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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入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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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哈~~~”在睡眼惺忪的状态下,乐无异就像野生动物般柔软地伸着懒腰,伸到半空中的左手胡乱地挠了挠毛茸茸又蓬松的头发。
“所以,实际情况就是……”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乐无异身子一歪直接再会周公去了。
听着乐无异从鼻腔发出的均匀细微的呼吸声,男人的手按在额头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为了替生病的同事去城南,他也不用赶着末班地铁将近凌晨才回来。
乐无异突然睁开眼可怜兮兮地盯着男人,那眼神就像小鹿斑比一样纯洁无助。他委屈地咕哝着,“关灯,关灯嘛!”见没人回应,他咬了咬嘴唇,沮丧地把自己蜷缩成虾米状,还用双手抱住头。
“啪。”
“静水湖”公寓楼唯一亮着灯的那扇窗,再度与夜色融为一体,重归静寂。
洒满阳光的街道,白皙修长的手抓了一把红糖放进棉花糖锅里,再抓一把白砂糖放进去,加上水然后慢慢地咕嘟咕嘟地煮就行了。
乐无异满脑子都是棉花糖的事,那种鹭鸶羽毛般的糖沾得脸上、手上都是的感觉最好了。可为什么学校的教学楼这么高!还没有电梯!
他不停地加快脚步,想离开学校去路边摊大快朵颐,可脚下的台阶似乎还是无穷无尽地向下延伸。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阶梯,反正就是一阶挨着一阶。
最后,乐无异厌倦了这种无止境的一步一个脚印,快到楼梯的拐角处,他用手撑住楼梯的扶手,纵身一跃,整个动作极其连贯,简直像是已经练习了无数遍。
哇!那种在半空中飞翔的感觉真刺激!
而且,竟然还有充气垫接着他!
处于眩晕状态的乐无异在柔软的比他那破床垫舒坦不知道多少倍的充气垫中,努力重新聚集视线。但正上方那张离他脸不到十厘米的带着眼镜的俊逸面孔……
喵了个咪,这世上,竟然真得有帅到令人心碎的男人。
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巧克力般带着微微苦涩却富含□□的男人,也不是红酒一般要靠着好年份和陈年才能弥散出优雅香气的男人,更非鹅肝一般抹得油亮亮的恨不得连脸部肌肉都锻炼出线条的男人。
眼前这个男人,像是风,吹绿江南岸的春风,感受得到,却捉摸不定。
如果没有那副碍眼的眼镜,也许……
也许……
乐无异伸出手,下一秒,阻挡他欣赏视线的障碍直接被除去。
所以,他看到了那双眼眸,如墨玉光。
乐无异这辈子最懂的就是色彩,但他从未见过这种感觉的墨色。似乎包含着所有能够想到色彩,如此深浓和不可思议,他甚至觉得快要被吸进那犹若深潭一般带着些许笑意的陌生眼眸。
陌生?
陌生!
“你你你你你……你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小的被称之为诧异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抬起手在乐无异呆滞的眼前晃了几下,“醒了?”
“你……你是……”乐无异声音颤抖着,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像刚从水里上来的小狗般用力地甩了甩头,问题是,眼前的一切根本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无论他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眼前这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公寓里!
而且,而且还……
抱着他!
发现这个现实,乐无异只觉得脑袋一下子变得火热,或许是因为呼吸骤然停止的关系。但是,一只手轻轻抚在他的额头,温润的凉意就像是霞衣云岫一般的蚕丝被。“你这孩子,睡觉真是不老实,一晚上竟然摔下床两次。怎么样,没磕着吧?”
“啊?”乐无异惊愕地看着男人,突然想起母上曾经说过,他小时候睡觉转磨盘摔下床那简直是不计其数。最可怕的是八岁以前他必须揪着人耳垂才能睡着!虽然不记得后来这诡异的毛病到底是怎么扳过来的,但被母上视为熊孩纸这件事,妥妥的。
等等,他到底在想什么!
乐无异用力地挥挥手,试图驱散头脑里那堆近乎于羞耻play的画面。
“没事就好。”男人温柔一笑,放开乐无异。拿回那副快要被乐无异捏碎的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男人将白衬衫衣袖卷上手肘,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醒了,就洗漱吧,我们还得去中介。”
乐无异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和白皙的小臂,半天才反应过来,“中中中中介?”
