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年》路二三

29、芒稚

　　一路西行，我只想快点，再快点。马已经换了三匹，走了已然十日，仍没有追上沈翊。
　　我并不知道他们行军的路线，只能一路走，一路打听。眼看天就要黑了，还没看到什么人家，不由得勒紧缰绳，抽打马鞭，加快前行。
　　模模糊糊中，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超我走来，我使劲勒住缰绳，拨转马头，堪堪避开没有撞上他。那人显然也受了惊，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我慌忙下马，低头查看。躺在地上的那人，约莫十五六岁，头发披散，面容肌瘦，五官分明，衣衫褴褛。如今躺在地上目光紧闭，瑟瑟发抖。我搭了搭他的脉，是饥寒交迫所致，暂时昏厥。虽并无大碍，但如若我不救他，这天寒地冻的，恐怕也过不了今夜。我叹了口气，翻他上马，让他俯身趴在马背上，疾驰而去。
　　前行了约五十里，到了一个镇子。投宿客栈，让小二熬了粥来，仔细喂给他吃。过了半个时辰，这少年微微转醒。
　　看了看四周，心下明白，慢慢坐起身来：“谢公子搭救之恩。”
　　我摆了摆手：“不必了。举手之劳。你身子还弱，躺着吧。一会我叫小二打来热水，你先梳洗一下。穿套我的衣服吧。”
　　少年慌忙说：“不用梳洗，我这样就好。”
　　我微微皱眉：“你知道你多脏么？听话。”
　　少年想了一瞬，突然下床，因为身体虚弱，没有站稳，跌在地上，我刚要扶他，他却跪下了。
　　“小人父母兄妹皆被贼人所害，如今家破人亡。请公子收留我吧。为奴为仆，小人愿意伺候公子。”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收留你，如今我有要事要去西域，此去凶险，不能带你。”
　　少年狐疑的看着我：“公子要去西域？西域正要打仗，你可知道？”
　　我微微一笑：“当然知道，我就是要去...”说到一半，突然觉得跟一个陌生人不可泄露太多。转身走到门口：
　　“小二，快打热水来！”
　　少年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公子...”
　　我没听他说什么，转身出了门。站在门外，心里乱乱的。一会儿的功夫，小二跑了出来了，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奇怪的看了看他，问道：“屋里的少年可曾梳洗完毕？”
　　小二慌乱的说道：“好了。公子您自己进去看吧！”
　　推门，进了房。少年正低头坐在床边不安地绞着双手。身上穿着我的衣服，倒是合身。头发已经梳成了发冠，清爽利落。
　　“梳洗好了？”我轻声问他。
　　少年缓缓抬起头。皮肤白皙，五官分明，清澈的眼眸中竟然闪着幽蓝的光芒，额前的细发蜷曲微黄，菱唇微红。
　　我倒吸一口气：“你是胡人！”说完，右手轻轻按在腰边的佩剑上。
　　少年赶紧起身，跪在地上：“我叫芒稚，我娘是汉人，我爹是羌族人。”
　　羌族？我心中怒火缓缓升起,厉声问道：“羌族人？为何在中原！可是探子？”
　　芒稚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不是探子。其实，其实我娘是被羌人掳去西域的。受尽凌辱，几经流转，嫁给我爹。我爹是白臻召王乞翼迦府里的侍从，后来得罪了白臻召王，爹娘均被杀害。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流浪了一年有余，因为这张脸，别人都对我有所忌惮。芒稚举目无亲，步履艰难，请公子收留我吧。”
　　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你知道我此行所谓何事么？我是要追上西征大军，与他们共同杀敌。”
　　芒稚抬头惊喜的看着我，眼神透着决绝：“公子带我前行吧，我可以给你带路。也可以骑马射箭，我与乞翼迦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