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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义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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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大哥!你受伤了!”她大叫。
裴笑天低头看了看,又转头朝她笑:“小伤,没事。”
覃烛却不信,大喊:“你快进来坐着给我瞧瞧。”
裴笑天还是道:“没事,没事。”
覃烛又急又慌,放下阿纯去扯他的裤管,“快给我看看,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不要紧!”
裴笑天见她如小狗般趴在那里,眼里除了惊慌还有一丝坚韧。他心软了,随她走进洞中,坐下来,卷起裤腿。
只见膝盖出被突出的山石刺入,皮肉外翻,深可见骨,流血不止。
覃烛吓了一大跳,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阿纯见此,也随之哇哇哭泣。
裴笑天江湖出身,刀口舔血日子过惯了,这点上对他而言确实是小伤而已。但是见这两个娃娃哭得伤心不已,一时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覃烛抽泣道:“裴大哥,是我们害你受伤了……呜呜……”
裴笑天见她哭得一颤一颤,只得拿出平时最大的温柔出来,柔声安慰:“阿烛,我身体好,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你信不信我啊?”
阿纯小声道:“哇哇,裴大哥要死啦……”
裴笑天大囧,只好将阿纯再度抱入怀中,“只是伤到腿,裴大哥怎么会死了……”
覃烛也边哭边吼:“阿纯你乱喊什么!裴大哥怎么会有事!”
裴笑天柔声安慰:“阿烛你是姐姐,你快别哭了,阿纯病刚好,这么大哭对病可不好!你一直是个坚强的姑娘啊……裴大哥腿受伤了,你要照顾好弟弟,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我啊。”
覃烛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本来她就心志坚韧,是突逢变故,又遇上裴笑天拼命维护,才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这时听裴笑天这么一说,慌忙抹泪:“是了,我们遇上山洪都没事,肯定会没事的。我还要照顾你们!”
说罢,不由分说撕下衣角,小心翼翼将裴笑天伤口清洗了,用布条裹住。
裴笑天任由她做着这一切,甚至还鼓励道:“阿烛做得很好。”“对,我不疼了。”
做完这一切,她回头看了看外面乌青的天色,山洪虽然停了,但大雨未歇,眼前一片朦胧。她心志一松,看着依偎在裴笑天怀中的阿纯,不由自主也靠在了裴笑天肩上。
说到底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娃,能做到如此已经太不容易了。
裴笑天将她抱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他们传递着热量。
这一生,他经历过多少险境和多少狼狈,却从没有一次在这种境遇中,体会出一种难言的温暖。
江寄南和江寄北与他走得最近,但他们从小被他教得太好,临危不乱,受伤了各自默默舔血,他们敬重他,关心他,却从不像这两姐弟一样,需要他。这种陌生的情感让他有些不适应,也隐隐有些高兴。
雨迟迟不停,而且越下越大,就算江寄北回去发现情况再来相救,要找到他们也是难事。裴笑天知道这么下去不光阿纯的病会加重,阿烛也会生病。于是,他环视这小小的山洞,却发现连一根能生火的枯枝都没有。
阿纯哭累了,又受了惊,窝在他怀中睡着了。阿烛也因为头疼昏昏欲睡。只裴笑天睁着眼,看着洞外情景。
“阿爹……”
只听阿纯咕哝了一句。
裴笑天惊诧地看着这个小男孩,他……真的很像他们的父亲吗?
覃烛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听见阿纯的梦中呓语,再看看裴笑天,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她刚想离开他的怀抱,却又感觉那环住她的手臂紧了一紧。抬眼,只见他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问道:“阿烛,怎么了?”
覃烛慌忙避开这眼神,低头在自己怀中口袋里掏了掏,那四个馒头,除了两个外面的被雨水打湿烂掉之外,还有两个勉强可以吃。
“裴大哥,你吃一个,我和弟弟吃一个。”
裴笑天笑:“我不饿,你和阿纯一人吃一个罢。”
覃烛看着他的笑脸,平时清澈的双眼如同蒙了一层山雾,痴痴道:“裴大哥,你笑起来很好看呢……”
裴笑天笑容一滞,却又听覃烛说:“真的像我阿爹……他平时也不爱笑,但是笑起来也是这个样子……”
罢了罢了,这两个小娃娃真把自己当爹了。
裴笑天正色道:“你们若喜欢,我……”如何呢?他想了想,看着姐弟两人,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你们若愿意,以后就跟着我,我……我给你们当义父!”
