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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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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霍都人,贵门庶子,其母妓,长谋略,善夺人心,年十三为贱业,十五为太子所举拔至东宫,至此平步青云,太子登基,侍立帝侧,为内臣。
这个言听计从的内臣,真是令人回味。
如今兵临城下,不知道我这个冷面阎罗向梁王讨这个内臣,究竟是讨得来还是讨不来。
父皇的肱骨还在跟梁王的使臣讨价还价。这里割让那里减供奉。聒噪得人头疼,将手里的玉如意在扔在桌子上,冷笑:
“风闻曲莫四地,白银十万两”
那人将眼睛瞪着,嘶哑的吼道:
“这是要我亡国,殿下就不怕鱼死网破?!”
“待我踏平霍都,怕就不是风闻曲莫了吧,鱼是一定会死,网可未必会破,这有什么好谈的,你回去告诉梁王,要么马上亡国,要么就苟延残喘求个东山再起的机会,自己考虑”
那干瘪老头哆嗦了良久,才哽咽的作揖
”殿下天纵奇才,也可怜可怜我梁国子民,稍作让步,日后我国愿与贵国国君歃血为盟两不相犯!“
”老先生,说话要量力“
羊脂美玉是梁国特产,在手心里翻转柔腻可爱。可若是配在老腊肉的身上,也会让人没了兴致。若是配在第一谋士的身上不知道是何等的春光。
将目光从龟纹白玉上撤回:“就是要秋毫无犯,也不是不可以。”
绿檀木的桌子在这十月的天气里透着寒气,从锦缎棉袍透进来,如若有人此时能送上狐裘一领,想必能得人一世垂青,可惜了,木纳的人靠着满心挚爱,能解风情,却已经尸骨不全。唯独有聪慧的人,心有七窍,就是不爱也是值得争上一争。
“我要许昌”
父皇的脸就像是泼了墨,满朝文武就像是吃了屎。对比起前世的暗地里伤风败俗,如今的明目张胆恐怕更他们想给我碎尸万段,恐怕仅仅是臭烂到井里绝不足以平息这些伪君子卫道士的愤怒。此时不笑更待何时?
中恒殿一阵狂笑,我自己听着都刺耳。
此间烦闷,远没有听风楼的风月好。
已入了腊月,父皇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我也不准再踏入皇城。那梁国的第一谋士许昌则是令人以小车送入我府,走的还是小后门,恐怕我在父皇心中早已不是个东西,怎奈何兰宁的黑甲军追逐胡人逾千里,斩人头千万计,封侯二十四人,那个灰眼睛的小子封了长夏侯。天下皆知黑甲军是我箫封灵的,我是个女人,荒淫是荒淫了一点,无耻也是无耻了一点,可是皇储未定,再正直的卫道士也不会与我为敌,所以,我还可以在听风楼和这蜀京花魁把盏言欢。
如故是蜀京城里公认的花魁,然而却不是西蜀最漂亮的女人。
她的鼻子不如映月高挺,嘴巴没有娉婷诱人,眼睛更没有父皇身边那个狐狸精勾魂摄魄,她就像是西蜀春夜里裹着白雾的月光,既柔美又安宁,明明就在春色偏偏还身在其外。
她喜欢穿灰衣,我还见过一人将灰色穿的如此美丽,就是许昌。别人都是不行的。
她就在听风楼里的听风阁,地龙上铺了厚厚的麻垫。又在其上放上两个柔软的素白细布棉垫,新裱糊的素白窗纱窗子开了半扇,窗外飞雪临江,端的是无限江山如画。
屋子里地龙烧的滚烫,又在面前放了炭火,黄酒烫口,鹿肉酥香,让美人略略弯上一眼,全身都舒服的痒痒的。
细白的手搭上铜壶,如故嗔道:
“殿下您还惹着上面发火儿呢,也不说收敛一下,还敢来听风楼,指不定又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琥珀色的酒酿落在白色的瓷杯里,粘稠如蜜,简直看都让人看醉了。
我只能懒洋洋的回她:
“好不好不要提这些败兴的事儿了,不就一个男人么,也值当?”
