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一只风筝

1、画眉

　　[孤影徘徊，对镜梳妆，倩人眉心一点殇。]
　　是不是，这就是孤独呢？
　　陆伤坐在镜子前，托腮惆怅。
　　她像一只刺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不让别人靠近自己。
　　没有朋友。这就是孤独吧！
　　陆伤的父母离异，没有一个亲戚管她。因为她孤僻冷漠的性格。
　　她的眉毛很细很漂亮，弯弯柳叶眉，如柳枝蔓一般的轻柔，仿佛微风拂过，这眉便会随风摇曳起来。
　　陆伤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皱了皱眉，再舒展开。
　　她生气皱眉时，是最漂亮的。为什么呢……很多人这样问过她。因为。
　　因为我是注定悲伤的。
　　陆伤瞥了问她问题的人一眼，在心里默答。

　　整理好一切，她出门了。
　　“孤独的人啊
　　你是否在伪装自己
　　明明有完整的爱
　　为什么要将它撕裂”
　　流畅的歌声，悠扬的旋律。
　　一个少年坐在街头，忘我地弹着吉他，和着乐声，他陶醉地歌唱。
　　歌声吸引了陆伤，她走到那少年面前，静静地聆听。
　　“孤独的人啊
　　你是否也爱过
　　只是你
　　不曾说出口
　　你的爱已不完整
　　还有什么给她”
　　少年停止歌唱，抬头看着陆伤。
　　他的瞳孔是忧郁的灰色，氤氲着雾气。他哭了。
　　半晌，他问陆伤，“好听吗？”
　　“你的心声。”言简意赅的回答，不带有多少感情色彩，细长的眉毛微微颤了颤。
　　说完，陆伤便离开了。
　　她那纤瘦的背影溶入人海。
　　那个少年目送陆伤消失，低头又弹唱起来。
　　“原来孤独也可以用冷漠来诠释
　　那种独敖的美啊
　　是凛冽的化身
　　…………”

　　[轻抚琴弦，待到乐阙，人去楼空只一人]
　　再见那位少年，还是在路边。
　　这回，他没有在歌唱。
　　陆伤走了过去。
　　少年抬起头，“是你。”
　　“怎么不唱歌？”陆伤问道，指了指他旁边的吉他。
　　“没有心事，不悲伤，没有什么可唱。”他答道。凝视陆伤的眉，他无法移开目光。
　　陆伤似乎注意到了，轻轻颦眉，“你这样不觉得很不礼貌？”
　　“对不起。”他低下头，“你的眉毛，很漂亮。尤其是皱眉的时候。”
　　陆伤瞥了他一眼。又是这个问题。她心想。
　　但是……
　　“因为我注定是悲伤的。”陆伤竟然回答了。以前多人问她都不予理睬，今天她这样很淡然地回答了。
　　顿了顿，陆伤又说道：“我叫陆伤。悲伤的伤。”
　　“我叫孙霖。”少年对陆伤笑了笑。
　　就这样，认识了。
　　刺猬一样的陆伤，恐怕是第一次这样“友好”地交了朋友。
　　因为孙霖的歌声，触动了陆伤心底最脆弱的一根弦吧。

　　每个雾气未消的清晨，每个晚霞如醉的傍晚，陆伤都会站在孙霖的身旁静静地听他唱歌，陪他说笑。
　　你的眉毛很漂亮。这是孙霖对陆伤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陆伤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她自己也承认，她的眉毛的确好看。

　　“陆伤，我希望，能把我的歌，唱给更多人听，但我会第一个唱给你听。”坐在石凳上，孙霖对陆伤说。
　　“努力。会有人听到的。因为很好听。”
　　“谢谢。我现在突然想唱一首歌，我为你唱的。你的眉毛很美。”孙霖轻轻抚弦，潺潺流水般的旋律歌声婉转流淌，陆伤闭目，倾听着，沉醉着。

　　孙霖的歌获奖了，最佳原创奖。
　　获奖的歌曲名是——《你的眉毛很美》。

　　不知何时起，每天来听孙霖唱歌的又多了一个人，一个长得清秀，家世极好的千金小姐。
　　她叫童纤纤。
　　童纤纤听过《你的眉毛很美》，她很欣赏这首歌，也很喜欢孙霖——这个帅气而又带着淡淡忧郁的男孩子。

　　清晨。
　　孙霖还没有来。
　　陆伤和童纤纤已经站在了孙霖每天唱歌的地方。
　　“不要对孙霖抱有任何幻想，他，是我的。”童纤纤以一种高傲的命令的口吻对陆伤说道。
　　回答她的，是陆伤的漠视。
　　“你！”童纤纤气愤地上前一步，“霖是个很有才华的歌手，他需要伯乐，而你不是。你只会埋没他，你什么也做不了，而我可以。”童纤纤骄傲地扬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陆伤。
　　陆伤斜眼一瞥，眉毛微颦，烨然的光华瞬间绽放。
　　可她心中的苦涩荡漾开来，她的确帮不了他，每天听着他宛如天籁的歌声，她只能听，只能静静听。
　　没有知名人士的提拔，孙霖的歌再好听，拿的奖项再多，也没有人会欣赏，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陆伤想起，他说。
　　——我希望，能把我的歌，唱给更多人听。

