枫，来吃水果。”
　　童白枫仿佛刚刚从发呆中醒过来，咬掉宫乐喂到嘴边的苹果，对宫乐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
　　“乐姐，你去休息吧，注意身体。”
　　看出童白枫其实并没有多少食欲，宫乐却依然固执的继续投喂。
　　“枫枫，你有心事，可以和我说说。毕竟……我们都快结婚了。”
　　童白枫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摇摇头保持了沉默。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就还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这种懦弱的逃避并不能真正的避开已经发生的事实，但是无论如何，人总有那么点侥幸的心理。
　　童白枫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眼睛移向窗外，喵公一如既往的就在那棵树上趴着，一抬头就能看到。
　　“乐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童白枫打起精神，再过些日子就要订婚了，他很清楚当初抱得美人归的时候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嫉妒动手脚，所以无论如何这场订婚得顺顺利利的进行，不能被人看了笑话。
　　“再观察几天吧……”
　　私心里宫乐当然是想干脆取消订婚，但是不管是童白枫，宫家还是神父，都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但是在不影响订婚程序的同时，让童白枫多歇几天，却是可以的。
　　“谢谢你，乐姐。”
　　童白枫怎么会不知道宫乐的打算，也承情的接受了。他是得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走。无论如何，这世界上还能留下他的一丝血脉，他得为这个孩子多做打算。
　　……
　　【Boss，喵公的消息！】
　　金凯迪咬着一个全新的手机跑到威尔逊身边，恭敬的把手机放在威尔逊面前。
　　和神父的交易为流浪喵集团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和双足□□易永远比和动物们交易更容易得利，尤其是贩卖消息。虽然麻烦很多，但是隔着网络这个利器，永远没有人知道网络对面的是人还是喵。
　　这也是威尔逊一早就计划好的，实际上它为此也做了两年的准备。只是以前无论是资金还是温饱都不足以让这个计划启动，所以才不得不搁浅。在别的动物还只知道学着双足兽利用网络在联萌里打滚求关注求包养的时候，威尔逊就在计划着如何让网络成为它获得利益最大化的手段。
　　和神父的合作，不过是第一步计划。
　　所以即使威尔逊不过是一只喵子，也确实值得神父付出尊重。要知道作为一只喵子还能带领着一群智商在平均数以下的动物们和人类做交易，关键不仅交易成功还盈利了，这要付出的努力和心血绝对是人类的好几倍。
　　虽然是有手机，但是显然没有双足兽身份证明的一群动物们是不可能有手机号的，所以它们只能通过联萌啊企鹅啊这些方式进行沟通。当然它们是不怕被监控什么的，毕竟……
　　镜头一
　　隐蔽者A：头，时间快到了，怎么还没看到可疑目标进入预定范围？
　　隐蔽者头：继续隐蔽，等待命令！
　　喵子A大摇大摆和与它接头的喵子B从隐蔽者A头上跳过去。
　　镜头二
　　隐蔽者B：头，真的确定是这里吗？我没看到任何可以目标！
　　隐蔽者头：不可能，这是卫星定位的结果！
　　隐蔽者B：头，我看到一只狗背着手机跑过去了……
　　隐蔽者头：擦，上当了！收队！
　　隐蔽者B：那这只狗……
　　隐蔽者头：打电话给动物收容所，这不是我们的任务范畴。
　　汪汪B顺利甩开一众威胁等级下降了N个档次的双足兽平安回归。
　　镜头切回来。
　　喵公并没有在企鹅里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表达了近期希望见面的意愿，而威尔逊也干脆的一口答应，订好了时间地点，喵公也就下线了。
　　威尔逊露出一个在动物界也堪称诡异的笑容。
　　【金凯迪，留意喵国的动向，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是，Boss。】
　　威尔逊慢悠悠的站起来，无比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借助树枝的弹力很快从视野中消失。
　　【这次Boss没有带任何动物呢。】
　　金凯迪歪了歪头，然后很快转身执行命令了。喵公对于威尔逊来说是特别的，这一点金凯迪早就知道了。
　　【不过，Boss前些天说喵国有一个最大的隐患，究竟是什么呢？】
　　金凯迪晃了晃头，它大多数时候都看不透威尔逊的想法，甚至有时候威尔逊说的话它也听的不是很懂。虽然这不妨碍它执行威尔逊的命令，但是总会觉得哪里不对。
　　比如说，如果它能弄明白所谓的喵国最大的隐患，那么对于威尔逊和喵公的交易，和喵国的交易，它或许不会这么一头雾水。
　　【喵国最大的隐患，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