她把一个小手炉添了炭,放在我膝盖上,说:
“本来不值当的事儿,谁知道您偏偏大张旗鼓的说,私底下要来不就得了?”
“我若是如此蝇营狗苟之徒,还能进了你温如故的门了么?”
哄得美人一笑,给我披了狐裘,一阵柔香袭来,如故看着鹿肉叹息:
“每每殿下来,总是让我这里失了清雅,多了豪迈,真不知道大漠落日,逐敌千里是何等的爽快”
黄酒有些涩,有些酸,每每喝了就由口入心,偏偏这种味道挺过去就能蒸腾起来一种熏熏然的感觉,仿佛我这行尸走肉也能羽化登仙了。
“有何好的,寒风刺骨,哪有温柔乡来的舒服“
她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铜火盆里面的炭火燃得僻辟作响,积雪落在外的声音也一点一点的传到我的耳中,太静了。
太静了。
以至于那一只箭呼啸而来时,居然有风雷之音,铜火盆锵然作响,被一箭射翻,火炭飞了一地。如故坐着没动,大眼睛里面全是生死茫然。
细沙铁幕从屋檐上落下,阻隔住箭雨,屋子里刹那间朦胧昏暗了不少。
外间呼呼喝喝,打在铁幕上的声音稀疏了下来,渐渐地呼和声音也淡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被大力推开,入目的就是剪水一燕的灰色眼眸,混血的杂种的象征,何兰宁回来了。
我知道,陆琰却不知道。
七尺男儿单膝跪地,口述自己来迟有罪,眼睛里全是愤恨鄙夷痛心疾首。
室内稀稀疏疏落了几支箭,如故跪在地上,宛如一朵芙蓉,只是被射破了裙摆。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目光渗人。
”你要如何处置我。“
过去扯起何兰宁。
其实我挺遗憾的,少了一个能说得来的朋友,看来有七窍玲珑心,能够曲意逢迎也不是件好事。
明日便是陆琰与鱼兰公主大婚。
何兰宁那小子也不知道吃错了哪种药,居然跑到本宫寝殿来自荐枕席,被本宫断然拒绝后还不死心,居然想要色诱,大半夜的为了不让他的狼嚎搅扰得满府不得安宁,就喝酒论雌雄,结果这小子天亮了也没醒过来,我只好自己差人收拾礼物去参加皇妹的婚礼。
蹬车的时候,许昌追了出来。
一身灰布麻衣,犹如羊脂美玉,温润细腻。
他自进府一个月了,除了刚开始进来的第一天见了一面,给我一个惊艳之后,就销声匿迹,不知今天这是做什么。
他作揖,开口就是要同去。
笑话。
我踏在车上,捉摸不透他的用意,便直接问了出来,他悠然一笑道:
”公主将草民要了来却不闻不问,如今有了热闹,也不带草民一观么?“
如此凶险之地,还有人想抢着看热闹的。
将人携上车架,发现许昌的手细软修长,握在手里指骨分明却不硌手,忍不住多握了两下,他也不拘谨,反而口唇含笑的望过来,锦缎的车顶透着天光,此人眉目柔和,目如明珠,十分自在,好似我们有多熟悉亲近一般,若是外人看到,定是会以为这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一定是睡了。
许昌嘴巴淬毒:
“公主可知无媒苟合怎么称谓”
“淫奔”
他一笑:
“原来公主知道”
嘿然一笑:
“号称天下第一谋士的许昌,也不过尔尔”
许昌当天因为衣不蔽体不能随我参加陆琰的大婚,关于我参加皇妹婚礼途中还宠幸男宠的谣言甚嚣尘上,连同当晚我送了陆琰人头四十,美女两名一起,成为萧封灵荒淫暴虐善妒弑杀的最佳佐证,当夜何兰宁连夜返回漠北,声称此生黑甲军和他一生为我所用,但是只有君臣之义尔。年底,逢龙神功突破了第五层,生死在眼中变得透明,二十五岁,前半生的狂风暴雨随着身体的残破回复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