他浪荡江湖,从不愿与其他人有感情牵扯,所以他不让江寄南和江寄北叫他师父,也不愿东方微明认他作义兄,此刻却不知着了什么魔将这句话冲口而出。
覃烛显然也吓了一跳,脸却慢慢的红了。
裴笑天一呆,略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好像自己要占他们便宜似的。
覃烛从他怀中坐起,默默不言。裴笑天只得咳嗽一声,道:“阿烛,我……我是真心的,我可以照顾好你们俩。”
“裴大哥,”覃烛低头道,“我听说你还没有娶妻?”
”这……是,是这样……”他吞吞吐吐答。
“要是这样……”她抬眼看他,“以后你如果娶了妻子,怕不会喜欢有这样两个非亲非故的孩子……”
“这……”原来她竟然这般懂事!他真的很想说:我不娶妻便是!本来我也不想娶妻!可是话到嘴边,看着覃烛那双净如山溪的眼睛,它们好似藏着很多他抓不住的东西,如丝如缕。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裴大哥,你是个大好人,对我们真的好。可是我和阿纯两人已经习惯了,日子也过得好,你……你就不要为我们操心了吧。”她说。
“不,我要他当我们阿爹!”
说话的人却是阿纯。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将两人的对话听到了耳朵里。
“阿纯!”覃烛喝道。
“姐姐,刚才他好轻松就把我抱起来了,我觉得他就像我们爹爹,他也愿意当我们爹爹,你为啥不肯?”阿纯抽泣了起来。
覃烛真是觉得头疼,为这个爱哭又瘦弱的弟弟。他不像自己,好歹享受过一段父母亲情,他懂事没多久父母就离开了,一直孤孤单单被她带大。而她又因为打猎不得不放他一人在家中,孤独的他现在见着有人对自己这般好,便恨不得恨恨抓住。就像当初,阿纯见了东方微明也欢喜地不得了,东方微明走的时候他也是默默哭了半天。
裴笑天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外面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他便依旧抱着阿纯,站起来看着外面。
阿纯将头埋在他肩头,软软地趴着,弱弱地问:“你还会当我们爹爹吗?”
裴笑天语塞,却不敢回头看覃烛,只得说道:“我会像爹爹一样疼爱你们的。”
阿纯还是个孩子,听不出这句话与当自己爹爹有什么不同,便理所当然认为他答应了。于是乎,鼓起所有勇气,在他耳边叫了一声:“裴……爹爹。”
裴笑天大惊,身形一晃。却见阿纯把头往自己怀里钻,好似很开心的样子,什么话都难再出口,只得默默拍了拍他的背,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几声细细的口哨声。
裴笑天精神一震,回头对覃烛说:“寄北来了。”
覃烛快步走了过来,踮起脚往外看。裴笑天却怕她跌落下去,将她护在身旁,自己用口技,也发出了长长短短的哨声。
又几声口哨声传来,继而是寄北的呼喊声:“裴大哥!”
“我们在这里!”覃烛高声叫道。
只见山洪裂口的对面闪出了江寄北黑色的身影,她看到三人之后,又打量了附近的山体情况,绕道奔来。
江寄北在上,裴笑天在下,将阿纯先接了上去,然后是阿烛。
看着山顶和泥泞不稳的山体,江寄北提议他们一人抱一个,如此才能顺利上山。她自然是想去抱覃烛,谁知覃烛自从昨天起便对她十分抗拒,不让她抱。她叹了一口气,也懒得说什么,便将阿纯一把抱起,灵敏地往上翻越。裴笑天看看覃烛,却见她正低着头等待着,于是蹲下身将她紧紧抱入怀中。
与刚才不同,刚才裴笑天是夹着两人飞奔,此刻覃烛却是攀着他的脖子,奔跑中,时不时脸贴着脸。裴笑天觉得心里滚烫烫的,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
爬到安全处,他们才将姐弟二人放下,大大松了一口气。江寄北道:“还好无事!”
覃烛姐弟紧紧相拥,也对自己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江寄北抖抖衣袍,道:“裴大哥,不得不说这山洪帮了我们大忙!”
“怎么回事?”
“我刚回头来找你们,却见山体松动,许多大树都被连根拔起,于是,我看到了一具女人的尸体被翻了出来。”她小声道。
裴笑天一听,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是……”
“我没来得及仔细看。”
“尸体在哪儿?”
