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死神恋上你的香》长江滚滚

3、3

　　路宇的生日派对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本人，一个就是夏言琳。就连一心想要参加祝贺他的爸爸和弟弟都被路宇远远地拒之门外。
　　生日派对在高高的十二层楼顶上举行。巨大的三层蛋糕，周围点满了蜡烛，很是漂亮。
　　天空中看不到星星，也没有月亮。凉凉的风吹着，一朵朵花骨朵似的的烛焰在风中跳着踢踏舞。站在楼顶的栏杆边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很宏观的万家灯火的夜城之景。夏言琳一直坐在餐桌前，面前摆了一杯盛满红酒高脚杯，但她没有喝一口。她从一开始就紧张地咬着嘴唇，眼神时而不安地扫过满脸喜悦神色的路宇，时而又故意避开路宇投过来的目光。
　　路宇坐在夏言琳的对面，从一开始的坦然微笑变得有些紧张郁闷。他皱着眉头喝了一小口红酒，结果被狠狠地呛到了。
　　“喂……喂，你没事吧？”见到路宇被呛得厉害，出于关心，夏言琳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刚说完，她又因觉得自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而有些羞愧，明明马上就要杀了路宇，现在还莫名其妙地去关心他。
　　“没……没事！”路宇咳了两下，连忙摆手笑说。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桌面的蜡烛黑影上，笑容僵了一下，抬头问:“夏言琳，你今天没带那只宠物蝴蝶来么？”
　　“我都说了，他不是宠物，也不是蝴蝶！”夏言琳反弹似的站起来怒说，“他是死神……”她忽然意识到死神的意义，停顿了一下，加了个末尾语气“啦。”
　　“我知道，”路宇笑了笑，“它的名字叫死神，但它确实是一只蝴蝶啊！”
　　“……”夏言琳懒得和他争辩这个问题，便坐下来保持沉默地白眼对方。
　　“喂，”路宇无奈地冲夏言琳失神的眼睛晃了晃手，苦笑:“你还没有告诉我死神为什么还没有来呢！”
　　夏言琳一听，心里顿觉不是滋味，瞪圆了眼睛，阴冷可怖地问:“你这么期盼死神来吗？你就这么想快点死掉吗？”
　　“啊，这……这个……”路宇只觉得有阵阵阴风从女孩那边吹来，不由地直流冷汗。他勉强一笑，解释说:“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和那只蝴蝶很有缘，不信你看！”他说着吧右手伸开给夏言琳看，“我手心的这只黑蝴蝶胎记忆里和你的死神蝴蝶很像，所以我想可以在生日上看到它嘛！”
　　夏言琳瞥了一眼路宇的手心，不屑一顾地半睁着眼睛说:“那还真是抱歉，他没来。”
　　“他真的不会来么？”路宇充满期盼地问。
　　目光瞥到路宇那充满天真期盼的脸庞，夏言琳心里有些慌，还有莫名地难过，为路宇的无知难过。人家一心想他死，他竟然还那么热切地想见人家，真是笨蛋加白痴得可怜！“他说他会在你死后来看看你的。”夏言琳缓缓地说出了真实的话，却突然觉得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突然捅了她心口一下，好疼，想哭。
　　“诶？”路宇浑身一颤，呆了:这是在我的生日上好不好？就不能避免说“死”字吗？可是……他头一沉，看来今晚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见路宇的表情僵硬住了，夏言琳不安地低下了头，强忍着已经溢满眼眶的泪水。
　　风静静地吹过，烛焰仍然在跳踢踏，只是跳得有些惊悚。
　　可怕的沉默中，路宇看了看手表，勉强嬉笑说:“还有二十分钟，我就十六岁了。”
　　夏言琳只觉得这句话突然刺痛了她，刺得心里更加难过。她悄悄把手伸向斜包里，在碰到坚硬的匕首时，她的心狠狠一颤。最后，她从包里取出一小瓶白粉。在路宇疑惑的目光中，她将瓶中的白粉全倒进面前盛满红酒的玻璃杯内。然后，她用筷子搅拌了一下，把杯子推到路宇的面前。整个过程中，她都狠命地低着头，黑色的头发遮住了她整张脸。“你喝了它。”夏言琳声音颤抖地说。
　　路宇呆了一下，笑问:“你刚才在杯里放了什么？”
　　“毒药。”夏言琳惊悚的声音从黑发覆盖的嘴里发出。
　　“你……你在拿我开玩笑吗？”路宇浑身直冒冷汗，脸色苍白地问，“喂，夏言琳，今天是我的生日啊，你怎么可以开这种可怕的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夏言琳突然抬起头，发丝散开，她竟是满脸的泪水，“我就是想杀了你，我就是想你死！”她站了起来，双手拍在桌面上，拼命地说。泪水颗颗落在桌面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路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惶恐万分地摇头，“不，我还不想死。不，我还不要死啊！”
　　“我知道，”夏言琳突然蹲了下来，抱头大哭，“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可是羲阙哥哥说你会在十六岁的时候死掉，然后变成死神，这样羲阙哥哥就会死掉消失！羲阙哥哥说必须在你寿命将尽之前杀了你，这样他才可以留下来。反正你会在十六岁时死掉，早死十几分钟又有什么关系？我……”她伸出手指向自己，“我也死掉了啊，我在一星期前就死掉了！”
