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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波 ...


  •   晴雪再返回天墉城时,才知道陵越昨日“公务缠身”不假。
      东海昨日生了风波,海水忽然沸腾不止。整片海水变成了死域,附近的渔民惊慌不已。晴雪来访时,陵越正要御剑下山。
      晴雪得知后,详细问了门人事发地点,随即前去。

      她才一落地,便觉得炙热难忍。眼前的景象甚是骇人,东海上方的天空呈现出怪异的紫红色,方圆三十里的草木尽数化为了焦炭,海水已不再沸腾,但所触之下依然烫手。
      陵越不在岸上,想必是在水下。晴雪掐了一个避水诀,也纵身潜入海底。
      越接近海底,越是炙热难忍。所见之处皆如同人间地狱一般。晴雪很快感受到了一股纯正的清气。她顺着清气引导,很快看到海底之下站着一个紫衣玉冠的青年,正手持法器施法为这片海域降温,是陵越。
      晴雪见状,当即在一旁以幽都法力助陵越一臂之力。
      陵越如今法力深厚,又有了幽都灵女相助,很快便小有成效。即便如此,二人仍花了几个时辰才将这片水域恢复如常。

      灵力耗损过度,二人都有些体力不支,坐在原地调养生息。
      待体力恢复大半,陵越才开口道:“多谢晴雪姑娘相助。”言辞平淡客气。
      晴雪问道:“陵越大哥,东海为何会沸腾?”
      陵越脸色沉了一沉,道:“有人在此铸剑。”
      晴雪诧异道:“铸剑?”
      陵越点点头,起身示意晴雪随他而来。不多时,二人面前出现了一扇青铜门,嵌与海底岩洞之上。四周尚有残留的灵力,可见被主人隐藏的十分隐秘,若不是海底温度失控,恐怕千百年也不会有人发现。
      门内是一直硕大的熔炉,熔炉已随着海水渐渐冷却,底部却仍有红光闪烁。可见这便是东海沸腾的原由了。岩洞之内另开一门,这扇门雕工精美,灵力结界也更为强大。陵越与晴雪连手试了三回,才得以入内。
      门内奢华异常,岩洞之内铺满白色狐皮,狐皮之上悬挂着许多寒光闪烁的宝剑。
      二人皆是懂剑之人,细看之下,不觉心惊。满室至宝,绝非人间所有。
      陵越不觉叹道:“人说师尊是剑痴,想不到这东海之下,还有痴迷之人。”
      晴雪道:“痴迷铸剑无妨,只是这铸剑之人走得怕不是正道。这些剑的灵气甚是诡异,此番东海沸腾,只怕也是因为禁术所致。”
      陵越点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个美艳青年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身后。
      二人俱是一惊。只见这青年裹着一张雪白狐裘,手中把玩着一柄小剑,剑身仍在微微泛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我当是谁破了我的仙障,原来是天墉掌教与幽都灵女,也罢,我也得谢谢你们的天山雪莲,不然啊,我这新宝贝怕是还铸不成呢。”
      陵越不禁眉头一皱,横剑问道:“你是何人?”
      狐裘青年仍是笑盈盈地看着手中的宝剑,调笑道:“哎呦,我和你可颇有渊源,我和你师尊紫胤真人原是同辈,按理你该叫我一声师伯才对。这还有嘛……”青年忽然眼珠一转,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晴雪拱手道:“前辈不愿告知也可。只是今日所铸之剑,怕是有违天道,以至东海沸腾。我身为幽都灵女,不可眼看着第二把焚寂为祸人间,还望前辈将此剑交予在下带回幽都。”
      狐裘青年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吃吃笑个不停。
      陵越不禁有些动怒,自他接任天墉掌门,似乎真的已抛下了七情六欲,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不禁怒道:“若是在下定要坚持呢?”
      狐裘青年眸中寒光一闪,冷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若带的走再说吧。”
      只见他手指轻挥,满室的宝剑忽然一起出鞘,寒光四射,向二人刺来。陵越拔出宵河迎战,宵河不堪重创,应声而断。几个回合之下,晴雪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
      眼看高下已分,狐裘青年在一旁悠然自得地看着狼狈的二人,谁知他手中那柄刚出炉的小剑竟然忽然失控,向主人腕上深深刺去。狐裘青年一声呼痛,攻击二人的宝剑皆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那柄剑忽然一跃而出,将陵越与晴雪二人载起,风雷之间便到了岸上。
      二人惊异过后,连忙准备迎战。却并不见有人追来,片刻之后,那狐裘青年妩媚的声音远远从东海彼岸传来:“也罢,也罢,你既带的走,这柄剑就是你的了。只是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能听得微不可闻的一句“当真痴儿……”
      二人面面相觑,晴雪低头细细打量这柄小剑,奇道:“陵越大哥,我看这剑与你颇有缘分,天墉城也曾封印焚寂数载,如今幽都尚有看护焚寂的重任,这柄剑不如就交由你带回天墉城看管吧。”
      陵越对这柄剑也有些莫名的亲近之感,当即点头应予。