“就在前面不远。”
“好,好!”他回头看了相拥的姐弟一眼,“你速速先去守着,我将他们送回去再来与你会和。”
江寄北干脆地点点头,又急速离开。
覃烛好奇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裴笑天笑笑:“我们要找的人可能有下落了。我先送你们回去。”
说罢,又将两人搂住,寻路往家里奔去。回到家中,忙碌一番后叮嘱道:“我要先去办事,这几天山上不安全,阿纯又生着病,我办好事,今夜就先接你们下山住一段时间。”
覃烛犹豫:“这,这样不好……”
裴笑天却干脆道:“没什么不好,就这样。我先走了,你们等着我。”
裴笑天与江寄北很快会面,看着这具刚从泥土里出来,已经开始腐烂的女尸。江寄北道:“我已经看了她的左耳,幸好腐烂不严重,还能看出缺了一块儿。”
“可惜山洪爆发,她最初埋尸在何处已是找不到了,很多线索恐怕难寻了。”裴笑天环顾四周,叹了口气。
江寄北冷冷道:“也不知老天是在害凶手还是在帮他。”
“不管如何,先找人把她抬下山再说。”
大小虎很快上得山来,将尸体利利索索抬了回去。裴笑天和江寄北则回到了覃烛的住处,只见姐弟二人已然一人一个小包裹放在木桌上,眼巴巴等待着两人。
裴笑天不由笑道:“这回你们倒是挺乖的。”
覃烛面色一红,小声说:“是阿纯想跟你一块儿下山。”
江寄北微微诧异,不知这三人感情何时变得如此之好。但她生性寡言,便不露声色将二人包裹提了,与裴笑天一起带着二人下山去。
裴笑天一手抱着阿纯大步向前走。覃烛跟在他身后,躲江寄北远远的,却牵着裴笑天的一片衣角。走几步便提醒道:“裴大哥,你慢些,你腿受伤了。”
裴笑天低头看她笑:“不碍事,不碍事,你也慢慢走,跟着我的脚印,注意别崴了脚。”
江寄北在后面看着,心里哼了一声,手按着佩剑,快步走了几步,超过三人。
覃烛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忐忑,但很快就掩饰了下去。
四人如此入得县衙。清竹心疼地将阿纯接过来看了看,慌忙给两姐弟烧洗澡水去了。
而李大夫又被召唤过来,为三人查看伤势。
阿纯见裴笑天膝盖上了药,挨着他坐在一旁接受白帝城等人的打量和关切问候。见着东方微明才站起来叫了声“东方哥哥”,继而又缩到裴笑天身旁。
覃烛坐在一旁,微微有些不自然。“东方,我们姐弟给你们添麻烦啦……”
东方微明挥挥手:“不麻烦。县衙不是我的,房间、又这么多……”
覃烛瞪大眼,道:“咦,东方,你好像见着我不怎么结巴了。”
“是,是吗?”
覃烛连忙点了点头。
不过比这更让大家惊讶的是阿纯自然而然那句:“爹爹,你的腿还疼不疼?阿纯给你呼呼好不好?”
“什么?!”
江寄南首先跳了起来。
“我没听错吧!”
裴笑天不自然咳了一声,当着阿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一声不吭。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裴笑天、阿纯和阿烛。
覃烛急忙走到阿纯面前,拉了他一把,严肃地说:“阿纯,不要乱叫。裴……裴大哥他不是爹爹!”
众人看傻了眼。
江寄南跳到三人面前,大声怪声叫:“爹爹!他叫你爹爹?”
江寄北早就看出端倪,此刻只说:“闭嘴!”
江寄南哪能闭嘴:“真是诸行无常啊!你上山一趟,就认了两个娃儿,一下子就有家有口,儿女双全啦!”
裴笑天忍无可忍,见覃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阿纯又依赖地看着自己,只得绷着一张脸,沉声说:“我确实说过要认他们姐弟当义子义女。”
话音落地,众人都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爹爹!“阿纯开心地大叫,抱住他的手臂。
”我不愿意!”覃烛却大声说。
她低着头,谁也不看,快速说:“裴大哥心善,可怜我俩,但我们却不敢麻烦裴大哥。这事儿裴大哥再也别提了,我……我们没有这个福气!”
说罢,谁也不看低头就往外走。
众人云里雾里,面面相觑。忽听裴笑天自嘲一笑:“罢了,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我自会照顾他们便是。”
江寄南从开始的惊诧到此时已是哈哈大笑了,“裴大哥,原来你想当便宜爹,她却不干!”
东方微明本来还相替裴笑天和覃烛姐弟高兴来着,见覃烛这样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于是对手舞足蹈的江寄南说:“寄南,关于黄淑雅的行踪你可有什么新发现?她身边的人,出现过的地点可有一一调查清楚?没有的话怎么还在这里赖着,快去快去!裴大哥,你我去看看那具来之不易的尸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