　　孙霖来了，他向往常一样，背着那把吉他。
　　陆伤和童纤纤闭上眼睛，开始感受孙霖那美妙的歌曲。
　　孙霖唱歌时，一直注视着陆伤。
　　以前孙霖也总是坐在路边唱歌，可惜无人问津。直到有一天，一个和他一样眉宇间带着孤独和忧伤的女孩子对他说——你的心声。
　　对，孙霖在歌唱他的心声，每一个音符，都承载着他的情愫。她，听懂了。
　　那个有着漂亮眉毛的女孩，陆伤，她——听懂了。

　　唱完以后，童纤纤把孙霖拉走了，说想请他吃饭。
　　——不顾孙霖的委婉拒绝，童纤纤硬是把他拉走了。
　　临走前，孙霖回头看了陆伤一眼，用嘴型说，对不起，明天见。
　　只留下陆伤一个人。静静地，无声地，孤独的站在原地。

　　[欲纵双手，至你离去，叶落孤灯独自吹]
　　回到家中，陆伤无力地摊坐在沙发上。
　　她躺着，想了很久，很久。
　　直到夜幕降下，黑暗侵吞了最后一丝光明，她才颦着眉睡去。

　　孙霖的吉他坏了，好几天都只是坐着和陆伤还有童纤纤聊天，偶尔清唱几首老歌。
　　后来，童纤纤当着陆伤的面，送了一把很名贵的吉他给孙霖，说：“孙霖，这是SOA的最新款吉他，限量只有一千把。像你这么有才华的歌手，就应该用最好的。”
　　孙霖想拒绝，因为这太贵重。但童纤纤却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求孙霖接受，哪怕就当是她借他的。
　　于是，孙霖收下了。
　　陆伤心痛，她，的确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下次孙霖的吉他又坏了呢？她要怎么办？
　　陆伤无奈又自嘲地笑了笑。

　　孙霖很喜欢这把吉他，弹得出汗了，陆伤给他一瓶水。孙霖抬起头，笑道：“谢谢。”
　　顿了顿，他又说：“去玩吗？”
　　“嗯。”陆伤点了点头。
　　孙霖带着陆伤来到游乐园，虽然陆伤嘴上说着幼稚，却还是被孙霖拉着来玩幼稚的旋转木马。
　　两匹木马一高一低地旋转着。
　　陆伤看着旁边的孙霖，眼神黯了下来。她，会不会和他像这旋转木马一样，隔着距离，永远也到不了彼此的心？

　　像往日一样，陆伤和童纤纤依旧每天来听孙霖唱歌，一起谈笑，快乐中，无声的硝烟弥漫。
　　童纤纤在孙霖面前的细心单纯，让孙霖看着两个女孩的目光有点飘忽不定。
　　陆伤还是一贯的冷漠淡静，似乎从不改变过。
　　“你的歌声，让人有一种震撼力。”童纤纤柔和地微笑。
　　——让人有一种震撼力。
　　孙霖怔了怔，难道，她也能听懂他的歌声？

　　孙霖报名参加歌手选拔。
　　童纤纤每天陪他练习，鼓励他，指出孙霖的不足，还悄悄动用家权帮助孙霖。
　　而陆伤，默默地站在一旁，在需要时，她会为孙霖送水、送饭、擦汗、对他微笑……
　　太微不足道了。相比起童纤纤，陆伤显得有些渺小。
　　但陆伤本来就是一个内敛的人，被抛弃过的她，不会太做作地去关心孙霖，只出现在孙霖需要时。

　　孙霖成功了，他终于可以对着世界歌唱了。
　　然而，他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了童纤纤身上。
　　陆伤有些不知所措，她害怕下一秒孙霖就会离开她，就像当年她的父母抛弃她一样。
　　事实，似乎是这样的。
　　孙霖每天弹唱的路边。
　　“纤纤。”孙霖很亲昵地叫唤。
　　“嗯。”
　　“我……想永远把你留在身边，我离不开你。”孙霖的脸上荡起两抹红晕。
　　“嗯……”
　　不远处，陆伤怔怔地立着。她都听见了。
　　手中，握着一只眉笔。
　　她，本想祝贺孙霖的，本想让孙霖替自己画眉，然后，她会很温柔很温柔地对他说——我喜欢你。不要离开我。
　　现在呢？
　　陆伤无声地落泪，悄悄地，转身离开。

　　[尾声•画眉]
　　孙霖和童纤纤婚礼那天，陆伤也来了。
　　她找到孙霖，拉着他进了化妆间。
　　“你替我画眉好吗？”陆伤说，清秀的柳叶眉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忧伤。
　　“我？”孙霖犹豫，问，“为什么？”
　　“祝福我也找到另一半啊。”陆伤故作轻松地回答。
　　“好。”孙霖拿起眉笔，为陆伤画了一条眉，正欲再画另一条时。
　　“你先去接待宾客吧！”陆伤拿过孙霖手中的眉笔。
　　“还有一条没有画。”
　　“等会儿再来画，我还要向纤纤去道喜呢。”说完，陆伤走出了化妆间。
　　她没有去找童纤纤，而是，回家。
　　她刚才在骗他，画眉，并不是祝福，而是，许誓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回到家中，陆伤拿起那只眉笔，轻轻地，为自己画完了另一条眉。
　　孙霖，我们两个，一起画完了眉啊。
　　对着镜子，陆伤笑了。她哼起了那首歌，那首孙霖为她而作的《你的眉毛很美》。
　　——你的眉毛很美
　　美得令人心醉
　　颦眉也如此动心
　　你的眉毛很美
　　美到令人心碎
　　蹙眉带着冷与伤
　　最后，陆伤用自己的旋律，又加了一句歌词。
　　——我为你画眉。
　　-End-