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苏越/恭觞]红月亮》碧萱

4、龙子

　　从冥河回去路上，晴雪一言不发，屠苏跟在身后，有点担心，他，不习惯这样的晴雪，眉头紧锁，像是个历经沧桑心事重重的老者。

　　“晴雪，你还好吧？”屠苏牵住晴雪。
　　“苏苏？我没事。”晴雪笑，手指抚上屠苏眉间，“苏苏不要皱眉。”
　　“晴雪，千觞……”屠苏斟酌着字眼，想要说出实情，又不想晴雪担忧。
　　“苏苏，我们去给大哥找几件新衣服，还有那……琴。”晴雪不情愿，“早些年，兰生他二姐的那个琴我带回了幽都，就把那个给他。”

　　那些年，她接二连三得到故人的离去的消息，或多或少，她都会要点东西作为留念，或者放在桃花谷，或者拿回幽都，比如襄铃的铃铛，兰生家的琴，天墉城的一柄剑……原本是寂桐所做，方家二姐寻得的琴弦，送给欧阳少恭的礼物，后来……兰生几次想要扔掉，却又没扔出去，只因这琴弦是二姐千辛万苦险些丢掉性命寻得的……晴雪见到的时候，便要了下来，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便放在了幽都。
　　各地的花草种子，她也有意无意的积攒了很多，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桃花谷万木争春，而幽都的却依旧只是种子，不见天日，怎能发芽开花？或许，只有那曼珠沙华，才是能存活于地狱里的花吧？他既然要，给他也好。

　　“苏苏，你在这里等我就好，我送这些过去。”晴雪笑着，冥河两岸阴风刺骨，而且怨煞非常，苏苏新生，又煞气跟随而来，自是少去为妙，自己前面担忧大哥慌了心神。
　　“你放心，半个时辰我一定回来。”晴雪看着皱眉的屠苏，安慰。
　　“好，我在这里等你。”屠苏知道晴雪担心自己。

　　晴雪离开后，屠苏坐在地上，焚祭剑横在膝上，闭目养神。晴雪说这彼岸花吸食人血，少恭说这前面是彼岸花海，化浊为清，却又以人血肉为食，难道人的血肉便是浊物？那么清又是什么？“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落方见花，花叶生生不相见，叶花世世不相随”，师兄到底会在什么地方？自己散为荒魂，在微风细雨中送走了等了自己一辈子的师兄，可是，若师兄不再是师兄，又当如何？

　　“小兄弟？小兄弟？醒醒！这里可不是好睡的！”
　　朦朦胧胧中屠苏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肩膀，睁眼，剑眉朗目，不是师兄又是何人？
　　“师兄？”屠苏迷糊，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脑子里走马灯的场景闪过，但就是看不清楚，只有眼前这人，是他的师兄，他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
　　“小兄弟，醒醒！”对方笑，“你怎么在这里就能睡着？不小心被这曼珠沙华蚕食可不是好受的。”
　　曼珠沙华！屠苏清醒，眼前可不就是彼岸花海，自己在这里等晴雪，却不知怎的睡着了……眼前这人，与师兄相貌十分相似，只是略年轻些，二十出头的样子，服饰富丽堂皇，与师兄，大不相同。
　　“多谢！”屠苏站起抱拳，“在下百里屠苏，不知兄台怎样称呼？”
　　“兄台？我是金犀，是西海龙王第七子。小兄弟看着十分眼熟。”对方也学着屠苏样子回礼。“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一个朋友，她去给千觞大哥，嗯，就是看守冥河的那人，送衣服去了。”屠苏回答，不错眼的盯着金犀，“金犀……太子，怎么会在这里？”
　　“三哥带我来听地藏王菩萨讲法，我溜出来的。你叫我金犀就好。”金犀笑，眼神闪烁“你那朋友可是幽都灵女？我可听说幽都灵女来去匆匆，百年难得一见啊。”
　　“晴雪，是幽都灵女，我和她，是结拜兄妹。”屠苏解释。

　　“苏苏！”远远的声音传过来，是晴雪。

　　“苏苏？这名字好！还说是结拜兄妹？”金犀打趣。
　　“我们真只是结拜兄妹，你要信我。”屠苏一急，抓住金犀手臂。
　　“我信，我信，你急什么？”金犀笑道，“好了，我也该走了，三哥发现就有的受了。后会有期！”
　　说着金犀抱拳，蓝光一闪，不见踪迹。

　　“苏苏，刚你是在和谁说话？”晴雪奇怪，明明远远的看到两个人，但到了跟前，却只有屠苏……四周水汽很大，阴司地府，这……
　　“是师兄，他不认识我了。”屠苏语气低落，“他自称金犀，是西海龙王第七子。”
　　“金犀？不曾听说。”晴雪低头，寻思，从周围水汽灵力残留，对方若是龙族，应当不假，只是……
　　“没事，晴雪，我们先回去吧，慢慢计议不迟。”屠苏开口。
　　屠苏想，今日能再见一面，已经是意外之喜，而且已经有了着落，害怕没得见么？自己当日安慰师兄说“只要活着，总能相见。”现在亦如是。
　　“好。”

　　“晴雪，我想看看师兄铸造的无名。”娲皇殿前，屠苏止步。
　　“好，我们进去。”晴雪笑。
　　解开封印，晴雪将一把红色长剑递给屠苏，打眼一看，果真很难区分。
　　“苏苏，我记起行走人间时，在桃花谷我曾遇到一人，自称是桃花仙子，她，曾经提到过西海龙王七太子。”晴雪站在屠苏身后，低头。
　　“嗯？”屠苏不错神的对比着两把剑。
　　“她说，百花园白莲仙子在王母寿宴上惊鸿一瞥爱上了西海龙七太子，之后追随七太子红尘历劫，可终究是一场空，七太子此人，冷心冷性薄情寡义。”晴雪想，这人，应当不会是大师兄的吧？
　　“晴雪，金犀人很好。”屠苏皱眉，他能感觉到这金犀，就是师兄。他曾看到山崖上师兄将双玉环扣还给芙蕖师姐，师兄等了他一辈子，芙蕖师姐也守了师兄一世，莫非……
　　“晴雪，你……你之后可有芙蕖师姐的消息？”屠苏紧张。
　　“阴司我与芙蕖师姐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后来听说她拜入佛门，不知是在哪位菩萨门下。”晴雪回答，“对了，那桃花仙子也说是龙七太子害的白莲仙子遁入空门。难道？”
　　晴雪屠苏对视，若说不是，也太过凑巧了些。
　　“师兄曾说芙蕖师姐天资极好，只是不肯用功。”屠苏补充，半晌又说，“今日金犀七太子也说是去听地藏王菩萨讲法。”

　　“苏苏，明日，我们……”晴雪想说我们去听地藏王菩萨讲法，幽都与阴司、地藏王菩萨道场互有道路沟通，彼此相连。
　　“晴雪，我想先去天墉城拜见师尊。”屠苏将无名剑交给晴雪，将焚祭背好。
　　“可是……紫胤真人已经不在天墉城，不知所踪。”晴雪不忍，还是说了出来，九百年过去，能见到的故人，有限。
　　“我知道，我还是想回去看看。”屠苏笑。
　　他相信，在那里，他能找到他想要的，他曾经许诺，他会回去，虽然晚了很多年，但他不曾失信。
　　“好，我陪你。”晴雪坚持，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