      二人此时才算正式相见。相顾之下,晴雪容颜未改,神色中更多了些坚毅隐忍。陵越也未见苍老,如今紫衣玉冠,更显得气度非凡。二人俱是当年模样,当年却无从话起。
      一时相对无言,半晌,陵越问道:“不知晴雪姑娘此番找我何事?”
      晴雪踌躇了片刻,她本想将事情问个清清楚楚,如今见到陵越的情形,忽然有些不忍心打乱这一泓静水了,于是笑道:“陵越大哥这些年来修为益进颇多,可是有什么心得吗?”
      陵越沉吟片刻,道:“说来奇怪,自我接任天墉掌门后,常常会觉得若有所失,从前的很多事,都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我能记起你们的名字,然而这些名字渐渐变得和任何一个名字一样,想起时很难有任何感情了。”
      晴雪心中明白了几分,强笑道:“这有何不好,我看掌教这是悟了。天下的痴人有我一个便已足够,掌教肩上还担着守护天墉的重任呢。”
      陵越摇摇头,眺望着海天相接之处,缓缓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只是,我很久都没有喜和怒这样的情绪了。”
      晴雪心下有些酸涩,半晌又道:“许久未见芙蕖姑娘。”
      “芙蕖……”陵越喃喃自语道,似乎在回想一个遥远的名字,“她三年前就已离开天墉城,大约是效仿师尊一般游历山河去了。”
      晴雪不再多问,陵越也不再多说。
      二人静静地站在东海之滨,看着一轮残阳如血,缓缓坠入海中。

      晴雪于当晚回到琴川,找兰生要了一壶好酒。
      兰生有些紧张大哥的情形,却又不知如何问起。
      晴雪缓缓往杯中倒了一杯酒,不是送入口中,却是缓缓洒在了地上。“欢乐趣,别离苦,此中更有痴儿女。”
      半晌,叹了一口气,对兰生道:“你放心吧,陵越大哥一切安好。”
      兰生念了一句佛,道:“苍天有眼。”
      晴雪摇摇头,道:“陵越大哥对屠苏如何,你我有目共睹。如今情形,怕不是人力所为。”
      兰生诧异。
      晴雪又道:“我寻访上古秘术时,曾遇见一个神秘的民族,他们灵力非凡,却生来畏惧寒冷,故而都生活在火山口附近,我求重生之法而不得,不慎闯入他们的领地,一位老者救了我,对我说,他们没有重生之法,却有忘忧之术。”
      兰生道:“忘忧之术?”
      晴雪点头,道:“这种术法能控制人的喜怒哀乐,使人抗拒令自己大喜大悲的人或物,从而渐渐忘记所经历的刻骨铭心之事。”
      兰生叹道:“世间竟有这般逆天之术。”
      晴雪叹了口气,道:“不错,要行逆天之法,就要付出逆天的代价。我今日细细留心,陵越大哥一切安好,并无丝毫反噬征兆,想来……想来此事乃是芙蕖姑娘的一厢情愿。”
      兰生心中明白了大半,不禁黯然道:“当日芙蕖姑娘想必是下定了决心,要以一己之力换陵越大哥一世心安,才会如此告知我们。那么芙蕖姑娘大约……大约已经……”
      说到此处,二人不禁都有些哽咽。

      一轮明月渐渐爬上枝头,静谧的月光洒在小院中,院中人正在无言地饮酒赏月。
      兰生道:“你明日又要上路?”
      晴雪道:“是。”
      兰生似乎有很多话想说,顿了顿却只道:“保重。”

      有晚风穿过窗棱,发出呜咽之声。
      晴雪叹道:“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她忽然抬起头冲兰生笑了笑,“你,我,芙蕖,陵越,谁又比谁更幸运呢?”说完,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兰生没有起身相送,只是望着晴雪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如果有来世,但愿莫相逢,谁与谁,也不要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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