　　听到夏言琳痛苦的心声，路宇突然冷静了下来。他站起身，走到夏言琳身边，伸出手，又犹豫了下，定了定神，扶起了哭泣的少女。在碰到夏言琳皮肤的时候，他的眼神微微震颤。夏言琳的身体好冰，像是在冰箱里呆了好久才走出来一样。他轻轻地擦去了夏言琳脸庞的泪水，眼神温柔，安静地微笑说:“不要伤心了，看到你哭，我也会好难过好伤心。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你的羲阙哥哥，那么想我死的话，我……我不怕，我会心甘情愿地去死。反正早死个十几分钟也没什么关系，不是么？”
　　在夏言琳震惊的目光中，路宇端起盛满毒液的酒杯。他回眸干净地笑了一笑，说:“夏言琳，我可以在死前把我的心意告诉你吗？”
　　夏言琳再次流下了眼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但她想她是自私的，邪恶的。这么自私残忍的她根本不配知道路宇的心意，一点都不配！
　　“我喜欢你！夏言琳。我，路宇，喜欢夏言琳！”路宇笑着说，然后眼睛闭上，满意地扬起嘴角，把酒杯递到了嘴边。
　　“不要！”夏言琳突然凄厉地大喊了一声，刹那间奔了过来，扬手打掉了路宇手中的酒杯。玻璃碎了一地，红色的液体在地上流淌，渐渐地变成了可怕的黑色。
　　路宇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忽而笑了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轻轻地问，“你不是答应了死神羲阙一定要杀了我吗？”
　　夏言琳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呆了，她神情恍惚地一下子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快要燃尽的蜡烛。“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痛苦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我只是不想你死，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死，不想看到你消失！”
　　路宇蹲了下来，托起夏言琳的下巴，眼眸中有喜悦的光芒流动。他幸福地笑了，说“夏言琳，你喜欢我，胜过喜欢死神羲阙。”
　　夏言琳惊呆了，喜欢……喜欢羲阙哥哥？喜欢路宇？她只是想和羲阙永远在一起，她只是不忍看到路宇死……她只是不想失去他们两个任何一个！这就是……喜欢么？
　　这时，那只黑色的蝴蝶从漆黑的夜中飞了过来，绕着路宇和夏言琳飞了三圈，在空中停了下来，幻化成了原来的模样--死神的模样！
　　“你的羲阙哥哥来了。”路宇站起身来，微笑着说，没有丝毫的害怕。
　　四死神真正的愿望
　　死神立于高耸的楼顶，黑色的长袍随风猎猎飞扬，白色的骷髅面具没有任何的表情，黑色的镰仞在烛光映照中显得格外修长可怕。
　　“你果然……还是变了，对现在的你而言，我究竟是什么？”死神冷冷地问。
　　夏言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死神，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她带着哭腔颤抖而坚决地说:“对不起，羲阙哥哥，对不起。”她说着闭上了眼睛，“如果羲阙哥哥一定要消失的话，那么我也会选择放弃转生，跟着羲阙哥哥一起消失。言琳只求羲阙哥哥，放过路宇，不要让他死，不要让他消失。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不想他死，不想他消失啊……”
　　路宇忽然从背后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夏言琳，在她耳边微笑着低语:“言琳，不用怕，谁都不会消失。当初哥哥和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用来试探你真实的心意而骗你的。”
　　夏言琳惊呆了，挣脱了路宇的怀抱，回头惊疑不定地问:“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喊谁哥哥？谁欺骗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宇苦笑了一下，望向站在不远处的死神，说:“哥哥，把你的面具拿下来吧。”
　　死神扬起了黑色的袖袍，白色的骷髅面具脱落，露出了一张完美的美少年的脸庞。那是一张和路宇一模一样的脸！他在微微笑着，带着苦苦的悲哀。
　　夏言琳呆了，愣了，傻了。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宇走到和自己有着同样面貌的死神身旁，和死神对视了一下，继而微笑着说:“言琳，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世上其实有两个死神，一个值白天的班，一个值黑夜的班。他两是双胞胎兄弟，拥有着同一个名字，羲阙。他们也拥有着同一颗心脏，这就意味着他两会讨厌同样的物讨厌同样的人，也会喜欢同样的物同样的人。值白班的是弟弟，因为工作的需要而没有形体。值夜班的是哥哥，因为在黑夜里工作不怕被人类看到而可以拥有形体。有一天，这对兄弟喜欢上了同一个人类女孩，并私下里为谁配被这个女孩喜欢而争执不休。可这个女孩因为重病寿命已经即将走到尽头，两兄弟都伤心得无心工作。阎王不知实情，以为是薪水的问题让这对兄弟不满，便破例给这两兄弟一人一个愿望。那时女孩已经死去并转生，值白班的弟弟一直为自己因没有形体而不能很好的照顾陪伴那个女孩而自责，便立即许下了做一世人类的愿望。他想至少可以在来生再与那女孩相遇，拥有形体的他一定可以给那女孩幸福。可他没有想到，在这世他还没有来得及和那女孩相遇，女孩便再次因为生病而死去。而还没有许下愿望的哥哥却得以在女孩有生之年好好地陪伴她走完人生。”路宇的神情中满是深深的自责和悲痛，再无法露出笑容。