这男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乐无异可是身心良好的十五岁少年,是注定要成为真正男人的人!
何况,就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就算俊逸的侧脸弧线柔和,就算笑起来很温柔,说话声音很好听,可是,人不可貌相,人心隔肚皮,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啊啊啊啊啊啊!
难道有什么神秘的中介机构介入?
啊啊啊啊啊,这是何等的变态!
可是……
可是这男人明明像春风一样和煦,而且,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就像是……就像是他梦中的棉花糖一般。
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要沦落至此呢!
这样还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若是就此离开,也许还有机会重新做人!
可劝阻的话,他到底要怎样才能说出口?
乐无异静默片刻,忽然用力地以头撞墙,他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啊啊啊啊啊啊!
现在,他应该在报警才对啊!
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为什么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男人见状连忙拦住他,“你既然不想去,就算了。”
“真得?”乐无异惊喜地转过头,有些湿润的眼眸呆呆地注视着男人。额头上前一个包刚刚消肿,最新长出得那个又是红彤彤的了。
“唉,你如此抗拒,我又何必要强人所难。”男人俯身从堆在地上的纸箱中找出一管药膏。“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自我介绍过。”
乐无异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混混沌沌地应了一声。
挤了些药膏在指尖,然后轻轻涂在乐无异额头的伤口上,男人唇边带着浅淡的微笑,“我是谢衣,你呢?”
被谢衣撩开细碎的短发露出漂亮的额头,乐无异立刻就感觉到伤口处传来丝丝凉意,不由得灿烂一笑,“乐无异。”
“接下来……”谢衣微微侧过脸看着房间里摆得乱七八糟的纸箱,暗自叹了口气。虽然昨夜他勉强在地板上凑合了一宿,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具体情况只能等你的父母和房屋中介的经纪人过来以后再详谈,毕竟租金这一块是个大问题。”
“啊?”
房屋中介?
租金?
房子的租金?
乐无异用力地眨眨眼,似乎在消化谢衣话中的深意。突然,他蹭得一下跳起来,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怎么可能!当初我家老爹和中介说好是年租的啊,整个两居室,三年,我一个人的!”
谢衣无奈地看着他,轻声安慰,“……稍安勿躁,既然我们都签了合同,找中介谈清楚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可……可我家老爹和母上现在已经到英国了!总不能让他们立刻坐飞机回来吧!喵了个咪的,我的自由大计难道就这样被一群无良的房屋中介给毁了!不行!我们现在就去中介!必须讨回公道!光给个说法都不成!”
谢衣打量了一下乐无异,白净细嫩的皮肤,光洁饱满的额头,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怒气的火光,还有,鸡窝一样的头发密集成许多簇拥的圆圈,似乎只有死力地梳理才能抚平。“你确定要这样出门?”
乐无异右手直接伸到谢衣面前,无名指与小指微曲,挺翘笔直的琼鼻下那张微微张开的嘴一字一顿道,“给我三分钟!”
两个小时后,乐无异颓丧地坐在茶餐厅里,手里的勺子不停地搅拌着面前的状元及第粥,就连他平日里最喜欢的虾饺都勾不起半点笑容。只有,桌上五个空空的竹蒸屉在为他的悲伤而哀悼。
“事情也算是圆满解决。”谢衣看着嘴里还在不停碎碎念的乐无异,如此说道。
“哪儿圆满呐。就算被退回一半的租金,但是,房子却变成两个人合住了啊!”不对不对,他不想说这样的话,他真得一点都不讨厌对面那个叫谢衣的男人。
不管是谁,快来个人管住他这张失控的嘴啊啊啊啊啊!
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棒的素材。
他不想错过谢衣!
绝对不能错过!
“要不要顺路去家具城看看床?毕竟,主卧里摆放的床垫不太适合还在你还在生长的身体。”
“可我睡得很舒服。”才怪!硌得他浑身疼,比睡硬板床还疼!
“脊椎会弯的。”
“那也不要睡硬板床!”母上总说睡硬板床有利于身体健康,问题是他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为什么还要自我折磨。
他又不是受虐狂!
谢衣将自己面前那屉虾饺推到乐无异面前,浅笑道,“棕垫,上下分别加一层柔软的床褥如何?”
乐无异夹起一个虾饺放在口中,百尝不腻的味道,以及滑过唇齿的汤汁醺醉了他的眼眸。趁着筷子夹起下一个虾饺前,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听起来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
看着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满是笑意地凝视自己,乐无异把脸埋在状元及第粥的粥碗里,半天才支吾出个“好”字。
至少最终占据阳面主卧的人,还是他。
这应该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胜利吧?
算啦算啦,住都住了,只当是多个为期三年的邻居好了!
把床垫运回家,又各自将自己的纸箱一个一个收拾出来,乐无异看着公寓总算是恢复最基本的居住机能,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把视线转向窗外,绚丽的晚霞染红了整个天际。
就在这时,正在桌上充电的手机突然响起。
母上大人。
手机的屏幕上这样显示着。
哔。
乐无异伸手拿起手机并按下通话键,拿至耳旁,“喂,老妈?”
“无异啊,吃饭了么?”电话那一端正是傅清姣的声音。
“嗯,一会儿就去吃晚饭。”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
“话说……你就没觉得房间里少点什么?”
“少点什么?”
“床垫啊!”
“哦,已经买好了。”
“呦,我家儿纸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还好还好,老妈比我更迷糊,老实说我有点担心呢。”
“哈哈哈,你这浑小子,真是一天不挨揍就皮痒。”
母子二人聊了会儿天,若不是乐无异的肚子发出咕噜作声的哀鸣,只怕这电话粥还有得煲呢。
“老妈,晚安,替我和老爹说晚安。”
“好。无异啊,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
“嗯。老妈放心吧。”
“乖儿纸,晚安。”
“晚安。”
乐无异放下手机的时候,正好看到谢衣在客厅将纸箱一个一个拆开,压平,准备明天一早打包卖给废品回收站。
夕阳斜照,余晖透过落地玻璃窗轻盈地洒进来,浅浅的金色不偏不倚地流连在谢衣的指尖。那双手,素净而温润,柔和的线条随着关节的律动有若蝶舞一般。
仿佛在世界终结之后,那双手也依然灵巧的舞动着,如同洁白的纸上,画出五线谱,然后再填满音符。
看到这光景的一瞬间,乐无异的身体和精神全部停止,只剩下他的视线一遍一遍勾勒着那完美优雅的线条。
谢衣似乎感觉到过于灼热的目光,回眸看了一眼处于呆滞状态的乐无异——这孩纸不会是站着就睡着了吧?
当然不是!
这怎么可能!
如果让乐无异来回答的话,他一定会大喊他只是毫无自觉地着迷了。但此时此刻,乐无异的声带没有发出任何震颤,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傻站着。
仅为了欣赏一双手。
如果能够移开视线……
不对不对,他一定是在等着他一起收纸箱。
乐无异突然手捂胸口,刚刚,刚刚谢衣抬头又看了他一眼。这这这这难道是“快来帮我”的暗示?????
在他痛苦挣扎的一瞬间,竟然还对他做出这种暗示!
难道说,他的思考被谢衣读取了?
可怕!
太可怕了!
乐无异飘到客厅,像是上了发条的锡铁玩具,机械地拆开纸箱,然后叠好,手速惊人。没办法,就算掌握读心术的谢衣很可怕,但他还是不希望那么好看的一双手被粗糙的瓦楞纸弄伤。
“呼~~”乐无异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根本没有看着谢衣俊逸的脸。
……真得哦!
真得真得没有看哦!
只是不小心进入视线范围,所以从善如流地注视了一下,然后顺其自然地用视线描绘了那么一下下。
滴答、滴答、滴答,秒针的声音缓慢却又非常清晰地传入耳中。
“打包以后,一起去吃晚饭?”谢衣轻轻地微笑着,藏在镜片后的墨色眼眸闪耀着温柔的光芒。
“诶?……啊!哦哦。嗯!”大脑糊得像草莓麻糬一样的乐无异为了掩饰内心的慌惘,胡乱地拨弄着额前的碎发。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嘿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