　　见弟弟说不下去了，死神羲阙便接着说:“弟弟因为转生而失去了前世所有记忆，可哥哥却还牢记着。尽管他每天陪伴着那个女孩，但他也深知人类和死神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看着女孩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他不断地为自己的无能而痛苦地自责。他忍着心中的哀伤，常想如果让这个女孩遇上人类羲阙，她会不会至少能够在活着的时候得到幸福呢？那会不会就是另外一番故事呢？那样她还会喜欢死神的羲阙吗？他被这些问题困扰了很久，于是他设下了一个局来寻找答案。他背着阎王放过了女孩的灵魂，让女孩回到世间来找寻人类羲阙，并在同时试图唤醒人类羲阙的前世记忆。”
　　“那个女孩就是你啊，夏言琳！”路宇终于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苦笑着而充满悲哀地说，“昨天，你带着哥哥幻化成的黑蝴蝶来到班里时，哥哥通过笔记本上的字迹唤醒了我前世的记忆。”
　　“是……是这样啊！”夏言琳呢喃着，冷笑了下。她想她该高兴的吧，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个局，没有谁会消失，这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吗？可是，她为什么没有办法开心地笑起来，她的心……为什么还在微微地痛着……她抬头望了望前方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心微微颤动。喜欢他们吗？她想她是喜欢的吧？那最喜欢谁呢？不明白，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突然，夏言琳的身体泛起微弱的金光来，慢慢地飘到了空中。她的灵魂正在一点点脱离她的身体。“啊~”她吓得尖叫了起来。
　　死神迅速地来到夏言琳的身边，抱住了她的灵魂，温柔的说:“不要怕，你只是要去转生了而已。言琳，现在，你要诚心诚意地许下一个愿望，阎王会立即实现你所许下的愿望的。”
　　夏言琳灵魂上的金色光芒越来越亮，盖过了那些烛光。耀眼的光芒中，她专注地望着死神，问:“真的吗？我可以许愿吗？”
　　死神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我已经把我的愿望让给了你，你若不用，这个愿望就会白白浪费了。如果你想和路宇在一起，就诚心说想变成人类和路宇一起生活。”
　　夏言琳幸福地笑了，在空中合起手，真诚祈祷:“请让我来生回到我最爱的人身边，并给他幸福。”
　　路宇站在楼顶上，望着空中的金光化成无数的星光，然后消失得不留痕迹。他有些站不稳，跪在了地上。夏言琳终还是离他而去了吗？他唯一的一世人类却无法和她相守。他冷冷地苦笑，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尾声
　　十六年后，三十二岁的路宇已经成为当初那所艾丽丝高校的一名老师了。这天，他匆忙赶去上班，正走在路上，一个阴森恐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喂~请问~你知道艾丽丝学校~怎么走吗~”毫毛顿时根根竖起，他缓缓地转过身，以为会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清新亮丽的十六岁模样的少女。
　　“您好，您是艾丽丝学校的老师吧？我是您校新来的转学生。我的名字叫夏铃”少女兴高采烈地说，忽闪着一对调皮而明亮的大眼睛，“嘿嘿，我就爱吓人。看到您，我不自觉得就想吓您下，刚才没吓坏您吧？老师？老师？老师？惨了，我该不会真把您吓坏了吧？”
　　路宇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方才回过神来，连忙笑说:“没错，我就是艾丽丝学校的老师，你跟我来就是了。”说着，他便欲走开。他怕再继续看着这个少女，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等等！”少女突然大叫了一声。
　　他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有些颤抖地问:“什……什么事？”
　　少女奔了过来，抓起了路宇的右手，仔细地看。
　　路宇惊讶地看着少女奇怪的举动，有些紧张地问:“怎么……怎么了？”
　　少女洁白的手指划过路宇手心的蝴蝶胎记，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忽然很想……很想看您的右手。”她说着浑身颤抖，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对不起，”她哭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感觉好幸福，却忍不住想哭，对不起……”
　　路宇站在那儿，微微一笑，轻轻地说:“我一直一直在这儿等你，等你啊！等了好久好久。欢迎回来，夏言琳。”
　　夏铃抬起头看着路宇，含着泪，幸福地笑了。
　　死神羲阙站在厚厚的云层上，望着世间的重逢之景，白色的骷髅面具露出了罕见的温柔笑容。其实两个死神就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夏言琳能够拥有幸福。他们的愿望实现了，所以无论夏言琳最后选择和谁在一起，他们都很幸福，是真正的幸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